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的她》一颗o

6、那些关于电影的梦

　　首映礼定在了十二月，入场票一票难求，到场的除了主创人员大多是票房邀请的圈内出名的影评人。
　　在秋婉的苦苦央求之下，Ben终于答应帮她搞一张票。
　　“这票我可托了好多关系，我自己都不看，就给你了。”
　　秋婉连连道谢：“是是是，Ben哥，你真是太好了。”
　　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太激动，秋婉捏着票的之间都还蒙着一层薄汗。
　　她早早地来到现场，一个人都没有，赶紧找到门票上的位置坐好。这个位置有点偏，但有总比没有好。
　　静坐了一会，陆陆续续地有人进来，空荡荡的放映厅渐渐被填满。
　　坐在秋婉身旁的是一个有点胖的中年男子。她认识这个人，是个挺出名的影评人，以辛辣且一针见血的点评著称。
　　剧组成员的座位在前几排，也陆续就坐，苏慕晴进来时还朝秋婉这边招了招手。却不见陆承望坐到前排。
　　陆承望一步步走上台阶，来到了秋婉这一排的旁边。
　　他在秋婉不解的目光中对那个胖胖的影评人说：“我们能换一下位置吗？”
　　影评人受宠若惊，但还是捡了大便宜一样的走了。
　　陆承望坐下，这才对一脸懵的秋婉轻声说道：“前面太近了，看着脖子不舒服。”
　　如果说在电影院，这话一点没有毛病。可是这个放映厅是这高档酒店里专用的报告厅，这屏幕离作为之间还有一个偌大的舞台，距离还挺远的，怎么会脖子不舒服？
　　秋婉信他才有鬼了。
　　但她也没必要戳穿。至少可以让自己觉得，他只是想和她坐在一起。
　　灯光熄灭，电影《长平道》开始播放了。
　　这部电影讲的是汉朝名将卫青的故事。卫青早年因其婢女私生子的身份备受欺辱，在平阳府做马奴。后来他的姐姐卫子夫成为了汉武帝的第二个皇后，他的才华开始被注意到，他文武双全，惩除匈奴，被封为长平候，还娶了曾经的主人平阳公主。
　　《长平道》的导演秦渡一直对电影的品质要求极高，而这部电影为了还原气势磅礴的战争场面，更是耗资过亿。
　　奔驰着的千军万马，漫天飞舞的黄沙，这苍凉的画面的确让人感到内心澎湃。
　　陆承望从没有人失望过。他刻意为年少时的样子减肥，在画面的确也展现了出来，一个备受凌辱、无权无势却倔强的少年形象。
　　通常这样先抑后扬的作品都会着墨于前期的困窘，以取得观众的同情，也与后期的高升形成对比。
　　《长平道》却不然。整部剧以男主角为中心，没有丝毫的刻意煽情，从一个奴隶到一代名将的潇洒凌云，莫欺少年穷的豪情壮志。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秋婉想起了这句诗。
　　秦渡早年曾获奖无数，业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他之后却沉寂了数年，拍了好几部电影，都反响平平，人们都说着他是不是江郎才尽了。如今他带着《长平道》，给了那些说他才尽的人一声响亮的耳光。
　　这样的电影不会催人泪下，却会让人感受到从心底而生的敬畏震撼。
　　电影放映结束，灯光亮起。秋婉却还在回味。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陆承望，他正面对着荧幕，似乎是在思考自己的表演。
　　整个拍摄过程，秋婉都跟在陆承望的身边，她知道他付出了多少。
　　所有的马戏、打戏他统统都是亲自上阵，他甚至为了拍摄瘦成了一张纸片。
　　而正是因为他的付出，才有了这个血肉丰满的卫青将军。
　　他再也不会只是之聊了。
　　从《无聊兄弟》开始，陆承望就被打上了穆之聊的标签，所有的粉丝，哪怕再喜欢他，都是叫他之聊弟弟。
　　秋婉知道，之聊弟弟，这是让他一炮而红的名字，也是他一直想要摆脱的名字。
　　他终于做到了。
　　陆承望突然转过头来，轻声问秋婉：“怎么样？”
　　他是问什么？电影怎么样？还是他演得怎么样？
　　“很好，非常好，特别好。”秋婉连着说了三个好。
　　陆承望很满意她的回应，微微笑了笑，他说：“等会首映结束，我送你个礼物。算新年礼物吧。”
　　今年的确是快结束了。但是跟了陆承望这么多年，他从没送过她什么礼物啊！秋婉有点受宠若惊。

　　各路影评人陆续离场，看他们的表情大多应是十分满意。
　　陆承望把秋婉带到了后面的休息室里，秦渡导演坐在沙发上正无聊地看着手机，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秦导，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人。”陆承望说。
　　秦渡站起来，往他身后望了望，却只见他的那个小助理：“人呢？”
　　陆承望笑了，把秋婉从身后拖出来：“就是她。A市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我们拍摄时我和你说的好多意见都是她告诉我的。”
　　秦渡大喜：“原来你身边还藏了这么个宝贝！这么好的人才当个助理可太浪费了。”
　　他又看向秋婉：“你叫什么？”
　　秦渡一直是秋婉非常敬佩的一位导演，能和他面对面说话已经让秋婉不知所措了，更何况他还夸赞她。秋婉晕乎乎的，有点懵。
　　陆承望见她呆住了，便替她答道：“她叫秋婉。”
　　听到陆承望的声音，秋婉这才反应过来。同时却多了几分心虚，自己当年出事，闹得人尽皆知，秦导会不会也瞧不起她？
　　秦渡仿佛若有所思。
　　秋婉，早年他听过这个名字。大概五年前，一个叫秋婉的导演系实习生得罪了圈内大佬，遭到封杀，大佬在圈内警告，任何人都不能帮助这个秋婉。
　　当时他并不认识她，自然也没打算趟这趟浑水。没想到，却是错过了一个好材料。
　　见秦渡沉默，秋婉头埋得更低了。
　　陆承望却看伸出右手放在她的额前，硬生生把她的头给抬了起来。
　　秋婉扭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不满。
　　他瞪着她，没有说话，眼里却明明白白的写着：不许再低头！
　　他实在不喜欢秋婉这个习惯，只要一觉得不好意思，她就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再说了，那当年又不是她的错，她有什么好尴尬的？
　　秦渡却丝毫没有提及当年事，他看到他们的小动作，会心一笑。
　　“小秋，我能这么叫你吗？”见秋婉点头后他又接着说，“小秋，你有兴趣跟着我吗？就当实习了。”
　　秋婉怔住了，她原本以为陆承望带她见秦渡，只是想圆她一个见偶像的梦，却没想到他给她的，要多得多得多。
　　跟着大导演实习，学习更多技能，然后拍摄一部自己导演的电影作品。这曾经是秋婉最大的愿望。可在经历了五年前那一出后，再没有一个导演、一个剧组敢让她实习，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给她一点帮助。
　　只有陆承望不在意那人的警告，给了她一个工作——做他的助理。
　　跟着陆承望做助理五年，她早就死心了。她甚至都相信了，做个小助理有什么不好？每天跟在自己从小就最喜欢的人身边，看着他工作，帮他安排衣食住行，偶尔还能他谈谈电影。好像就这样过完一辈子也不算有遗憾。
　　但电影却成了一道执念，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也许不常提起，却又如鲠在喉。
　　他却懂得。他什么都懂得。
　　秋婉转头看陆承望，心中思绪万千，直到看到他微笑着颔首，才对秦渡说道：“好，多谢秦老师。”
　　秦渡对这个称呼很是满意，开心地应了一声，又拍了拍陆承望的肩膀：“承望啊，你身边有这样优秀的人才，藏了这么多年，现在怎么舍得给我了？”
　　陆承望一笑，随口应道：“哪有。”
　　舍得？怎么会舍得？但他更不希望她永远都围绕着他而活，她有梦想有才能，不应该被埋没。她为他做了太多太多，他也想为她做些什么。
　　他希望她快乐。
　　三人一起吃了顿饭。席间，秦渡告诉秋婉，等《长平道》的宣传结束，他就要开始筹备新的电影，剧本初稿已经定下来，制片人方面也已经就位，接下来和编剧一起打磨剧本、研究拍摄镜头、联系拍摄团队、挑选地点场景直到选角、拍摄，全过程，秋婉都可以以实习导演助理的身份跟着他学习。能够参与一部电影的制作全程，这对秋婉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相谈甚欢，秦渡举杯劝酒，陆承望竟也没有拒绝。
　　因为病情，医生曾交代过他要规律饮食，戒烟戒酒。他自己平时也很注意，几乎是滴酒不沾。这次，却连秋婉也没拦住他。
　　酒席散后，送走了秦导，秋婉准备给Ben打电话让他来接陆承望。
　　他却一把夺过了她的手机，放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我们走回去吧，吹吹风醒醒酒。”
　　这里走回他家的小区可得足足一个小时，更何况这一路上，要是被人拍到，可是要出大事。但秋婉觉得他可能喝醉了，异常的固执，怎么劝都不听。
　　没办法，她只好给他带上一个鸭舌帽，勉强遮住脸。
　　秋婉扶着他，两人走得很慢。
　　他突然说：“你明天跟Ben说一声，就可以去秦导那里了。”
　　秋婉又把头低了下去。
　　其实她为陆承望工作近五年，除了助理还身兼造型师、化妆师、厨师、保姆数职。但却从来没有签过工作合同，也没有正式发过工资。吃的住的Ben都给她安排得好好的，她需要买什么就给Ben说一声，他就会给她钱。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不是为陆承望工作，而是在和他搭伙过日子。这个想法让她觉得很开心，她喜欢这样的日子。
　　她不想结束这样的日子。可是她不再为陆承望工作，自然就没有资格再住Ben给她安排的房子，也没有资格再和他在一起了。
　　他们对她那么好，她还跳槽。
　　她突然觉得无地自容。
　　陆承望看着她的头越来越低，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干脆用两只手把她的脸捧起来，盯着她说：“地上有什么好东西吗，老是往地上看？”
　　看到突然出现的面前的陆承望，秋婉吓了一跳，连忙挣脱开：“没……没什么。”
　　他……好近啊……她反应是不是太大了？她……她就是条件反射嘛，谁让他这么突然……
　　陆承望收回手，语气如常，眼里却分明有些失望：“算了没事。你后面还是住在那里，还和以前一样。”
　　“可是……”
　　他止住她的话：“别慌，我有条件的。如果我需要你，你还是得随叫随到。”
　　秋婉眼睛发亮，频频点头，还夸张地敬了个礼：“Yes, sir！我一定随叫随到！”
　　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竟带了些宠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