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宇》遗忘无忌

14、意外

　　第二天，蒋语哲带着晏宇去了她的家，那里是一楼，楼房不是很旧，蒋语哲告诉他，这个是在她十岁的时候，父母换的大房子。她握着晏宇的手，上了门前的四个台阶，进了屋子。他们走过一圈，蒋语哲又说了一些过往，最后，停在客厅的落地窗前。
　　蒋语哲面对着晏宇，仰望着他:“这个房子，我舍不得卖，舍不得租，可也不想住。房子，有人就是家，可如果有一天物是人非了，它就是个装满了记忆的盒子，不忍拆，也不忍碰。”
　　晏宇看她说的伤感，抚了抚她的手臂，说:“那我们更该有个自己的房子了，然后一起给它装满记忆，让它成为你的新家，不是很好吗？”
　　蒋语哲看晏宇说的那么坚定，心里却觉得苦涩，她虽然此刻很坚定的守在晏宇身边，却还是没有想过他们的未来，她眼神有些暗了下来，语气也显得更多了几分忧伤:“再等等吧，现在，也挺好的……”
　　晏宇看得出她有些难过，虽然不明原因，当然也不想因为这个勉强她，也就应了。
　　他们就这样继续窝在蒋语哲的小窝里，每天，过着简简单单却也甜甜暖暖的日子。
　　夏去秋来，长裙又换了风衣。十月七日是蒋语哲的生日，晏宇早早的给她备好了礼物，还专门调了班。
　　头一天晚上，晏宇把自己选好的几家餐厅拿给蒋语哲看，其中，还包括秦川最有名的小洋楼。结果她一家都没挑中，还说不能这么便宜了他。晏宇看她终于也会提要求了，高兴的拍着胸脯说:“好，好，你选，就是怕你没要求！你选好，我就一定带你去到！”蒋语哲露着小虎牙，甜甜的笑笑说:“说话算话？”
　　“当然！”
　　“我想吃晏大厨的蒜蓉开边虾，还有蚂蚁上树，还有……拔丝红薯！”
　　“啊？！诶，蒋语哲同学，你能不能有点儿理想，那些，随时都可以给你做，一年一次的生日，你不准备跟我出去浪漫一下儿？”
　　“你刚还说我说了算的！”
　　“是……可是那些家常菜，哪天都能吃……”
　　“可你好久没给我做过了……”蒋语哲一脸的期待看着晏宇。
　　晏宇捏了捏她的脸颊，说了句:“好！说话算话，那晏大厨的助理明天还得帮忙备菜哈！”
　　“嗯，保证完成任务！”蒋语哲满意的点点头。
　　随着晏宇工作越来越忙，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所以，对于蒋语哲来说，她最想要的当然不是那几道菜，而是，可以和他一起共享的时光。他们约好，早上，晏宇去上半天班儿，蒋语哲去超市备菜。下午一起准备晚饭，一起庆祝她的二十二岁生日。
　　蒋语哲从超市提着大袋吃食，拄着双拐，嘴角微扬的专注的走着路。她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三十岁上下，身材高挑的女人，正缓步朝她走来，直到对方快到她面前，她才停了递出去的拐杖。
　　“你是蒋语哲吗？”那个女人，带着一个金丝边的眼镜，梳着不长不短的马尾，表情有些严肃却又不失礼貌。
　　“是，您是？”蒋语哲回答的有些警惕。
　　“我是晏宇的姐姐，我叫晏霖。”
　　“啊……您好。”蒋语哲有些忐忑的打了招呼，并没有怀疑对方的身份。一是她知道晏宇有个姐姐，二是这个人的身高和长相跟晏宇都是同款，唯一的不同就是晏宇有些孩子气，而这个女人却显得严肃而老成。
　　“你好，我可以跟你谈谈吗？”
　　“当然，您看去家里可以吗？就在……楼上。”
　　“嗯，好，这些你好不好拿？用我帮忙吗？”
　　“不用，您请。”
　　蒋语哲进门招待晏霖坐下，烧了水给她，自己有些拘谨的坐在对面，她这次没有进门便脱下自己的假肢。
　　“你不用忙，我坐坐就走。”晏霖先开了口。
　　“您不等晏宇回来吗？他今天只上半天班。”
　　“不等了，他不知道我会来，我也没准备见他，我只是来找你的。”
　　“那……您……是想让我跟晏宇分手的吗？”蒋语哲听晏宇说过，他母亲是个不喜欢孩子的人，生他纯粹是完成任务，这位姐姐照顾他更多，可也不过是无奈之举，现在姐姐有了家，更是对他很少过问。这一次，大概就是来行驶作为家长的权利。
　　那女子浅笑一下儿，高傲的说:“你想多了，分不分手是你们的事儿，你的人生我无权过问。”
　　“那……有什么话，您说。”
　　“我只是想跟你说，女孩子还是要务实一点会比较好。你可以想一下，现在你们这叫热恋，如胶似漆。可是，有一天，那股热情降下来，最后吃亏的人一定是你。他就算三十几岁，可男人有名有利，还怕找不到合适的女人吗？可你呢，再过几年，又加上……也许可能就不是那么容易再找个合适的人了。我是不想你到时候后悔，也不想晏宇落个喜新厌旧的名声。就算你们领了结婚证，到时候你也不过就是会有些经济上的补偿，可什么能换来你现在的好时光呢？你说对吗？”
　　蒋语哲听着，当然明白中间省略的部分是什么。她抿嘴一笑，仰头淡然的说到:“谢谢您的提醒，那些道理我都懂。您是出于对晏宇的爱，才来关心他的未来，我也懂。但是，请您相信，我对他的爱，不会比您少。我现在跟他在一起，是因为我知道，他也愿意守着我。他说过跟我结婚，是我没有同意，我不想用那一张纸束缚他。如果真像您说的，有一天，他心里的人不再是我了，我自然会离开。而且，我就算制造一个我背信弃义的事实，也会保全他的名声。而现在，抱歉，我不想离开他。”
　　蒋语哲看着对方脸都绿了，可那位姐姐还是保持着自己认为的基本教养，只说了一句:“你自己决定吧”，便离开了。蒋语哲还是毕恭毕敬的把她送出门外，只因为她毕竟是晏宇的亲人。
　　关于这件事儿，蒋语哲对晏宇只字未提。她仍然开心的和他一起享受了一个美好的下午和夜晚，时间，总是因为短暂而显得珍贵，她因珍惜此刻，而不惧将来。
　　一个月后，晏宇的新节目开始录制了，这一次是在摄影棚内，所以不用离开秦川，只是，录制时间在晚上。晏宇告诉蒋语哲不用等他，说可能晚了就第二天一早再回来。
　　蒋语哲等到快两点，给晏宇拨了电话，她准备确定一下就上床睡觉，可谁知电话不是晏宇接的。
　　“喂，诶……那个……他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哎，那个，医生，这边这边……”电话里的人后半句显然不是给蒋语哲说的，可却字字敲在她的心上。晏宇的手机为什么会在医院，他又为什么不方便接电话。
　　“喂……喂……”她对着电话喊着，声音已经有些发抖了。”
　　“哎，在。”
　　“晏宇呢？他怎么了？”
　　“啊……那个……一点儿小事故，没事儿，你别着急啊……”
　　“你们在哪个医院？”
　　“啊？这是……市三院！”
　　“好！”蒋语哲以最快的速度挂了电话，轮椅，还是拐杖，这是蒋语哲思考的第一个问题。轮椅，打车会不会不好打，拐杖，对，应该更方便。
　　蒋语哲回到卧室去穿假肢，可人慌的时候，竟然手都在抖着。那条长裤这个时候简直成了累赘，可脱下它又要花更多的时间，她急得开始有些怪起了自己。
　　蒋语哲撑起拐杖，拿起背包，确定了一下身份证和银行卡，匆匆出了门。可她忘了，此时，已是半夜两点，丽景时代附近，哪里还有出租车可以打。蒋语哲快速掏出了手机，可她呼叫了半天，也没有人接单。只能往前，再走一走，到光华路上也许就有车了。她撑着拐杖，嫌自己的脚步太慢，不平整的人行道，一块儿活动的砖让她整个人跌了出去。她的右手撑在地上，手掌擦掉了一块儿皮。可顾不得那么多了，她马上翻过身子坐好，跪起来，准备撑着拐杖起来，一次又一次，直到第四次，才成功站了起来。她稳了稳自己的重心，又一步步朝前走着，边走着，边用手机继续叫着车。就这样，她走了近一公里才在一个ktv的门口儿打到车。这种快速的前行，已经让她的残肢发痒，也开始疼了起来。加上刚才穿的仓促，没有调整好，接受腔里有些地方在磨着她的皮肤。
　　她到医院下了出租车，手机响了，里面传来了晏宇同样焦急的声音。
　　“喂，你在哪儿？”
　　“我在医院门口儿，你在哪儿？”
　　“哎，你还真跑来了，这么晚……你站那儿别动啊，我来找你。”晏宇的伤口处理了一半，听到同事说蒋语哲来过电话，知道他在医院，马上就拨了回去，这会儿听见她来了，就要往外跑。
　　“你去哪儿？这没弄完呢？”
　　“我就说你……跟她说这个干嘛？她腿不方便，这大半夜的，她一个人……你……”
　　“哥，哥，我错了，你别动，我这就去接嫂子，照片儿我见过，保证给你领上来！”
　　刚才接电话的那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说着就冲出了病房。蒋语哲发现来的不是晏宇，更是急得慌了神儿。
　　“那个……你别着急，没事儿……真的。”
　　“他在哪儿？是怎么了？”
　　“你跟我来吧，慢点儿……就是我们录影棚的一个打光灯掉下来了，刚好砸在他肩膀上，那个灯的边缘有个铁片，给他划了很长一个口子，不过只是外伤，医生已经快处理好了，你千万别着急……”那个年轻人一路给蒋语哲解释着，她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进去，只是不停向前迈着脚步。
　　蒋语哲进门时，晏宇的针还没有缝完。他侧头刚好冲着门口儿，看见蒋语哲进来，冲她笑了笑。
　　蒋语哲走到他身边，看见那伤口差不两寸长，已经缝了很多针了。
　　“打……打麻药了吗？您……您轻一点儿……”蒋语哲说着眼眶就红了，她眉头拧的紧紧的，看针扎在晏宇身上。
　　“打麻药了……不疼，我又不是关羽刮骨疗毒的，没事儿，马上就好了……你怎么来的？”
　　“我……打车……”蒋语哲眼神死死地盯在那个伤口上，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着。
　　“真的不疼……这怎么跟扎你身上了似的……”晏宇说着伸出另一只手给她摸了摸眼泪。
　　“你还……有空笑……真是……”
　　“你不知道，我今天是站位偏了一点儿，要不然，那灯砸的就是我脑袋了，我这叫福大命大！”晏宇安慰着她，谁知蒋语哲却哭的更凶了，嘴里还不停的说着:“怪我，都怪我……”
　　“这怎么说的？那灯又不是你扔下来的。赶紧，先坐这儿，刚才害怕了是吧？委屈了？”晏宇拍了拍一旁的病床。
　　蒋语哲没有动，不是她愣住了，而是，她的腿已经有些疼得发麻了，尤其是刚才定定的站了一会儿，现在更是不好活动了。
　　医生这时刚好处理完伤口，给蒋语哲交代了几句，多长时间换药，什么时候拆线的话，出了门。
　　晏宇这会儿才看见她衣服上的土，忙拉着她问:“你这怎么弄的？路上摔跤了？”
　　蒋语哲摇摇头，往前迈了一步，放下拐杖，想帮晏宇把左边退下的衬衣和外套穿上。
　　“蒋语哲，你这手……”晏宇看见她手掌根一大块被擦破的皮，直接用受伤的左手拉住了她。
　　“你不要动……”蒋语哲命令着。
　　“你到底怎么来的？这个时间丽景时代那儿人烟都没一个，哪儿还有车可以打？”晏宇虽然好好的配合着穿衣服，可嘴却没停。
　　“我走了一段……”蒋语哲说着给他拉好拉链，往一旁挪了很小一步，要去拿拐杖。可晏宇已经看到，她抬腿落地都显得很吃力了。
　　晏宇站起来，扶着蒋语哲退了两步，说了句:“坐下，歇会儿……我看看……”蒋语哲听话的坐下了，她看见了晏宇眼里的那份心疼与焦急。
　　晏宇拉过她的手，破皮的地方因为按压拐杖，周围都已经瘀血了。
　　“我去找医生给你处理下儿……”晏宇说着出了病房门，蒋语哲也没有再拦他。医生过来给她处理过，蒋语哲的手上也多了一块纱布。
　　“走了很远才打到的车是吧？”晏宇蹲着，拉着她的受伤右手。
　　“就到光华路上……”
　　“把假肢脱了吧，不会有人进来，我看看。”
　　蒋语哲也就乖乖的脱下了假肢，左腿上右侧一个被压的青紫色，右腿残端和大腿根部全都红的有些发肿了。
　　“路上摔倒了？”晏宇看着她的伤处，不忍碰，柔声问到。
　　“嗯。”蒋语哲说着拿风衣要遮住她的腿。
　　“那除了手上，还有没有别的地方碰到了？”晏宇说着要去检查她的手臂。
　　“没有了，你那只手不要乱动！”蒋语哲急得又吼了起来。
　　“好，不动不动，你好凶啊！”晏宇笑了笑又说:“去床上休息会儿，反正今晚的住院费都交了，单间贵着呢，不住白不住，明天再走。”
　　“你去睡会儿吧，我在沙发上歇会儿就行了。”她的假肢已经脱了，穿上麻烦，过去又不方便。
　　“一起一起……”晏宇坏笑着就要来抱她。
　　“你手不疼是吧？！”蒋语哲往后躲了一下儿。
　　“一只手就抱过去了，这只保证不动！”晏宇说着侧身蹲下。
　　蒋语哲往后躲了，眼眶又红了起来:“医生说了……你那个不只是手臂上的伤口……肩膀上也有伤……你一用力又……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现在觉得自己不是来帮忙的……我简直是来添乱的……”她说着，眼泪淌了下来，头直接转去了一边。
　　“好好，我不动了，啊……你没有添乱……我跟你说，你比那麻药好用多了，看见你就不疼了……”晏宇说着侧身，把手从背后拍了拍她，谁知蒋语哲却抱着他的脖子哭的更凶了。
　　“我刚才好怕……我听到你在医院……我听到他们焦急的找医生……我真的……你要好好的……你不能……有什么事儿……我不想再一个人了……”这一路积攒的情绪让蒋语哲哭到泣不成声。
　　晏宇手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放心，人家算卦的说过，我能活到九十多呢！保证一直陪着你！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