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流月缓归矣》醒醒未醒

49、第 49 章

　　白羽琳无神气的眼光黯然地扫到月影时，骤然一缩，如遭雷电一击，她立刻回身。

　　月影心猛地一沉，心跳几乎要停止。

　　他最害怕的事还是无可避免地来临了。越接触她，离她的心却越来越远。本来就已经咫尺天涯，却没想到，还能远到如此，再也窥视不到分毫。

　　今后，估计要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她了。

　　得到了她又怎么样！心却隔了无边无际的天涯！

　　她这样一个外表温暖的人，难道今后都是这番冰冷黯然的模样？

　　是自己亲手毁了她，给了她难以磨灭的创伤。

　　在身后男子心思澎湃时，白羽琳却在回过身后不动了。她静静伫立着，拼命调节着自己的情绪和气息。

　　月影此时此刻万分恐惧。他担心她死心已执，无可回转，亦或是从此以后看到他都是那样充满怨恨的眼神。

　　这等精神折磨，对他来说，比噬骨丸还要可怕。心中的黯然更是到了极点。

　　她被迫委身于他，之后这般心灰意冷，那，究竟，她的心在何处？

　　极度的担虑和疑问，化成了强劲残忍的力量，生生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感到时时刻刻都要崩溃。

　　“白羽琳，无论我怎么对你，你都不可以自寻短见。”

　　月影字字耗力，字字含血。

　　“如果你恨我，那就更要活着！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他忍着心中肆虐的痛，恶狠狠抛下话：“我之前就调查过你。你要是敢不听我的，你所关心的一些人也就要遭殃了！”

　　白羽琳背对着他，苍白无比的脸上神色动容。

　　那之后，月影不敢再逼近那间小屋，他用一罐一罐的烈酒麻痹自己。

　　心中翻江倒海，思绪乱如海啸。即便是片刻的时间，也仿佛已过千帆。

　　手上砸酒坛碎片砸出来的血痂好了又伤，层层叠叠，触目惊心。他完全感受不到一点疼，只感到自己的心几乎疼得要烂。整个人黯然到了极致，天昏地暗。

　　醉酒中，他时不时迷迷糊糊又热烈地看着那间小屋的方向。

　　一刻一刻过去，内心煎熬无比。

　　之前那些日子，他也是这番忍着，偷偷看她的一举一动。可是如今，他连迈动脚步走向那个方向的勇气也没有了。

　　可想见她的心，比之前每一刻都要强烈！强烈到分毫的时间都犹如一生。

　　忍了两天，忍到了极限。他再也忍不住，前往那间小屋。

　　如果再看不到她，他感觉自己要立刻疯了。

　　花草围绕的小院落宁静地一点声音也没有，虽然平时也寂静，但今天分明有些不对劲。

　　月影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猛地一推门，赫然看到白羽琳整个人躺在地上。

　　如受当头一棒，他急掠过去抱起她，发现她面色枯槁，比之前的还要憔悴黯然。

　　他急忙抱起她要放到床上，突地感到她的身体比以往更显得轻盈无力，如同失去了生命的美丽天鹅。

　　“绝食！”

　　月影脸色大变，眉头挤成川字，内心也绞成一团，如有百来针齐齐扎到心口。

　　她没寻短见，却居然用这么绝决的方式来对抗他！如果，如果再晚来几天，那，是不是她已经……

　　他一阵后怕，惊出一身冷汗。

　　几勺温热的细粥入口，白羽琳终于醒了过来。她此刻虚弱无比，想必是这两日米水半点未进。

　　“你这是以死相逼吗？”月影红肿着双眼，死死直视她，咬着牙。

　　怀中的女子嘴唇干燥发白，眼睛如蒙上了一层灰，眼神涣散，完全没了之前的清亮。

　　她不说话，也没有看他，略微别过头去，无声而有力地抗拒回答。

　　月影整个人如坠冰窖，惊地身心颤抖。

　　他心中一番惊涛骇浪过后，最终冷冷一笑：“身子给了我，就开始绝食，难道真的是因为无颜面对自己的心上人了？”

　　白羽琳仍旧不动。

　　“那个人是谁？”他落寞地问，不等她反应，眼眸一动，突问：“乘风？”

　　这个疑问犹如一条暗里的毒蛇，是他最惧怕的。难道那个小子已经拥有了得天独厚的优越，还要抢走他心爱的女人？

　　听到此，白羽琳将眼珠转过来，盯着他，但依旧面无表情。盯了不到片刻，又将脸稍稍侧过去。手臂抖动，竟是要挣脱他的怀抱。

　　感受到她的意图，月影反而抓紧了她的手臂，几乎是不留余地，低沉又狠厉：“现在把这碗粥喝了，我就放开你，否则......”然而说到最后两个字时语气变得轻飘飘的，不敢再狠。就好像稍微一用力，如此轻柔的她就要受到损害。

　　白羽琳依旧不动声色，紧抿了抿嘴，继续挣扎着要起来。稍微一使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居然一点力气也没有，眼前陡然一昏，视线模糊，开始喘息。

　　这奄奄一息的样子让抱着她的男子心疼不已。月影看了看粥又看了看她，当下深吸一口气，接着喝了一口粥，继而低头，冷不丁吻上她的唇，试图撬开她的嘴将粥送进去。

　　白羽琳惊觉愤怒不已，生出了力气狠狠咬了一口。

　　啪！碗掉落到地上崩裂，温热的粥散了开来。男子唇上有了血迹。

　　月影气得脸上抖动，心里如有千万只虫蚁疯咬。

　　这个女人还真的是可怕！

　　原来他一直是彻彻底底被她拿捏着主宰着，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他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是已经完全栽在她手里了？

　　她这样虚弱，他又恐惧又愤怒，又急得如同身在火海。原本要报复她折磨她，如今全都倾覆了。他心里根本没有一丁点的安慰，换来的是更痛的代价！

　　他不敢再碰她，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她一点一点使力站起来。

　　白羽琳终于站起来了，但如同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站立得摇摇晃晃，似乎风一吹就可以将她吹倒。

　　她脸上带着决然的表情，眼神空洞无比，不言一字。站稳了之后，她颤栗着往前走了几步，背对月影，面朝窗外。

　　“我答应你，放你出去。”

　　短短时间，身后的男子经历了内心千遍万遍的挣扎，终于在这一刻做出了决定。

　　他声音极轻，显得十分无力：“不过，等你先好起来。”

　　他走过去，凝视她的眼睛：“等你好起来后，你就回讲武堂吧。今后，我不会再干涉你了。”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颤抖，眼里炙热如火。

　　白羽琳怔怔看了会他，眼神一动，有略微的恍惚。她不知道，对面人此刻的内心，是如何汹涌澎湃，又心如死灰。这个决定，做得很是艰难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白羽琳这才发现，眼前的人和之前完全不同了，没有戾气没有凶狠没有仇恨，而是一股她说不清楚的感觉。

　　不知为何，她知道此时此刻他的话是真心的。

　　她垂下眼帘，嘴唇轻动，虽然没吐出字来，但也是默许了。

　　几日后，白羽琳很快就恢复了体力，月影也果然领着她到了门口。

　　在这里的日子过久了，心里面竟然生出了难舍。

　　应该不会再来了.....白羽琳看着这个院落，惆怅难言，心思翻涌。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与这院落有缘，仿佛这儿就属于自己。

　　一念而过，她被自己吓到了。

　　她没有问过月影是怎么找到的这院子，因为，关于这个人，她能少说一字就少说一字。

　　“你......走吧.....”

　　安静走了两三里到了平地后，月影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声音虚弱至极。

　　白羽琳显然觉察到了他的情绪，微微一恸。

　　那天以后，她感到月影好像变了一个人，除了晚间，他会时时刻刻看着她，好像一刻不看到她就会心急。

　　她心里渐渐原谅了他对自己所做的。他现在肯放她走，那两人以后不太可能再见了。

　　她微微回过头去，想与他告别。

　　谁知这一看，蓦然发现他此刻神色极为憔悴，如大病之人。他双眼一直紧紧凝视着她，眼光灼热，仿佛稍微偏离，眼前的人便要消失。

　　那种眼神，几乎如临死的人死死盯住了求生的信物，强烈到让她心慌。

　　白羽琳心中一痛，脑海中响起那日他喃喃重复的“我爱你”，神思恍惚。再想到这段时间他对她的态度，冥冥之中，她觉得他对她有情。

　　然而，此刻画面陡然一转，变成了那个美艳女子对他的亲昵情景。当时那女子衣衫不整，红唇已经印到了他的脸上，画面很是不堪。

　　这无疑是重重一击，将她所有的犹豫都敲地粉碎，无影无踪。

　　她拼命赶走了心中冒出来的种种疑惑，意念变得异常坚定，立刻向外挪动了几步。

　　就那么几步间，月影就如同蓦地从悬崖边掉落，心被猛烈一扯，想喊却喊不出来，喉咙火热。

　　就在这时，一个黑紫色的身影极快地掠过。一瞬间，白羽琳的身边就多了一位妖娆女子。

　　“呀！终于被我找到了，你都躲到了这里来了。”

　　说话的女子美艳至极，声线妩媚，一身紧身衣服裹得身姿热辣无比。

　　她手中的剑闪电般抵在了白羽琳的喉口。

　　“傅灵？”月影悚然一惊，厉声：“你干嘛！放开她！”

　　“哟哟哟，这是怎么了？”傅灵娇嗔着，明显发现了月影的不对劲。这是她认识他那么久以来，从来也没有看到过的神情。

　　这是什么样的心情？万分焦急？情凄意切？

　　傅灵开始打量起了身边的这个女子，忽然间想了起来：“哟，这不是之前撞见我们两的那个姑娘吗？”

　　聪明如她，顿时明白了缘由，“难道那日之后，你就一直扣了她？”

　　傅灵娇媚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不是那样的男人呢.....原来你也一样，看人家姑娘长得不错，就立刻收起来金屋藏娇？”

　　月影满脸怒气，心急如焚，厉吼：“快放开她！”

　　傅灵依旧咯咯笑着，脸色突地凝重起来：“你干嘛这么慌张啊！难道，她是白羽琳不成？”

　　猛然间，那三个字如同一个重锤，重重撞在男子的心中。恐惧瞬间蔓延而上，梁背如有冰冷的蛇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