《你的右手，我的左手》时颉一

5、Chapter4

　　民宿酒店的套房内，顾未沫的房门已经整整反锁了一天，她盯着那块老旧不堪的画板愣愣的发呆，上面沾满了各色的颜料，可依旧保存完好。这几年，她去过世界各个大大小小的国家，每次搬家唯一不舍得扔掉的东西无非就是这块木板和几张画稿。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件她可以带走的东西。

　　那是去到大伯家不久的一个工作日，因为顾欢尚未给顾未沫办理好转校手续，她又有伤在身，只能闲赋在家，无所事事。沈珺虽然一直对她照顾有加，但总觉得他若即若离，有种莫名疏离感。顾未沫在沈珺永远紧闭的书房前踌躇半晌，好奇心驱使着她去里面一探究竟，看看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房间里竟是出乎意料的凌乱，除了叠放了整整一柜子的书以外，最多的还是形态不一的模型，尚未组装的零件散落在各个角落，甚至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顾未沫生怕一不小心就踩碎了某个部件，这就是为什么他的书房永远不让其他人进去的原因吧。

　　唯有飘窗处是干净整洁的，放了一块画板和水彩颜料，顾未沫对此颇有兴趣，每天下午都偷偷潜入书房，沐浴阳光，一边欣赏窗外的风景，一边天马行空的乱涂乱画，最初的几天相安无事，可惜好景不长，顾未沫不慎把一滴颜料滴落在垫子上，异常醒目。

　　沈珺盘算着妈、顾叔，还有辛姨都知道他的癖好，断不会踏进房间一步，那么只有……

　　顾未沫仰视着快比她高出两个头的沈珺，他面无表情，眼里却满是愠怒，周身被一股低气压环绕，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顾未沫暗道完蛋了。

　　“为什么乱动我东西？”

　　顾未沫缩缩脖子，“我，我只画了画，其他什么都没动。”

　　这倒也是真的，所有的零件完好无损。沈珺收敛了怒意，淡淡的语气问道，“画呢？”

　　顾未沫立马屁颠屁颠跑去拿压在枕头底下的画，沈珺微微瞟了一眼，却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在她裹满绷带的右手上打量一圈，“这是你自己画的？还是用左手？”

　　顾未沫不解的点点头。

　　画的都是从飘窗看到的风景，每个傍晚的夕阳都有不同的形态，色调搭配近乎完美，虽然笔触略显幼稚，但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已然是奇迹。

　　“你以前有学过吗？”

　　“就在幼儿园的时候老师教过一些。”顾未沫唯唯诺诺的回答。

　　却不曾想沈珺大笑着着把她抱起来转了一圈，兴奋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从明天开始你跟我一起去学画画吧！”

　　为此沈珺特意用自己的压岁钱给顾未沫买了一块全新的画板送给她，“好好努力吧。”

　　在绘画班的所有大小朋友里，顾未沫无疑是最受老师欢迎的那个。所有东西只要老师教过一遍，她必能领会其中的要领。如此一来就不免遭到一些同学的眼红嫉妒，以林诚为首的几个男生尤其不服，他仗着比顾未沫高几个年级，觉得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定翻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三番几次在课堂上公然挑衅就罢了，更过分的是他们背地里来找茬，各种难听的字眼都往外蹦。“说好听点是桡神经损伤，其实不就是一个小残疾嘛，画得再好有什么用？”这些顾未沫都忍了。

　　谁道他们还不消停，竟趁着某天顾未沫落单，前后围堵，把她到逼进小巷子里，三五个男生围着她站，个个不怀好意，林诚居高临下的指着她的鼻尖，威胁道：“顾未沫，终于让我逮到你了！看来这个好学生当得很舒坦啊，今天我就让你尝尝更爽的滋味。兄弟们，给我上！”

　　“谁敢！”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沈珺高瘦的身影如曙光般出现，他拨开人群站到顾未沫身旁。

　　林诚一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这个突然出现，并明显高出他们一个头的沈珺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还等什么，干他！”林诚一声令下，男生们纷拥而上。

　　谁也没料到，林诚能一脚就把沈珺踹倒在地，呵，不过就是个文弱书生，白长了这么高的个子，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顾未沫，快跑啊，愣着干什么！”沈珺拼死抱住林诚的脚，任凭其他几个混混怎么打都不撒手。

　　一股暖意像海潮般从心底涌来，顾未沫不禁湿了眼眶，“哥哥，你放手！”话语未落，她左手一拳轰在林诚的小腹上，他吃痛的倒退了几步，但毕竟女生力气不大，而且是非惯用手，林诚马上就恢复过来。几个男生看事情不妙赶紧上前帮忙。不知是谁手腕一番就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来，顾未沫冷冷一笑，双眸闪过一丝不屑，她只是站在原位一动不动。

　　林诚满腔怒气向她冲来，她从右边灵巧地闪过，反手就擒住他的脖子，重重摔在地上。拿着刀的男生看到老大吃了大亏，朝沈珺砍去，顾未沫速度极快，电光石火间一脚蹬开他，却不小心在左肩上连同衣服在内被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鲜红的血很快渗出来染红了白衬衫。顾未沫把沈珺牢牢护在身后，捡起掉落在脚边的刀，洒脱的用衣角擦干净血迹，吹了吹上面的灰尘，轻蔑地一挑眉，“怎么，要一起上吗？”

　　林诚他们未曾想到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孩竟有如此功夫，再加上她有刀在手，杀伤力不言而喻，赶紧飞奔的逃走了。

　　沈珺靠在墙壁上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顾未沫。

　　“哥哥，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不学点防身的技巧怎么活这么久？”

　　沈珺脑中闪过一丝念头，“那你的伤，是你父亲……”

　　顾未沫打断他，“哥，我们还是快回家吧，我的肩好疼啊。而且说不定他们还会去而复返。”

　　沈珺没有再细想下去，赶紧扶起全身脱力的顾未沫，简单的包扎了下伤口，匆匆往家里赶。他却未曾注意到顾未沫轻轻把露出裤袋的瑞士军刀往里推了推。狡黠的目光始终盯着林诚落跑的方向，嘴唇蠕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依照口型判断，俨然是“你给我等着！”

　　顾未沫死活不去医院处理伤口，沈珺拗不过她。好在左肩上的伤看着可怕实则并没有太深，沈珺拿出家里的医药箱帮她小心翼翼的清理伤口，抹上药膏。

　　“以后小心点，别再让自己受伤了。”顾未沫看着沈珺从眼中快溢出来的满满的心疼，顿时觉得这一刀挨得很值得。

　　顾未沫去学校报到的第一天就很不凑巧的遇到了林诚，不过两人都很有默契的缄口不提那天的事情，他也一直对顾未沫敬而远之，再也没有来招惹过她。生活渐渐步入正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虽然以前没有条件能供顾未沫好好学习，但是家有学霸哥哥的一对一辅导，再加上她天资聪颖，转眼就跟上了一年级的进度。沈珺看着她从垫底一路飙升到全班第一，慢慢地也就放手，不再管她。

　　沈珺初中课业繁重，加之他又参加了羽毛球社团，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早出晚归，他们俩即使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能见到的时间也少之又少。大伯父大伯母更是出差的日子多余在家的日子，空空荡荡的大宅院内只有她跟辛姨。孤独寂寞，她向往的家的温暖难道真的是虚无缥缈的过眼云烟吗？

　　当晚沈珺睡得迷迷糊糊时，一翻身竟然摸到一个毛茸茸的物体，顿时吓得睡意全无，猛地坐起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看到睡在一旁的小丫头，蜷着身子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嘴里呓语着什么，凑近了听，竟喊着“妈妈”，不由得一阵心酸。安抚的揉了揉她的头，待她气息逐渐平稳，沈珺把她挪到床中央，细细掩好被角，小丫头很是舒服的努努嘴，往被子里缩了缩头。沈珺看着她的睡颜，淡淡一笑，用口型无声的说到：“晚安。”

　　顾未沫一次没被赶出去便学会了得寸进尺，天天抱着枕头来沈珺的卧室报到，本来很是安分的睡姿也逐渐演变成了八爪鱼式的缠绕在沈珺身上，某天早上醒来还发现小丫头流了一滩哈喇子在他的睡衣上，真是多年来的洁癖都被治好了。几次觉得这样做不妥，想让她回自己房间睡觉，小丫头就借口说怕黑，任凭谁看到弱小无助的小女孩委屈巴巴、眼泪汪汪的恳求你，怕是都会忍不住心软吧，何况钢铁直男的沈珺呢。只要顾未沫使出杀手锏，他必定缴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