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次恋爱》溯水行舟

12、关小黑屋

　　斐溪越说:“词哥，你小时候有被关小黑屋的经历吗？”

　　谢词听后摇了摇头，看着斐溪越的眼睛静静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斐溪越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说:“很少人会经历这种事吧？但却发生在我身上，小时候我因为违背妈妈的意愿，她就把关进了一个废弃的仓库里，仓库阴冷、潮湿、没有光，还会发出奇怪的响声，我就在那里不吃、不喝呆了两天两夜。”

　　“第三天的时候我被放出来了，然后被直接送进医院挂水。原来人如果完全不吃不喝，到第三天就会器官衰竭而死亡。可是词哥你知道吗？”斐溪越看着谢词，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事后我偶然得知，是我哥跪在妈的房间给我求情，跪了整整半天，我妈才松口提前把我放出来。”

　　在斐溪越淡淡的叙述中，谢词早已拧起了眉心，斐溪越说完后，他问:“是违背了怎样的事，她要这样对你？”

　　斐溪越顿了一下，垂下眸看了一眼沙滩，像是在回忆什么，然后他说:“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曾经跟着妈妈在B市看了一场音乐会。那场音乐会十分隆重，去了很多知名音乐家，但我却被一个特殊表演者的演奏深深吸引，从而对音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在此之后我向妈妈表达了我的想法，她尊重我的爱好，还请了国内非常优秀的音乐家来做我的老师。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音乐的喜爱只增不减，内心渴望更多，不想再把它单纯地作为兴趣，我想要全身心的投入，在这条音乐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但却遭到了我妈强烈反对，因为我的思想和做法，都在偏离她给我预设的人生轨道。从那天开始，我和我妈就经常发生冲突，直到有一次，终于突破了临界点。”

　　“初中毕业前夕，我成功拿到了Z音乐学院的offer，所有的申请和考试都是瞒着我妈进行的，她得知后却异常平静，没有平时的动怒和大发雷霆，可是她却找人把我绑起来扔进了仓库。”

　　“她撕毁了我的Z音乐学院的入取通知书，在我出院后把我送上了去往英国的飞机。打我出生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规划完毕我的人生，我交的朋友、上的学校、学的专业等等，我都得按照她的步调来。从小她就教育我，让我不要试图去忤逆她，这样只会自讨苦吃。事实证明，我妈一直在‘践行’着她的思想。顺从她，我还能拥有自由呼吸的空间。”

　　谢词说:“可是你并没有真正妥协，对吗？”

　　斐溪越看向谢词，笑了一下:“是啊！不能光明正大地生长，那就猥琐发育好了。”

　　看着斐溪越释然的笑容，谢词感受到了他的乐观与坚强。一般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都会内向、懦弱，没有主见。但斐溪越不光不是，显然还是完全相反的。谢词在想，到底是拥有怎样意志和自我的人才能在养分失衡的土壤中茁壮成长。

　　“那你最近休息不好，也是和这件事有关？”谢词问。

　　斐溪越点头，说:“差不多。其实从那次被关进仓库之后，留下了点后遗症。那之后我的睡眠质量变得十分不好，睡觉中做噩梦的次数渐渐多起来，梦的内容都会和黑暗还有密闭的空间有关，醒过来时会经常发现自己满头大汗。虽然我早就释怀了，但可能潜意识里还是留下了阴影。”

　　谢词微愣了一下，对于斐溪越说的后遗症，他有真真切切地体会。

　　斐溪越继续说:“然后那天从‘夜色’回家后又和我妈大吵了一架，这次吵得有些激烈，还牵扯到……”斐溪越欲言又止，最后直接说，“所以最近一直都没怎么睡好。”

　　谢词听出斐溪越话语里有刻意回避某些内容，可能正是这些东西才是让斐溪越苦恼的症结所在。但斐溪越没说，肯定有说与不说的纠结，他的潜意识选择了“直接跳过”这个选项，如此谢词也不会没有分寸地去问。

　　“ 想听一下我的意见吗？”谢词问。

　　斐溪越用力地点头。

　　谢词说:“像你这样的家庭背景，有强烈的个人意志，反而是比较痛苦的。金字塔低端的人和金字塔顶端的人有时可能会有同样的烦恼，那就是求而不得。底层的人是没法得，而顶端的人是不能得。不管是贫穷的人还是富有的人，往往都得舍弃一些东西，以此来换取平衡，处在一个平衡的状态，我们才能以最好的方式生存下去。 ，我不会去劝你放弃，也不会去鼓励你坚持，我希望你能根据自己的处境，来找到你自己的那个平衡点。”

　　谢词说话的时候斐溪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即使是有点点星光的夜晚，也无法遮挡斐溪越这双眼睛的明亮。

　　“平衡点吗……”斐溪越缓缓转过头，面向大海，海面像洒满了碎银，从斐溪越的眼睛里可以看到光芒一闪一闪，在调皮地跳动。

　　“我好像，”斐溪越又重新看向谢词，张开嘴笑起来，“被哥哥保护得太好了，有那么点不识人间烟火，哈哈哈……”

　　斐溪越突然开起了玩笑，就这样打破了这个有点严肃、沉重的气氛，谢词也露出一个微笑，顺着他的话，说:“你是说你是小仙男吗？”

　　斐溪越眨眨眼睛，转过身面对锦遥，迅速上下看了自己一眼，摆出无辜的表情，说:“我这么帅，难道不是吗？”

　　谢词忍俊不禁，说:“你好自恋啊。”

　　斐溪越扬起下巴的同时挑了一下眉，拉长声音说:“自～恋～乃男人本色！”

　　末尾字音还没落，斐溪越自己就忍不住“噗嗤”笑起来，谢词也被他的孩子气触动，摇着头笑了一笑。22岁，多么美好的年纪，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他们青涩、直率、懵懂、真挚、勇敢，他们还拥有烦恼的资本。

　　斐溪越笑得有点热了，他扯了一下领带松开一个小口，微凉的海风像窥伺已久一样，倏然就钻进了他的衣领里，感受到风的凉爽后斐溪越把领子开得更大了，正好给他的身体降降温。

　　“其实我妈给我了半年时间，”斐溪越看着谢词，突然说，“我想这段时间我应该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你一定可以。”谢词说。

　　“对了，词哥，”斐溪越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说，“‘夜色’是不是挺多人懂音乐的？上次我去看到有几个人在那里弹钢琴和拉小提琴。词哥～能不能把会拉小提琴的介绍给我……”斐溪越露出乞求的卑微眼神，后面这句话完全是他用撒娇的语气说出来的。

　　“小提琴……”谢词被问得有些懵，他想了一会儿，说，“是有几个拉得不错。我能问一下为什么要介绍吗？”

　　斐溪越听到谢词的肯定回答，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说:“其实，我最近还在烦的一件事就是这个，我的乐队现在缺一个小提琴手，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谢词有些惊讶:“你有组建乐队？”

　　“啊。”斐溪越点头，“瞧我这记性，我还以为之前跟你说过呢。我们这支乐队已经有三个年头了，两个月之后我们要参加G市的比赛，这次比赛对我们乐队意义非常重大，所以我们都特别重视。”

　　谢词说:“你不是刚毕业回国？”

　　斐溪越笑嘻嘻说:“都说了猥琐发育嘛……”

　　谢词笑，说:“从你对你的母亲描述来看，我想她肯定也知道。”

　　斐溪越耸耸肩，无奈叹气，说:“她说要给我半年时间，她知不知道，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可能如果我没有把‘音乐’规划在我以后的人生中，她永远不会干涉。”

　　斐溪越皱起眉，说:“不说这个，”他心情才刚好一点，斐溪越又露出小狗狗的眼神，“词哥，我什么时候可以把他们约出来见一面啊？”

　　谢词挑眉，说:“不需要约出来，夜色不可以吗？”

　　斐溪越嘿嘿笑，说:“那什么时候？”

　　“随你时间。”谢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