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锦觅）香蜜沉沉烬如霜之此心安处是吾乡》珺临天下那一年

19、求之不得的苦，镜花水月的甜

　　“我喜欢你……”
　　耳畔忽而传来小鱼仙倌的声音。我微微一怔，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许是霜花梦醒时分又忆起旭凤，一时思也悠悠恨也悠悠，千头万绪意难平，只得起身于璇玑宫内散心解闷，此刻正好路过小鱼仙倌的寝殿。
　　“我……我也喜欢你……”
　　另一个声音答道，带着三分娇羞，七分欢喜。
　　小鱼仙倌？邝露？
　　霜花了然一笑，似乎松了口气。
　　我知晓，霜花属意之人并非小鱼仙倌，婚约于她而言是道剪不断理还乱的枷锁，然而若是让她自行悔婚，势必要承受莫大压力，首当其冲便是迫着自己正视心上之人也是杀父仇人的事实。她可以恨之念之，却不敢点破爱之悔之。
　　于己，迈不过心中那道坎儿；于世俗，背不得这般骂名。于是乎，只得如此耗着，既不答应成婚，亦不提出悔婚，黏黏糊糊，能拖过一日便是一日。
　　可若小鱼仙倌与邝露两情相悦，她便正好顺水推舟，既成全了他俩，又将自己至于施恩者的位置顺利解除婚约，不染半分腥膻。
　　如此想来，不由得微微心生鄙夷。
　　都是自己不敢承担，指着别人出错背锅的主儿。只不过她若是打着这般主意，那必是要失望的了。以我对小鱼仙倌的了解，他既心仪于我，便断不会再与旁人牵扯不清，更不要说背着我互诉衷肠。
　　果然，只听殿内又道：
　　“小鱼仙倌，我们一辈子在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好啊？”
　　霜花心下微凝，略感蹊跷。六界之中，只有我曾唤他小鱼仙倌，旁人如今必是恭敬地尊称一声 “陛下”，就连霜花自己也不例外。
　　“好……永远别负我，觅儿……”
　　声音隐约传来，似满足，似叹息。
　　霜花踌躇片刻，终是推门而入。
　　殿内空无一人，唯有魇兽安睡塌前。黄色所思梦晃晃荡荡悬于它头顶。刚刚的对话原来不过是一个梦境。
　　花界水镜小屋中，小鱼仙倌坐于塌旁，将我爱若珍宝般搂入怀中，笑得满足而温暖，眉若凉月，刹那间照亮了整片夜空。
　　他将头轻轻靠上我的颈窝，然而，眼底无可奈何的清醒出卖了自欺欺人的沉迷。缓缓闭上眼，似明知是求而不得的苦，却假装镜花水月的甜……
　　我知道这是个梦，但润玉，不要醒来……
　　我明明已没了心，却在这一瞬清晰地听见它破碎的声音……

　　梦境一转，黄色的所思梦变成了蓝色的所见梦。
　　只见小鱼仙倌立于我熟睡的塌前，一颗红色的琉璃珠在他的灵力作用下自我体内剥离而出。珠子表面布满了细碎的裂纹，如霜的银光自裂纹中隐隐透出，似乎只需轻轻一触便会彻底碎裂。
　　小鱼仙倌的脸至于阴影之中，晦明难辨。
　　“陨丹果然裂了……”
　　良久，他微微叹息，似绝望，似哀伤，不过须臾却仿若历经千年风霜。
　　窗外冷月缓缓西斜，照亮了他阴影下的脸。一瞬间，他眼中疯狂的执着敲碎了踌躇仿徨，又将那碎片碾末狠狠吞尽，带着来路不明，去路不清却义无反顾的决然，对着我又似对着自己低语：
　　“……我宁愿你此生，不知情为何物，让你谁也不爱，无法再爱，再也不去爱。”
　　灵力自他的指尖注入血红色的琉璃珠，缓慢而坚定。琉璃珠的裂纹被灵力结成的冰霜渐渐修补，珠中原本透出的浅浅银光忽明忽暗，直至完全熄灭。
　　珠子再次被封入我的胸口。
　　小鱼仙倌俯下身，小心却坚定地轻轻吻住我的唇，一滴泪滑落，宛若苍穹迸裂的光，破碎成伤。

　　梦境忽然被身后挥来的一道灵力打散，我回过头，只见小鱼仙倌静静立于大殿门前，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如往常那般看见我便向我走来。
　　霜花心下一慌，低着头，自他身边夺门而出。
　　我来不及看清小鱼仙倌的脸，只感觉擦身而过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透着前所未有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