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灵录》卧云闲客

1、一． 现代受灵人

　　“大家照例把这个月的业绩报一下。”
　　会议室的长桌上，摆放着十来份报纸，王可丽的目光淡淡地扫了一遍这些报纸的封面，微黄的纸张在煞白的日光灯下，显得格外字字分明，“世纪报”几个墨绿色的标题大字尤为显眼。

　　每周一上午，都是报社经营部的例会时间，作为经营部总经理的王可丽，此时正主持着会议，十来个总监一级的下属散落的围着长桌，不敢出一生大气。作为公司高层中的唯一年轻女性，大家都在背后管她叫“王母娘娘”。加之她眉目间颇为端庄秀美，脾气也算是领导层里最为和善的，人也一向大度，因此平心而论，这并不算个难听的外号。

　　“这两个月是暑假，也是淡季，奢侈品牌的很多客户，大多去度假了，尤其是能够做决策的亚太区、和总部的老外，大部分都休假去了……所以之前策划了很久的一些合作提案，比如香芮尔、露丝威登，都还没有得到很好的反馈。”第一个发言的Kiki是奢侈品部的总监，作为一个十多年资历的老员工，她与可丽私交也甚好，是故壮胆先汇报了工作。

　　“所以，这个月又是一个零吗？”王可丽头也没抬，声音中也听不出心情，只是这样淡淡地问了一句。

　　“也不完全是零……‘报恩雀’牌有意和我们合作，有一定的预算，虽然不多，但是毕竟是人家诚意来主动找我们做投放的。只是……要求我们需要采访他们的总裁作为回报。”Kiki诚惶诚恐地答着，“这个我还需要和您请示一下，采编那里可能需要您去沟通以下。”

　　“好的，我知道了。下一个，报数字。”可丽抬头示意了Kiki身旁的妮蔻。

　　妮蔻一头短发，身材高挑，她所带领的金融组，一向是公司业务的顶梁柱，她所负责的银行、券商、基金客户，都是名副其实的“金主”。她本人毕业于英国名校，金融学硕士学位，家境也颇为优渥，一辆宝马轿跑车是她日常上下班的座驾。今天的她，也贯是平日一身金融圈人士的标准打扮：上好面料的大地色系素面套装，看上去低调而大方，唯有一些细微处的独到剪裁显示了这些衣服系出大牌，价格不菲；一双舒适的平底鞋，既显得优雅干练又没有高跟鞋似的咄咄逼人。话说同事们每个月甚至很少看到她穿重复的两套衣服，她很清楚，这个用数字代表一切的圈子，每个人从一开始与别人打交道起，就已经暗自给对方标下了加码。如果能用打扮好自己这样的方式，快捷地赢得对方的尊重，何乐而不为呢？

　　“28.5万。”妮蔻查看了一下手机的备忘录，勉强的回答。
　　“哎，下一个。”可丽拿笔记在了偌大的记事本上：金融：285k。
　　这个数字，仅仅在一年前，可能会是285万，如今，已经成了285K（注：k为1000，西方计数习惯），难怪妮蔻和可丽都有种难言的失望。

　　这本是一家在全国数一数二的报纸，在新闻业界口碑也甚高，在上世纪之交时成立，故名《世纪报》。以其务实精简，又风趣犀利的报道风格迅速获得市场的认可，尤其是基于经济新闻的报道，多有调查记者深入调研，“顶风报道”不怕揭黑，因此有人说它是中国的《华尔街日报》，或者《金融时报》。作为一个年轻的报纸，能够获得媲美欧美老牌报纸的口碑，可想而知它的成功度。据说在国内要判断一个人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经理人，一是看TA是否每晚看央视新闻，理解官宣的政策与风向，二是看TA是否订阅《世纪报》，了解真实的市场行情。

　　然而这一年来，这个一度指引着众多上市企业上市之旅的报纸，却在自己上市之路上险阻连连，不知是不是时运不济，内部经营管理爆出的丑闻、牵连高层接二连三的落马、当家明星记者的纷纷跳槽与转行，加之媒体生态环境的变化，新媒体的异军突起，也给这个以严谨调查新闻报道为核心竞争力的传统媒体，以前所未有的冲击。

　　不怪市场是最诚实的，这种巨大的内外变故很快让《世纪报》面临信誉危机，广告投放量面临节节败退，可丽临危受命从副总经理被提拔上正座，“王母娘娘”的外号也由此而来，然而等着她的却是人心涣散、一片看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