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太子养成手册》余姝七

5、第 5 章

　　书房内很亮堂，只不过有些素净。
　　正中央只摆着一张宽大的桌案，上面的文房四宝不少。
　　桌面墙上挂着几副简单的画，都是些青山松木，惯常是那些写上了年纪才爱的玩意，也不知这小鬼怎么会喜欢这类玩意。

　　桌案上设着一个香炉，有几缕香飘出来，素衣闻了闻，像是檀香。
　　那个小小的人儿此刻正俯首在案首前练字，素衣瞧见他细小的手握着狼毫笔，也不知握了多长时间。

　　白净的脸蛋很专注的盯着宣纸，外表很是人畜无害，气氛竟一瞬让人觉得分外安宁。

　　若不是过分苍白虚弱的脸上，那双眸子极为淡漠，素衣会觉得满心欣慰。

　　素衣清了清嗓子，照着以往看的话本子行了个礼，软声道：“陈挽给太子请安。”
　　然而等了良久，上方都没有人回应。她抬眼望去，那小孩垂着眼帘，专注的练着字，眼皮都没抬一下。

　　素衣又加重了语气复述了一遍：“陈挽给太子请安！”

　　这一下，司九月倒是撇了她一眼。
　　那一眼极为探究，有着不符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持重，眼底充斥着审视以及打量。

　　司九月对着她慢慢地道了一句：“过来帮本宫磨墨。”
　　得，小小年纪，使唤人的本领倒是一等一的强。

　　素衣心里建设了很多次，告诫自己这小孩的好坏，关系着自己将来的命数，万不可轻易得罪了，才忍下脾气。

　　走到司九月身旁时，素衣还能感觉到从对方强烈探过来的审视和探究，其中还掩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嫌恶。

　　看来，司九月这小孩是真的很讨厌陈挽啊。

　　就是不知道陈挽怎么得罪她了，素衣有些忧愁，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之后和司九月打好关系，毕竟如果她要引这小孩走上正道的话，前期关系得打好。

　　虽然她到现在也没看出来，到底那糟老头为什么会那般肯定这小毛孩会走上歧路，坏了人间运道，但就她现在瞧着，这小孩只是脾气臭了些，还真说不上有多血腥残暴。

　　比她在乱坟岗见过的那些穷凶极恶的厉鬼面相不知好了多少，就是这外表瞧着平静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是个连那糟老头都棘手的人物。

　　素衣瘪了瘪嘴，认命的拿起墨砚，现下她可再不是乱坟岗一抹怨鬼的身份了。

　　房间里一时静了下来，只有素衣磨墨的声音。
　　素衣磨着墨无聊，就开始四处瞧瞧打量，余光扫到小孩身上，发现他当真是全神贯注的在练字。

　　虽然年纪稍小笔力有些不足，但是写的字也相当有棱骨，字是极好看的，笔走龙蛇，宛如游龙。

　　瞧得一旁的素衣都忍不住点头称好，同时心中又莫名的有些小骄傲，瞧她救的人，就是不一般，素衣对于引导司九月这件事充满信心。

　　这明明就是一个积极向上的好少年。

　　不过好少年的话实在少了些。

　　日头从东边偏到南，书房里本从窗外照进的光影也渐渐隐没了。

　　司九月已经练好了第十三张宣纸，却一点也不见停歇的样子，而素衣磨墨，磨得手腕快断了，同样也不见他叫停。期间素衣趁着小鬼不注意的时候偷了几次懒，然司九月板着小脸练字连一刻也没停下来，除了中途因为连续不断的咳嗽喝了好几口水。

　　直到桌上的大字练到第十六张。

　　“陈郡主，在牢里关了几天，你这心性倒是改了不少啊。”说着素衣看着司九月用余光淡漠的瞥了她一眼，“要是以往，你现在一定跳着脚骂本宫了，说不定心里早就将本宫千刀万剐过了，不过如今，你这面上功夫倒是做的滴水不露，看来这几日牢房没白关。”

　　略有些稚气的嗓音，玉□□致的小脸瞧着多让人欢喜，却偏偏要绷着，装作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说的话也不大讨人欢喜。

　　素衣将这些都怪罪到了司九月自小无人关爱的处境上，倒是有些理解他现今会有这幅性子。

　　只是素衣没想到这小鬼敏感度这么高，以后看来她要更小心些了，这身份要是被看出来她真怕把人吓着。

　　咳了咳道：“太子过奖了。”

　　说着冲着司九月努力挤出一个自觉温柔善意的笑来。要是那群孤魂野鬼知道，平日里在乱坟岗作威作的她此刻这样伏低做小的模样，一定会被他们笑死。

　　这么一说完，司九月倒笑了，虽然这笑没几分真的，像是碰见了什么有趣的事。

　　他的眼底有一瞬划过什么，微弱到素衣也没抓住。

　　司九月这会终于停了笔，转头直视她，眼神中藏不住的嘲讽。

　　他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不再掩饰自己心里的情绪，扯了个极其轻蔑的表情，带着很厌恶的情绪道：“不过就算你再怎么打的小九九，本宫劝你也最好收起心思，不然——可保不准，你的小命。”

　　突的转过头来，双眼直视着素衣道：“上一次只是天牢，但下一次保不准就是郡主你的忌堂了。”

　　素衣眼观鼻，鼻观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么恭敬的时候：“太子可冤枉我了，我每日在天牢中反省，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太子平日里的厚爱，现今有了机会赎罪，素……陈挽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素衣觉得自己这番说辞极为表忠心了，没想到的是还没说完，就听到毛笔落在桌案上的声响，然后脖颈便被一只极为纤细羸弱的手抓住扣紧，倏尔下巴被抬高，她只能被迫仰着脖子望着对方。

　　抬手碰触上的肌肤宛如羊脂玉般细腻，但这些都被司九月忽视，他那双漆黑浓密的眼眸深处冒出浓郁的杀气：“你不是陈挽，你是谁，你是谁派来刺杀我的！”

　　司九月的表情有些狰狞，带着与他年纪极为不符的阴冷。

　　素衣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一跳，不知他这是怎么了。

　　被他握住的颈部立刻有窒息感出现，一下便让素衣皱了眉头，司九月这年纪不大手劲倒不小。

　　她不知道这小鬼是哪跟头发丝犯病了，怎么脾气说变就变，方才还一本正经好好的，现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还问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弄的她云里雾里的，当真是阴晴不定。

　　方才还说他只是脾气臭，现下却突然跟着疯子似的，望着她的小眼通红。

　　那糟老头怕没跟她说，他有病吧。
　　但是现在也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挣了挣手腕，对方纤细的手臂没有丝毫的松动，司九月还是紧攥着他的手，眼神凌厉，面色阴沉。

　　素衣看到对面人的眼神中的杀气，握着她的手腕力道越来越重，“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到底是谁指使你来的，是谁，亦或者……皇后。”

　　说到最后一个词时，那简直就是从齿缝中蹦出来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将人撕碎吞腹。攥住她的手的力气也像是要将她掰断，他的身子绷的很紧，有暴戾的情绪在书房内喧嚣。

　　素衣初始被他吓了一跳，现在反应过来再不敢迟疑，皱着眉解释：“什么杀人，皇后？我真不知道。”

　　若是可以，她还真想直接将这小鬼带回地府，忒会折腾人了，这脾气一会变一下的，谁受的了。

　　但司九月并不相信，情绪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下一秒像是要将她推开。司九月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腕期间，袖口被翻开，露出白皙的手腕。素衣注意到他露出的腕口上绑着根细长的红绳，红绳两段极为不一致，像是被人削掉了一段，其中那段是被人后天缝补上去的。

　　红绳子隐隐瞧着有几分眼熟的感觉。

　　待再看几眼，那小鬼似是注意到她的视线，微微变了脸色，神情越发阴鸷。

　　就在这么一会，素衣倒是想起来，她说这红绳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是她见过。前几年她去了一个极气派的墓里，那墓里头好东西不少，那躺在棺材里的女尸陪葬也极为隆重，只她手上放着的一根绳子极为不一样，是根几寸长的红绳。那时她瞧这红绳多年不腐，想必是个好玩意，便拿着去束发了。

　　只不过这红绳在几年前与那女鬼在一处倌倌院里打斗时便丢了，她当时生气那女鬼削了她半片头发，倒没多注意那红绳去了哪。

　　不过瞧这小鬼手上这一根，想来这红绳在凡间极为寻常，下次她倒是可以买一根。

　　“这红绳……”

　　然素衣没说完，司九月瞧她出口的动作便猛地将她一推。

　　不知是不是力道大了点，司九月身下的凳脚因为主人的用力，一条凳腿突然倒了下去，而本该攥着素衣质问的人，也相应的向着素衣扑了过来。

　　这事发生的突然，让素衣有些措手不及，这小鬼万一给摔死了，她这怕是得找阎王哭坟去啊。

　　素衣一个激灵，就趁手抓住了这小鬼的衣领，凳子很快倒下去。

　　但没想到的是，司九月这小鬼身子骨瞧着弱极的样子，但这分量一点也不轻，这一下摔下去，让她连甩手的准备都没有。

　　摔下去那一刻素衣紧紧地揽住摔下来的司九月，小心的护着小鬼的头部，她可不想下一世再找一次，多麻烦。

　　她倒没有想自己这肉身子会怎么样，毕竟到时万一真摔坏了，大不了让那阎王再换一具肉身来。

　　“哎呦——”
　　“扑通”一声，是□□与地面的撞击，也是椅凳摔向地面发生的响声。
　　最后素衣成了肉垫。

　　素衣在倒地那一瞬撞上了桌角，疼的皱了眉，也不知是不是被剐蹭了皮肉。但手还是很紧的护在司九月脑后，就怕这小鬼受伤，他可不像她，听说凡人那皮肉脆弱的很呢。

　　素衣觉得压在身上的分量不轻。
　　但唯一庆幸的时，方才还暴戾不止的少年此刻安静了下来，沉着眸子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