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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金兵攻城已经数日了,守城的士兵士气却正一天天低落。
就连京中的达官贵人们,也开始想办法离开汴州。
神侯府上,亦有这样的念头了。
这算一件大事了!
如果连一心为国的诸葛神侯都放弃守城的话,会给士气带来多大的打击!
但诸葛神侯想要离开,为的却不是他的性命——而是为了国运。
他占了两卦,其一问国运,却得到了“泰卦上六”的结果。
此番城破似已成定局。
几乎所有皇族都被困在京中,一旦这些人被俘或是被杀,就是天下大乱,可能又会重现五代十国的乱局;亦或者,会成为金人的傀儡,成为金人号令中原的借口。
是以,诸葛神侯希望皇族有人逃出——或是无情逃出。
从私心上来说,他确实更希望后者,但熟知弟子性格的他,却不得不承认,前者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世叔,康王还在外面呢。”铁手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诸葛神侯叹了一声。
自太原城破至今,这个可敬的老者已是一头白发,显露老态了。
“康王……”他说,“康王天资不凡,只是……一旦康王践祚,只怕就再也没有返回北地的希望了。”
追命又忍不住喝了一口酒。
是劣酒,苦涩入心。
“城破在即,还请世叔早做决断。”他说,仿佛和着血咽下了酒。
“还请世叔顾惜有用之身,衣冠南渡,更需世叔等人平靖山河。”无情森然地说,“倘若世叔不称心……”
他并指如刀,斜斜一划,便隐隐有风雷之色。(《琅琊榜》苏哥哥见到拓跋昊。)
他的脸上病容更重了些,但他的眼,依旧冷静、犀利。
诸葛神侯脸色肃穆:“崖余,不要多说。”
无情笑笑,拱手称是。
“今晚戌时,”诸葛神侯最后艰难的下了决断:“你们带宗泽将军等离开汴京,扶助康王。”
世叔自己是不打算走了么?
无情几人对视一眼,铁手率先拱手:“杭州未必是安乐处,世叔……”
无情亦是躬身:“世叔认为,公孙杵臼与程婴,谁更该得忠君之名?”
追命哈哈一笑,接上了话:“一个死国,一个忍辱而活,境界实无高下之别。”
诸葛神侯赞许地看了他们一眼,眼底却仍是化不开的苍凉。
“罢了,是我着相了。”他说,“随天意吧。略商,你去城墙通知凌弃,崖余,你来拟定出逃的名单吧。”
众人领命而去,无情却未走。追命临出门,关心的看他一眼,体贴地带上了门。
诸葛看看他:“怎么了,崖余?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无情:“是,还有一事想请教世叔。”
他说,玉雕雪砌的指尖漠然遥指皇城。
“宗翰大军压境,城中人心不可用,官家还高卧皇城安乐处……寇平仲可以的事,我也可以。”
无情的杀机很重,话里也如霜雪冷厉。
世人身在繁华世中,争名求利,不顾山河安危,而须臾光阴,便大厦将倾、兵燹临城。这算谁的错?
无情有自己的答案。
诸葛神侯显然听懂了。他叹了口气。
“我知你恼怒朝廷积弱以致山河破碎,”他说,“只是这毕竟只是拖延之法,于大局无益。”
无情眸色微微暗了下来,似桃花含雪。
诸葛却又话锋一转:“不过,你想去就去吧。”
钦宗是个什么货色他清楚得很,只怕无情去见了钦宗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了。
诸葛想到,他叹口气,“国之蠱虫呀。”
他神色悲哀:江山零落至此,这是谁的错呢?
似人病入膏肓,尚且当以雷霆手段震之,不见血,怎么会有疗效呢?
更遑论庙堂之高,却党争不止,君上只知眼前方寸,权臣不欲清正乾坤,他虽有心,却只能在朝堂上冗长无用的庭辩中消磨有用之身,在细枝末节上保存实力——无力回天。
无情拟了一份名单,交给了铁手。
“介意这个人吗?”他问道,在一个人名上轻触而过。
铁手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若有这个人在,康王登基也多了几分名正言顺。
铁手会心笑:“不会,想必其他几位大人也有家眷要带。”
无情有些落寞地笑笑:“有劳二师弟了。”他虽不打算认下生身父母,但毕竟已知自己母亲欠了对方良多,也只能在此时稍做补偿。
他转身欲走,铁手忽然问道:“大师兄,你是要进皇城吗?”
无情颔首。
他的笑是暖的,暖意却微,宛如错了时节的空谷兰花,他自悠游,却令观者心痛。
“我随你去。”铁手说,被无情一个眼神阻在原地。
“小珍还在江南等着你呢。”他轻轻说,墨玉眼眸似星子残月,微弱光芒掩了其中思绪。
此时此刻,他心中也有所思的远人吗?
“我去就可以了。”无情说,“我最合适。”
指的是什么呢?铁手不清楚,是指他没有家室之累,还是说他的轻功更好?
无情进了宫中。
他在这里生活过,也不知守护过这里多少日子,熟的很。
他却没有往钦宗生活的地方去。
他也清楚钦宗是个什么人。
赵匡胤以武将身份篡位,是以整个宋朝都重文抑武,历代皇帝身处文采风流之中,哪里还有面对千军万马的血性?
城墙之上,明月如霜,给这繁华中心的城池染上了大漠孤城的苍凉。
但今夜却不仅仅是苍凉与怆意。
城墙上有人在暗暗交谈:“官家要来城门亲征?”
“今天来的侍从是这样说的,让李纲大人做好准备。”
“不过……”又有人犹疑道:“近日来的那人却是个生面孔。”
有人嗤笑道:“官家剿灭六贼,可不便是没熟人了?”
屋中,李纲神色舒缓了一些:“士气有回转。”
暗黄灯光下,与他对做的赫然是无情。
他却没穿平日里白衣,也没穿官服,而是一件一件明黄色的外衣。
这是皇帝才有资格穿的。
“多谢指挥使相助了。”李纲说。
“大人客气。”无情说。
宋钦宗虽上位伊始便惩治了蔡京等六大贼,却仍似徽宗迷信道教,竟令道士郭京在城墙上跳大神召唤“六甲神兵”!
幸运的是刘韐还是知道轻重的,暗中令人请来李纲指挥。
“只怕无力回天了。”李纲说。
这次围城不比之前,金兵已围了汴京四面,而之外太原诸地已沦陷,军队不知何日方至。
刘韐听他这话,以为他推脱不愿,激愤时却又听他道:“可知不可为而为之,始是我辈本色。”
“大人高明大义。” 刘韐如是拜道。
然后一路舟车劳顿,终于在金军之前赶回了汴京。
是以今日无情贸然前来,便看到了李纲。
他与李纲,虽寥寥数面之缘,但彼此立场一致志趣相仿,自然是倾盖如故。
虽不交心,却知心。
李纲立刻明白了无情的用意,他也乐于接受无情的好意。
只是……
在灯光下,对面华衣青年清俊优美的容华更加眼熟,竟似……
哲宗的刘皇后一度临朝,此时此景,她那风流绮艳的容姿与青年分外神似。
只不过,刘皇后冶丽有余而清朗不足,对面的青年则将赵宋开国以来的诗酒啸歌化入了心肺,将刀剑风霜的杀机凛冽写入了眉间,更是卓然无双。
只不过众所周知,刘皇后只有一子,也是哲宗朝时早夭的唯一的嫡子——太子赵茂。
李纲吸了口气,却将心中的激荡压了下来。
无情会以此服饰来此,想必对身世已有了解,也做出了他自己的选择。
只是他忍不住想要想象一下,如果当今龙椅上的换个人……
无情恬然静坐:“明日就拜托伯纪了。”
李纲微微躬身,“定不负公子所托。”
“不敢当,崖余残病之身,不过略尽绵薄力而已。”
李纲笑了一下,改变了之前略带恭谨的动作。
“今日宋人攻势好像猛了点。”完颜宗翰说,然后他看见了城头的明黄黄盖。
“想不到宋人那皇帝还敢来此!”他大笑,神情却是冷漠,“射中那个轿子的赏万户侯。”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他讥讽地想,让你的臣民看到你狼狈而逃的样子,只怕你此番出城就弄巧成拙了。
一支箭射向了空中。
只有射过箭的人才知,射箭时往往不能直接对准目标,而要偏高一点。
此刻,这支箭的目标正是城墙之上的帝辇。
完颜不由笑了,他看得出,这支箭可以射的中。
箭身倾斜,但出乎他的意料,一块不知是什么撞上了箭身,箭势一转,径直向金人阵营飞下。
高人!
完颜心中不由喝了声彩。
有这种功力的,会是谁呢?
方应看?戚少商?诸葛正我?
……
投降的董才和郭药师令金军早已明了朝中与江湖情势,无情自然也被介绍过,但完颜宗翰毕竟听到无情竟是双腿俱废全无内力,便带了一丝轻蔑,轻易便错过了真相。
太清殿中,钦宗正昏睡在龙椅上。
他先被无情下了安神的药,又安排了人手在这里“守护”,实际上形同软禁。
重重深宫外连天战火终于唤醒了这个末路王朝真正的主人。
钦宗睁开了眼。
一睁眼,便看到镇守城墙的郭京郭道士跪在前方,嚎啕饮泣。
见他睁眼,郭京哭得更是卖力。
“陛下,刘韐那贼违背圣意,令人将李纲从江西接回……李纲那厮一回来便把臣赶了回来,若是三清怪罪下来……”
钦宗刚刚睡醒,尚未思考他那些争权夺利的阴谋。
他说:“李纲回来了啊,那很好呀,朕信得过伯纪。”
郭京愣了一下,又添油加醋:“不过陛下,那李纲是回来了,可他还请了人假冒陛下名义城墙观战、误导百姓。百姓若只知那人是天子……”
钦宗倏地惊醒了,冷汗涔涔。
“那郭爱卿看来,朕当怎么办呢?”
这个郭京倒是早有想法。
在他看来,朝廷已是强弩之末,因唐恪等人的命令,更是连勤王军队恐怕都不会有,金军破城恐怕指日可待。
而且听说康王羽翼日丰,前日京中能臣暗中离开,竟是投奔了康王。
钦宗气数已尽,他却不想给这昏庸皇帝偿命,又自知名声不好,投奔康王就像白白去送人头。
甚至地,他还想继续他的富贵——无论从金,还是从宋。
“不妨与金军暂且议和。”郭京提议到,“祸起萧墙之内,陛下宜穰内,再行安外。”
他叩首道:“臣愿一入金人虎狼之营,替陛下分忧。”
无情与李纲听说了郭京出城的消息,也听说了钦宗醒来的消息。
就在前几日,钦宗派遣枢密使冯澥求和,不成。
“真是想做奴才想做疯了。”李纲忍不住说。
无情冷冷笑了:“他在金人前做奴才,在我们面前不照样是主子?”
但毕竟那是君,他们不打算造反,此刻除了悲哀,又能怎样?
他望着黑云压城的天际,不知世叔与师弟们是否一路安好?
“照大师兄的轻功,应该已经追上来了呀!”追命抱着酒壶说。
他们走的是官道。
可惜江山动荡,熙熙攘攘的官道上车马稀少,唯有匪徒流民。
这些中有的是家无余粮铤而走险的,但也有些是刻意谋划的野心家。
这一行人俱是高官显贵,除却铁手等名捕和宗泽将军等武将外,平日里俱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典范,幸好定力还是足够的,但也令兼了护送之任的三个名捕费尽了心思。
一行人趁夜赶路,几位大人年纪已大疲乏不堪。
路过一道山口,宗泽忽然喝止众人:“等等!”
追命足尖一顿,轻飘飘到了宗泽身边。
“大人,又不对吗?”
宗泽深深吸了口气,看着深黑色的山体上隐隐的火光。
“是完颜宗望的军队。”
此地已近长江,为什么会看到完颜宗望的军队?
众人此行几乎是绝密的,是哪里走漏了消息吗?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股绝望与寒意几乎爬上了所有人的心里。
诸葛先生说:“诸位大人放心,临行前我占了一卦,此行不会有真正的危险。”
追命笑道:“世叔的卦象一向是极准的。”
众人这才稍稍定下了心,却无人看到诸葛神侯苦涩的表情。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我的卦象可以不那么准一次。崖余……
本以为将那孩子带离了纷扰权力场便可令他一生顺遂,岂料山河逢此巨变,对有识之士,无处可得安乐。
宗泽将军与冷血离去观察了一圈,宗泽将军返回道:“诸公放心,不是大部队,仅仅几百人。”
“我们趁夜过去。”他说。
行至谷中,宗泽忽觉冷汗,他喝道:“有埋伏,趴下。”
一时间,周围火光大盛,严阵以待。
“岳将军,我们将军敬你是个人物,若你就此投降,定有厚禄相加。”对面有人喊道。
诸葛大悟:“对方说的想必是刘韐指挥使麾下的岳飞岳鹏举,刘韐曾说此子天资不凡,假以时日又是一个郭子仪。”
宗泽皱眉:“他不随刘韐守城,跑到这里干什么?”
诸葛摇摇头。
局势甚是紧张,然而此时,之后墨黑的山峦中又有喊杀声起。
“杀金狗——”气势虽壮,确实没什么纪律。
追命眼尖地认出了其中为首一人。
夜色如墨,那人却仍是白衣,温和立于其中,气度却是孤峭。
他左手持剑对敌,右手不如灵便,却更加森寒如玉。
是金风细雨楼楼主,戚少商。
双方对战,山体斜右侧又冲出一队人。
这些人穿着大宋兵甲,甲上破损带血——可他们的杀气依旧是凛凛的。
这群人武功不算高,可他们布阵配合,亦带了如霜气势。
这是岳飞的军队。
金人很快就败退。
众人聚到了一起。
“戚兄为何会来此?”铁手问道。
他的神态很温和,甚至带了喜悦。
他乡遇故知,即使是在这家国动荡之际——也正因在这家国动荡之际,显得尤为珍贵。
“大捕头传的信,要我来此接应你们。”戚少商笑着说,“再往南走,就可以看到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开设的布施亭了。”
他扫了一眼众人,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大捕头呢?”
岳飞这时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极英气的年轻人,眉眼却如钢铁锋锐。
“这位兄台说的可是无情公子?”
他问道。
戚少商颔首,对上了岳飞隐含悲哀的目光。
他心里一慌。
“丙辰日,郭京那狗贼假装议和,实则投敌,给金兵开了城门。”他隐忍的说,字字含血。
“金军入城,刘指挥使殉节而死,无情公子与李大人组织巷战数日……”
汴京金营中,完颜宗望坐在椅上,无情双手被用铁链细细缚住,坐在一边。
“宋朝宗室中也得有你这样的人杰。”宗望赞道。
若非亲眼所见,他几乎无法相信眼前这个较常人更为荏弱的青年竟会是与李纲一道拖延大军数日的殿前指挥使。
“孤标画本难、清极不知寒、斜枝倚病看。”
“崖余不才,不敢当。”无情冷然说。
城外数日,寒气入体,他的脸色比冰雪还冷、还白。
“你可以来金营的,”看出了他身体似有不适,宗望真挚劝道:“若你同意,我立刻令御医从上京赶来替你诊治。”
无情咳了两声,隐隐见血:“不劳侯爷挂心。”
宗望顿了顿,没再继续。
有些人不是安逸富贵,甚至不是生死打得动的。
他很清楚这一点,也很清楚眼前的青年正是这样的人。
真是可惜了。
“我会杀了郭京。”他说。“你可愿去看?”
无情想起了宋室痴迷佛道的皇帝,心中苦涩,灿若星辰的眼眸轻轻垂下。
“王爷英明。”他说,发自肺腑。“崖余就多谢王爷厚爱了。”
他想要进汴京,铭记住这个饱受战火的王城。
城破数日,京中已是十室九空,一派萧条。
无情坐的是宗望的车架。
他掀帘望去,却还有衙役逡巡。
一伙衙役闯入人家,肆意翻着主人的东西,劫掠了几乎所有——书籍典籍、乐器乃至服装,什么都不放过。
末了,又强行将主人的女儿婢妾们扯到路上,押向不知哪里。
而路上,饿殍遍地,被同样瘦骨嶙峋的人抬往不知哪里。
无情眼睛轻轻合上,心中痛苦却慢慢发酵。
金兵无道,无能长久。只是这其中家破人忙的苍苍烝民,又有谁会关心呢。
他想起了金营中以泪洗面的女孩子们。
无情倏地睁眼:“徐秉哲?”那些衙役所作所为,却是宋人指示的。除了开封府尹徐秉哲,还能有谁?
他抱恙在身,这名字说出来,却有杀伐干戚之意。
宗望讽笑了一下:“可不,还有王时雍,真是当奴才当习惯了,也不管换了个主子。”
无情漠然笑笑。
可他又能怎样呢?
万里金瓯失壮图,衮衣颠倒落泥涂。空流杜宇声中血,半脱骊龙颔下须。
“王爷,京中死伤无数,难免会有疫病爆发。”无情缓缓说。“还请王爷早做准备。”
宗望看着他:“我为什么要管你们宋人的死活?”
“中原已归属贵国,若王爷想在中原地区国祚绵长,就必须心怀苍生。”
他说,指尖却掐得发疼。
这……也算是叛国了吧……
四大名捕之首无情素以孤高冷漠著称,可只有他的至交好友才知,在他清冷高华的表象下,权诈机诡的铁血中,包容的却是真正的大爱与慈悲。(priest的顾帅改编;原文“只可惜顾某人地痞流氓的皮肉下,杀伐决断的铁血中,泡的是一把潇潇而立的君子骨……”)
是以此时,他明知这话一出,即使他回得了宋朝,也有了洗不清的污点,却仍是不得不说。
诸葛先生以山河安定、汉室传承为大局,他却更愿意垂心于人,活着的与将活的人。
“好。”完颜宗望说。
但那一句话似乎耗费了无情全部的力气,他垂首不语。
之后的日子里,金军软禁了钦宗,借口宋人赎金不够不肯放还。
而无情再也没出过营。
“昨日有马球赛。”宗望进了无情帐中说。
无情的帐是非常不错的,在整个军营中差不多仅仅次于两位宗室王爷。
此时正值冬天,里面还烧着炕,暖如季春。
宗望嘲讽地笑,他每次见过宋人以后,总要这样笑一会儿。
“你们那位钦宗皇帝哭着求宗翰放他回朝廷,被宗翰训斥一声,竟吓得脸都变了,什么话也不敢说。”
无情叹了口气。
此时康王在南方大局已定,金人放不放钦宗已是无碍其在北方的统治。
只不过,放了无益,囚着却算得上令牌、更是羞辱与示威。
三月,浩荡的东风开始吹拂这片疮痍满目的土地,金人预备开拔。
临走,立了张邦彦为帝。
金人自然也知道他们一走,不会有人认这个皇帝的。
他们只是想恶心一下宋人。
顺便带走了十万汴京百姓、王公贵族。
在南方,以汪伯彦、宗泽、方应看为首的三支军队成犄角之势直逼汴京。
无情听到消息时一阵恍惚。
方小侯爷与金国素来藕断丝连,他们也一度认为那是叛国之人。只是未曾想,兵燹洗礼了朝堂,衣冠磊落的大臣们露出了血齿獠牙,他也……
反倒是这个小侯爷,站在了大宋的立场上。
虽然无情揣测,小侯爷可能是因为不满金国入侵了自己看中的地盘。
北方却还十分寒冷。
天气乍暖还寒,无情重病了。
他听着,甚至一度亲眼看到了金人对徽宗、钦宗和亲王宗室的羞辱,却漠然以待。
虽然之后,完颜宗望下令,类似的事避开他。
他也听着,勤王军不服张邦彦,兵犯汴京;元佑太后又被尊上后位,她下诏命康王赵构登祚。
“你曾经做过捕头的吧?”宗望问道,查探了一遍空荡荡的马车。
无情颔首。
“你认识王小石、方振眉这些人吗?”
无情笑笑:“认识。”
他看着自己被禁锢、因而显得如羊脂白玉的指尖。
“我曾经受命追缉过王小石。”
“可是我听说与你齐名的其他三人却与这些人关系很好。”
“他们有情有义。”无情淡淡说。
宗望大笑,离开。
无情冷着脸咳了一声,头上便掉下来一块布,随后冷血跳了下来。
“大师兄!”冷血惊喜道。
中原江湖众人纷纷仗义出手扰乱金人,他也远赴北方,本想趁机刺杀金人统帅,没想到却看到了本以为阴阳永隔的大师兄。
“大师兄要随我走吗?世叔想大师兄很久了。”
无情轻轻笑了,似微云淡月,清绝人世。
“不必了。”他说,“世叔卦象一向很准呢。”
冷血:“什么卦?”
他问的是世叔什么时候占的卦,无情却以为他是在问内容。
“噬嗑卦上九。”他说。
金人围城之日,诸葛占了两卦,其一问国运,得到泰卦上六——城复于隍,勿用师,自邑告命。贞吝。
而第二卦问的却是无情的安危,结果不如人意——何校灭耳,凶。
无情被带到宗望身边之后,一度以为,世叔的卦象偶尔也会出错。
直到几日前,他开始咯血。
冷血却笑了。
“大师兄就是顾虑太多了。”他说。“王小石他们也很想见你呢。”
无情愣了一下。
他看到冷血如日月入怀的笑容。
“临安也不错,大师兄不想到新的神侯府看看吗?”
虽然,又是数不尽的权谋机诡,说不完的□□玉树……
“秦桧等几位大人已经逃出,我在这里阻挡一下金人的追兵。”冷血说,“岳将军和宗将军正厉兵秣马,岳将军立誓要收复中原。”
“大师兄不要一起吗?”冷血笑着,眸中微湿,笑容狡黠。
无情有些心动了。
千山落木,万里涅槃。
生于这世间,总有仁人志士,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即倒,述尽风流。
他何不去见证结果呢?与他的挚友、兄弟、恩师和宿敌一道。
1、致敬顾帅、梅宗主
2、历史有点改编,不要苛求
3、原定结尾公子死在北方,但还是写不了……又不能想架空,所以就把悲剧延迟到文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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