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伞（短篇）》李小六

1、红伞（完）

　　二00二年一月二十四日，五一南路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名男子在等车其间跌出马路，警方疑是自杀。
　　——题记
　　二00二年一月三十一日
　　（1）
　　8：20PM
　　天很冷，下着毛毛细雨。
　　路上的人很少，积水的马路上流转着霓虹清冷的华影。
　　今天，是年三十。
　　撑着一把红色的长柄木伞——还是ANTHELE在时买的，我站在路旁公车站点前等回家的三十七路车。
　　（2）
　　8：30PM
　　未班车，五分钟后到。
　　百无聊赖，我盯着站台边上的记时牌。红色的时刻表在雨中闪烁着潮湿的光彩。
　　从前，这个时候，ANTHELE总会撑着这把红伞，站在这个位置等我。我讨厌红色的艳俗与冷峻，红色总是让我想起喜宴，罪恶，鲜血，惩罚。可是ANTHELE却总是说，红色的醒目可以让我在夜里一眼就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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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硬生生的，我收回了视线，却撞上了一道黑影。
　　“ANTHELE！”我脱口而出，下意识地退了一大步，抵在沾满雨水的冰凉的站台护栏上。那个男人，朝我点了点头。不是ANTHELE，不是。我面无表情地道了歉，心里却惊魂未甫。

　　（3）
　　8：33PM
　　还有两分钟。
　　雨越下越大，姗姗不来的公车让人心烦意乱。
　　鼻尖飘来一缕淡淡的烟草味。这种味道，我认的。是ANTHELE一直抽的那个牌子。
　　我突然觉得额角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
　　这个和ANTHELE抽一样牌子香烟的男人。我不动声色的抬起眼睛，昏黄灯影下，他的脸色比ANTHELE还要没有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刀削的侧影里除了疲惫还是疲惫。一个好看却不快乐的男人。
　　ANTHELE也不快乐，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不快乐。我是知道的。尽管他一再的掩饰。
　　我一阵黯然！

　　（4）
　　8：35PM
　　公车晚点。
　　“为什么不进来等呢？外面的雨真大”
　　那个男人突然开口。我猛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那个男人笑了！他笑的真好看，像ANTHELE。
　　曾经，ANTHELE有着绝对明朗的笑容，就像北方天空，清清朗朗，一目了然。只是后来南方氤氲的灯光水影暖昧了他的笑容。暖昧了我深爱的表情，深爱的男人。
　　把他带回南方是我的错！
　　那个男人也有ANTHELE的明朗与暖昧。
　　（5）
　　8：37PM
　　雨越下越大！难耐的寂静。车还是没有来。
　　“这里出过车祸！”他忽然又开口，我一时不懂他的话，顺着他的视线，绿色的护栏上有一大块被撞过的痕迹！上边还有一点紫色的残痕——是红色的血干涸的颜色，罪恶的颜色……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大的雨还是冲不掉……我面如死灰。
　　“也许不是意外，是谋杀！”那个男人接着说。
　　“你觉得呢？”他慢慢转过脸来，对着我。一道闪电划过。划亮了他的面容。苍白，没有血色，嘴角淡淡的笑。他不是一个陌生人，他是ANTHELE。是ANTHELE回来了！
　　我紧紧地攥住雨伞，指节泛白，嘴唇发涩，我只听见自己用一种奇怪的声音说：“三十七路晚点了！”
　　他大笑。
　　“你在怕什么呢？”他温和地说，一步一步地逼进，“那天的雨也和今天一样的大。这血是是他的，还是你的？告诉我！”
　　我一步一步地后退，喃喃道：“三十七路晚点了，三十七路……”
　　三十七路为什么还没有到？！
　　（6）
　　8：40PM
　　公车整整晚点了五分钟。
　　我退无可退。背心紧紧地抵在湿漉冰冷防护栏上。他捧起我的脸，暗哑着嗓子，说：“森，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手划过我的胸口，低低地说：“你的这里难道不会痛吗？告诉我为什么？”
　　我一阵目眩。
　　“那天晚上，雨好大！三十七路又晚点了！”我开始语无伦次，“我不想！我不想的！ANTHELE！你是知道。你一直知道！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的不开心！ANTHELE！你要走了！我知道，我知道你要走了！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我！我只是太爱你了！”
　　我尖叫一声，用力推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不是ANTHELE。他不是！！！
　　ANTHELE死了！他死了！！！
　　雨好大，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ANTHELE！不要追我！我不是有意的！
　　ANTHELE！我只是太爱你！只是太爱你！我只是不想让你走！你是我的！
　　ANTHELE！
　　前方隐约传来二道灯光，是三十七路来了！
　　我奋不顾身的冲向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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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其实那晚的公车并未晚点，那天晚也没有一个像ANTHELE的男人出现过！在一阵紧急刹车声过后，我就明白了。
　　红色的站台报时器刺眼地显示着8：35PM。
　　这是这个世界最后映入我眼中的画面。
　　我合上了眼。好累！
　　ANTHELE，我们又要见面了！
　　（8）
　　二00二年一月三十一日晚，五一南路再次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名女子在等车其间横冲出马路，警方疑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