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轻舟飞过

5、第 5 章

　　小强到县城读书去了，临走把他房间门的钥匙交给了花儿，花儿终于结束了睡硬板床的日子。
　　花儿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已经看不到怀孕时的臃肿。由于生了孩子，她的胸部也发育的奇快。乍一看，除了个头矮点，倒还真像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了。
　　她再也在房里坐不住，白天没事，就常常依在茶馆门口，看着街上过来过往的行人。看到村上有来赶场的熟人，她就叫住人家，问问自家的爷爷过得好不好。
　　村里人见了花儿，都要说：“唉呀，是花儿啊？咋跟着你妈都瘦了呢？要是你爷爷晓得你被你妈克扣得这么瘦，那不得心疼死啊？”
　　尽管花儿妈尽力遮掩着，花儿生过孩子的事实还是风似的传回了村子，而村人都无一例外地把这罪孽归在了花儿爷爷身上。每个人见着他都要鄙夷地吐上一口唾沫，姑娘媳妇们见了他更是远远地避着走。
　　花儿爷爷是百口莫辩，一次在路上碰着五奶奶，五奶奶更是指着鼻子把他给大骂了一通：“看你一天焉不啦叽的，咋就做出这么龌龊下流的事来呢？”
　　花儿爷爷小声辩道：“不是俺，真的不是俺！花儿是俺孙女啊。”
　　“正因为花儿是你孙女，才让咱这一家人把脸都丢到先人坟里去了。亏你还说得出口啊！咱家就因为你，在村上，在牌桌上，可是一句大话都说不起了呀！”
　　“不是俺，不是俺，真不是俺啊！”花儿爷爷不再解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越发的佝偻着背，拖着重似千斤的步子，蹒跚地向自家屋里走去。
　　开春了，花儿妈想着花儿的春衣都还在家里，就领着花儿回到了村子。路过代销店的时候，茶铺里、牌桌上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往外望，然后指指戳戳，议论纷纷。
　　花儿妈故意高昂着头，不去理会旁人的指点。哼，不用想都能猜到他们议论些啥，不外乎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类的话嘛。随你们咋议论吧，反正咱以后是再也不会回这儿了，咱以后就是镇上人，街上人了，管你们乡里人爱咋咋说得了。乡巴佬，没见识，哧！
　　花儿妈领着花儿进了自家的门。刚一进门，她们就看到了令人恐怖的一幕：花儿爷爷高吊在自己房间的门梁上，已不知死了多时了。两娘母顿时吓得大呼小叫起来。这叫声惊动了对门的五爷爷和五奶奶。
　　自花儿怀孕生娃这事儿传开以后，五爷爷和五奶奶就很少再到代销店去了。事情毕竟出在自家屋里，他们想避过这一阵风头再说。
　　他们刚一开门，花儿就一阵风似地扑了进来：“五爷爷，五奶奶，我爷爷他，我爷爷他上吊了！”
　　五爷爷三步并两步的就跑了过去。他把花儿爷爷从门梁上解下来，边解边说：“大哥呀，你……你咋就这么傻啊。事情都还没闹清楚，你……咋就寻了短了呢？”
　　花儿妈在一边呜呜地哭。五奶奶和花儿一起跟进来，五奶奶抹着泪对花儿说：“快，快去通知你二爷爷三爷爷他们两家！”然后，又对只知道哭的花儿妈说：“你家里还有炮没？”
　　花儿妈这才醒了过来，跑去房间里找出一挂鞭炮来。正在屋外挂着鞭炮，二爷爷和他的傻儿子、三爷爷两口子以及他们的小儿子都奔了过来。已经三十好几的傻瓜儿子一见挂好的鞭炮，便拍着手笑道：“好耶，又要过年了，又要放炮了。”
　　二爷爷一个巴掌便拍了过去。傻儿子捂着脸哇哇大哭起来。三爷爷的小儿子点燃了鞭炮。
　　噼噼啪啪的声音传到了代销店。
　　一个人说：“这时候谁家还放炮呢？”
　　另一个人说：“落旗炮！总是哪家又死人了。”
　　“咱村这两天也没听谁病了啊？”
　　众人正议论着，从村子那边就过来了一个人，边走边嚷：“去看热闹啊，花儿爷爷都不晓得是哪天上吊死了！”
　　“轰”，茶铺里，麻将铺里，人们一窝蜂地便涌了出来。
　　花儿爷爷的丧事由五爷爷和五奶奶一手操办了。五爷爷毫不吝惜钱财，尽可能地把花儿爷爷风风光光地给安葬了。村人不由的竖着大拇指说：“唉，就是亲兄弟也做不到如此啊。人家老五就是好，越是有钱吧还越是仗义！”
　　花儿爷爷这一死，五爷爷倒是苍老了许多。虽然先前议论花儿爷爷的风声已经随着花儿爷爷的死而烟消云散，他还是不再到代销店去了。他一不去，五奶奶也没兴趣再去，老两口就天天呆在了屋里，过起了真正的二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