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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 苏大郎寒门抚弱女 樊二姐异世替芳魂 ...

  •   话说两晋十六国时期,中原地区有一个慕容氏燕国,国中的太原王慕容恪,乃国之股肱。恪之胞弟吴王垂,骁勇善战,才干卓绝,是大燕之战神。恪临死嘱垂:“凡事勤谨,吾将大燕托付于汝。”吴王涕泣以应。垂勤于王事,夙兴夜寐,人望颇重,时太后可足浑氏及太傅慕容评把持朝政,深以为嫉,密谋诛之。吴王机警,意欲奔逃,奈何晋朝与燕有隙,遂携家小人马投降苻秦。天王大喜,出郭相迎,授垂高官。这大秦苻氏,久怀吞并燕国诛灭晋祚之心,彼时吴王来投,岂非喜从天降?天王降诏,慕容垂奉命伐燕,一路势如破竹,燕室顷刻覆灭。
      看官听说,想来这吴王慕容垂本是一心报国,奈何奸人馋害,性命尚且不能苟全,哪来余力开疆拓土为民解忧?灭燕非垂所念,时运所迫,称臣于西秦,丢了父祖基业,实在苦多于乐,岂不令人欷吁?
      说话的,在下现如今,有一段故事,也是讲一个娇憨少女,被命运裹挟,逐渐长成一个面目全非的罗刹女。
      话说大庆康平年间,道安府有城曰昌德者,城中的石清街育荷巷,住着一户人家,姓樊,每日出去卖小食为生。两口儿赁房居住,按月算还房钱,又有一双幼女要养活,只得早出晚归,受那风霜酷暑,腿脚奔忙之苦,换得几个银钱,为小女添置几样衣物。堪勘几载已过,樊翁忽染一疾,未及两日,便撒手西归,撇下女母三人,度日亦发艰难。幸得樊翁先前在时,为长女大姐许了人家,热孝一过,樊母便趁自己身体尚还硬朗,做主将女儿嫁了过去,自己带着小女儿过活,仍旧卖熟食。这日,恰是上元佳节,花市灯如昼,樊母携着樊二姐,在那夜市繁华处摆摊。真真是客似云来,一个晚上,竟赚了五七百钱。生意做完,娘儿两个收摊回家,樊母给二姐买了两朵绢花,插在鬓间,倒也有几分娇俏。正随着人潮回去,倏忽空中焰火齐放,如绚烂百花,令人一粲。彼时远远听见有人高呼:“劣马受惊,行人速避!” 话音刚落,一骑已向人群中横冲直撞而来。看官试想,是夜人人聚集,争看大庆灯火,那防有此惊变?飞马一路狂奔,也不知撞了几人,伤了几人?只可怜樊氏母女,闪避不及,被惊马冲撞,挑的熟食担儿也掼在身上。二姐唬得魂胆俱裂,喉间只觉腥甜,眼皮一翻,向后倒去。樊母半生辛劳,已有积伤,先夫弃世,五内更是聚集了一股缠绵不尽的郁气,加上天寒地冻,野马撞搡,猛地摔倒,竟似抽去魂灵一般。三日后,溘然长逝。现有诗一首,单道清寒人家日夜为衣食所累,折损了寿命筋骨:
      嘒彼小星三五东,沿街叫卖担儿空。
      炎炎烈日纷扬雪,归去犹似在梦中。
      樊母丧事过后,樊大姐心中思量:“高堂俱亡,家中只剩得妹子一身一口,年又极小,倒要如何帮衬是好?”面上不觉带了几丝忧色。婆婆见了,心中不喜,训道:“作甚么歪声丧气,哪家爷娘不死,偏你的老子娘福大,活上千年不成?”大姐不敢则声,等这婆子发作完了,拄拐回房后,方默默垂泪。
      原来樊大姐的夫家住在城东,姓苏,人丁亦是凋零,只余得子母二人,靠儿子教书糊口。大姐的丈夫名唤子卿,虽是个穷儒,倒是神仙一流的人品,安贫乐道,于功名上不大留心。大姐出嫁时年方一十八岁,颇有些颜色,且性情贤淑,做得一手好菜,针指上又极通,夫妻倒也恩爱。只有一件不足,成亲两年,尚无子息。这苏婆子先也爱大姐容貌人品,今见其无有所出,不免心里不自在,便成日家在儿子耳中下蛆:“我家血脉单薄,大姐又不能生养,莫若再纳一房,也好传宗接代。”子卿失笑:“儿与妇尚年轻,何愁子嗣?况薄祚寒门,哪得余银纳小?快快休提。”
      晚间子卿归家,见妻子神色间略有愁思,知他寡母新丧,好不哀恸,便轻言安慰道:“逝者已矣,多哀伤身。”大姐勉强笑笑,并不答言。子卿心细,问道:“可是母亲又与你置气?”大姐摇摇头,沉默一会子,才说与丈夫听:“二姐孤苦。”子卿笑曰:“你虑得极是,哪有姐姐姐夫还在,就让妹子一人单住的?外人看着也不像。况且,二姐还小,先受了惊,后又失了母,他再心灵手巧,小食也做惯做熟的,也不能真让他单身挑担走街串巷。”大姐大喜:“官人愿意我接二姐来家?”子卿温言答道:“自然。明日我便向学堂告假,随你去石清街接二姐。赁的房子也退了,倒能省一笔花销。”大姐眉梢眼角全是笑意,深觉自己嫁对了人,只是复又担忧:“母亲那里...”丈夫对他眨眨眼:“母亲那里我去说。”
      果然第二日夫妻二人将放杂物的小间拾掇齐整,预备安置二姐居住,人接回来时已快掌灯了。苏婆子斜睨这不速之客,心中好不快意,只是面上不显,一家四口一齐吃了夜饭,各自洗漱歇息。自此,樊二姐跟着姐姐姐夫过活。
      看看二月已过,又到暮春,樊二姐在苏家住了一月有余,樊大姐和苏子卿觉他行止见识于先大异,深为疑怪。二姐自小随爷娘长姊做饼煲汤缝衣纳鞋,然则在苏家,二姐针线不拿庖厨不入,惹得苏婆子牢骚满腹。更有甚者,二姐一日在屋前观看满天云霞火红落日,竟脱口吟道:“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子卿闻之,胸中大骇。
      这夜,子卿对大姐提及二姐近日之异,疑道:“素闻二姐自小克勤无怠,如今何故好逸而恶劳?”大姐羞赧,不觉红了面颊:“官人说的是,怕是妹子遭逢变故,性情大变也是有的。”子卿又道:“二姐可识字?”大姐摇头:“女子识字无用,昔时育荷巷家中,亦只有一本大庆历,爹爹闲来倒会翻一翻。”子卿奇道:“前日,我听见二姐在吟诗。”大姐噗嗤一笑:“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识,这诗怕也是走街串巷听来的。”子卿愈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语道:“二姐行止固然有异,然性情不变,依旧孩童似的毛躁性急伶牙俐齿。今早娘说了你两句,二姐倒龇牙咧嘴替你抱不平,把娘气个倒仰。”做妻子的嗔道:“你说的甚么话!他小孩子家家,懂得甚么!”子卿笑道:“说小也不小了,再过一年,要及笄了。”说完又正色道:“依我的主意,请李郎中来替他瞧瞧,再带他去庙里拜拜。”大姐惊惧:“你怀疑二姐...撞客了?”子卿点头:“这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
      不几日,子卿引着李郎中至家,其实二姐 尚在间壁王婶家与王家小女儿作耍。子卿央大姐去叫人,二姐见到长姐,甜笑道:“姐姐怎么来了?我又不是不识路。”大姐道:“你姐夫给你请了个大夫。”二姐疑惑:“请大夫作甚么,我又没病。”大姐解释道:“母丧之后,你举止怪异,我与你姐夫疑你有恙,是以请个大夫来瞧瞧。”看官请听,原来当日二姐受惊昏迷,魂灵已被黑白无常勾走,现如今二姐皮囊之下,乃是一缕21世纪的孤魂。他自醒来便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肯行差踏错一步,唯恐教人瞧出破绽。母丧后大姐常教导他要听话,切不可像爷娘在时那般嘴尖性大。他暗自记在心间,倒常常妆出一副火急火燎快人快语的模样,方不使人生疑。奈何他没有先时记忆,又懒于家务琐事,行事说话间或不免露出一句两句异世的歪诗熟话。大姐是他至亲,那里不知他几斤几两,丈夫面前诚然极力回护,心中却委实存疑。
      二姐心下惊惶,只得伪笑道:“既如此,这便家去。”一路盘算,思量万全之策。及至家中,早见姐夫陪着一花白胡须精神矍铄的老者坐地,便知是大夫了。苏婆子在旁做针线。李郎中观了观二姐面色,手搭上脉,诊了一会子,面露讶异,又搭上二姐左手脉息。诊脉之后,又问了二姐几句,方摸着胡须,沉吟不语。大姐见李郎中神色,急道:“二姐可是有恙?”李郎中微笑道:“夫人放心,令妹身体并无大不适,只是思虑稍重,老夫所以诧异者,乃他一个十多岁的女娃,脉搏竟强健似二十四五的大人。”子卿问道:“可有妨害否?”大夫摇头:“无甚妨碍去处,依老夫,开几副药安神即可,少思多憩最妙。”
      那边厢子卿送大夫出去开方抓药,这里苏婆子冷眼看着樊氏姊妹,话语尖酸:“我当甚么要紧的病,倒劳动郎中跑这一趟,真把自己个儿当大家千金了不成!我苏家也不知那世招来的晦气,娶个媳妇还带个拖油瓶,到老娘跟前做身做分!大郎也不晓些眉眼高低,亲娘不顾,倒把甚么外四路的丫头当菩萨供着!”说完揣着活计愤愤然回屋。
      大姐知婆婆心地偏狭,压根儿不与他计较,看到妹子横眉怒目,忙安抚道:“二姐莫恼,这也是没法的事。适才大夫说你有忧思,却是何故?”二姐忙收敛心神,半真半假答言:“姐姐有所不知,我日夜思想爹娘,虽在姐夫家栖息,毕竟是外人,比不得家中适意。况姐姐苦于这婆子淫威久矣,我看着难过。”大姐听妹妹如此说,鼻子一酸,强笑道:“妹子也忒多心了!你说这话,不怕寒了你姐夫的心么?他是个厚道人,那里拿你当外人了?”二姐沉默了一会子,才道:“姐姐教训的是,姐夫待我如父如兄,我那能不知感恩。实在还有一件异事,我每每欲说,又怕你们嗔我信口开河。”
      大姐有些诧异,看二姐神色十分认真,忙问是何事。二姐缓缓说道:“先时我受惊昏迷,魂灵出窍,恍恍惚惚来到一处所在。那里环境清幽,遍地宝树宝花,还有一位白衣仙叟。这位仙人带我腾云驾雾看遍神州大地,还告诉我许多闻所未闻之事,正在畅意处,似听到娘哑声唤我,急欲归家。仙叟叹道:‘你我之缘将近,我再嘱你几句。你曾做过二十八世沙门,光大伽蓝,修得莫大福报,才与我有一面之缘。你今日所闻所见,亦是累世善缘成熟之故。你回去后,切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我只觉娘的呼唤声愈来愈清晰,还想问甚么,只听仙人一声‘去罢’,便从梦中醒来。”
      大姐听得目定口呆,许久方问道:“二姐你莫不是发了臆症?”二姐假意泣道:“我早知姐姐不肯信我,但姐姐细想,我不曾读书见识也少,若非亲历,编谎也编不出来。”大姐此刻已经回神,静心思量妹妹诸般变化,已信了七八分。等到晚间二姐吃了药歇下,大姐才缓缓将白天的情况说与丈夫知道。子卿先时亦是吃惊,后又深觉二姐所言非虚,不过几日后带他去庙里答谢菩萨,添些香油钱。
      看官听说,原来时人皆敬畏因果,相信万物有灵,对鬼神极其尊崇,是以二姐一番解释,大姐子卿方深信不疑。这樊二姐疑窦已释,一颗心慢慢落回肚内,整个人端的神清气爽,勿需再吃那消减思虑的药了。他深谢姐夫顾念之恩,亦心疼姐姐操持家务之余尚要做些针黹发卖,更厌恶苏婆之为人,加上不想荒废了前世十数载的学问见识,想着出去寻份趁意的活计贴补家用。这日夜饭过后,二姐帮着姐姐收拾了碗筷,眼瞅着苏婆子已回屋歇卧,便趁机向姐姐姐夫道出心中打算。毕竟未知二姐说出何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回 苏大郎寒门抚弱女 樊二姐异世替芳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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