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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笙箫歌如旧 ...

  •   沁宁一行人行进了十多天之后,终于到达了回纥与大唐的边境,此处有驿馆信使,燕祈带着随从们于此处修整,这些跟着他来西域护送崇徽公主的士兵,是苍云军中抽调出来的精锐,个个都武功高强,以盾防御,以盾刀攻击,攻防皆可。此刻,他们正在驿馆,补充马草,打理军备。
      沁宁掀起轿帘看了看周围,太好了,马上就要回到朝思暮想的中原了。
      和自己同坐在马车里的巫医江牧,显然已经疲累至极,沁宁给他服了些安神的药物。他笑了笑,说道:“果然人老了,身子骨禁不住这样赶路了。”
      沁宁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道:“江伯伯,是不是觉得很热啊。”
      “是有点。”
      两人正说着话,只听见有人在外面轻轻地敲了敲,沁宁掀开轿帘,是江寒声,这一路上他都骑着马跟在车马旁边,寸步不离的,他问道:“车上那位老人家可还好吗?”
      “好像不太舒服。”
      “那我带他去前面驿馆休息休息吧,这大热天的实在不宜赶路了。”
      沁宁吩咐道:“好,你来吧,也去让大家都歇歇脚,等一个时辰,下午凉快些再走。”
      “好。”江寒声立马下马,过来背着江牧便去了驿馆,剩沁宁一个人坐在马车上,有些愧疚。她有点不明白,中原医术高明的医师那么多,宫里的太医更是技艺高超,为何父亲执意要让江牧跟着自己去中原?他这把老骨头,还能经得起这样颠簸吗?即便是不信任宫中之人,那派个年轻点的巫医跟着自己也好啊,何苦劳动江牧老人家?
      她正思索着,忽见不远处黄沙滚滚,有铁骑声,轰隆隆有如雷鸣,众随从都警惕了起来,只见一队沙匪骑着马从沙丘后冲了上来,皆带着面具,为首之人凶神恶煞地喊道:“杀了那个女人,赏黄金十两!”顿时沙匪如同嗜血的狼 一样扑了过来,燕祈大喊道:“保护公主!”,便带着随从们上前厮杀起来。却不防身后的谷地里,冲上来又一队人马,沁宁眼见情势不对,从马车上的行李堆里拔出了一把剑。
      这队偷袭的人马跑到马车前,齐刷刷地朝马车射箭,等待片刻之后,那首领策马上前,掀开了轿帘,只见一袭白衣,翩若惊鸿,从马车里飞出来,刀光剑影闪过,那首领的头便落了地,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看得那几个喽啰惊呆了。
      燕祈带着随从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打退了这些沙匪,乘胜追击了出去,可是燕祈杀着杀着便察觉不对,这难道是调虎离山之计?他反身往马车那里跑去,果然远远地见到公主身陷沙匪之中,心里大呼不好,便顶着盾打算跑上去护住沁宁公主,却见沁宁一套剑法使得行云流水,几下就撂倒了包围自己的沙匪精锐。
      是纯阳剑宗的剑法,燕祈一眼就看出来了。
      沁宁的白衣上溅满了这些沙匪的血渍,白净的脸庞上也沾了些血,反而显出一种妖冶的美丽。她擦拭了一下剑上的血迹,拿剑指着脚边最后一个沙匪,见他惊惶地在地上爬着逃命,把沾满血的手绢丢到他眼前的沙地上,一剑下去,戳穿了他的左小腿,顿时血流如注,沁宁云淡风轻地问道:“说吧,谁让你们来的?”
      那沙匪战战兢兢,“姑娘饶命!我们,我们只是来抢钱的。”
      “哪家的沙匪敢在这关塞要地抢钱?当我是傻子?”妙鸢又是一剑,把他右边的小腿也戳伤了,“再敢说一次谎,这下一剑可就扎在你脑袋上了。别以为我没听到,你们首领口口声声喊的,是要取我性命!到底谁派你们来的?”
      她正要继续,忽然见燕祈跑了回来,他径直冲了过来,也不行礼,只是突然跑过来,丝毫不顾她满身是血,紧紧地抱住了她,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就知道是你!你不会那么容易被处死的!”沁宁推开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燕将军你这是做什么?我跟你很熟吗?别耽误我审犯人。”
      “当年在仙乐馆你就骗过我一次,这一次,还想骗我吗?”燕祈紧紧地抓着沁宁的手不放,沁宁笑了笑,抹了抹脸上的血,答道:“好,这一次我不骗你,可是你我相认有有何意义?那样只会给你带来灾祸。你不是早就听说过了吗?我命数不祥,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的。”
      “如果你是不祥之人,那我就陪着你一起下地狱。”
      沁宁咬紧了自己的嘴唇,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片刻终于开口了,目光炯炯地看着燕祈:“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算是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好。”燕祈也笑了,“鸢儿,你终于肯与我相认了,这些日子你受苦了,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我没能救下你,心里面有多愧疚,还好,你好端端的。”
      两人说话的当儿,那唯一幸存的沙匪竟然爬着逃走了,只留下沙地上一路血痕,沁宁和燕祈追过去,沿着他们来时的那片谷地深入,只见在谷地隐蔽处,一个巨大风干的沙洞底下有几个帐篷,帐篷旁还有生过火的痕迹,想来他们是在此安营扎寨等候多时了。却不想就这样全军覆没,那逃走的一个人正朝帐篷那边爬去,应该是要去给自己的老大报信,沁宁面不改色,过去一剑刺破了他的喉咙,拎着剑朝帐篷走去。
      燕祈小声问道:“需要我发信号叫人吗?”
      “不用,会惊动对方的。”
      “可要是有危险怎么办?”燕祈抓住沁宁的手,不许她再往前了。
      “你放心,如今可没几个人能伤得了我,你就留在这里别动。”
      “不行我得跟着你。”
      “行,那你就去那沙丘后面蹲着,不对劲出来。”
      身后的沙地上,燕祈的随从们无一伤亡,清点着地上的尸体,都有些疑惑,议论纷纷道:“这一群明教弟子为何这般想不开,要来劫我们苍云?”
      “是啊,我们玄甲苍云看起来像是好欺负的吗?回去得禀告禀告,明教撤出中原后,竟还敢这么嚣张。”
      沁宁慢慢地走过去,只见那帐篷里钻出来一个人,是陆灼。他见沁宁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显然是吓呆了,看看不远处那个手下的尸体,顿时就明白了目前的局势。
      “我就知道是你!”沁宁拎起剑就冲了上去,陆灼毫不示弱,从背后抽出双刀来迎战,两个人缠斗起来。陆灼功力废了大半,本不是沁宁的对手,可他玩了招阴的,翻身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尘,往沁宁脸上撒去。沁宁眼里进了沙子,一下子被迷住了眼,措手不及,陆灼见机举起双刀,径直朝沁宁的胸膛插了过去。
      燕祈从沙丘后一跃而起,帮沁宁挡了这一刀,他强忍着剧痛,左手举盾狠狠地砸中了陆灼的头颅,这样的撞击让他小小的晕眩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沁宁不是一个人在时,他摸了摸流血的额头,反身逃跑,被燕祈稳稳地截住。
      “怎么,还想跑?”燕祈踹了他膝盖一脚,他身上旧伤未愈,被这么一踹,腿一软便跪倒在了妙鸢面前。
      沁宁揉了揉眼睛,见燕祈受了伤,一下子就着急了,“傻子,你何苦呢?”
      燕祈笑笑,安慰她道:“没事的。”
      沁宁皱了皱眉头,举起剑来,放在陆灼脖子上,见他嘴角已然沁出了血。
      “我不是放过你一条性命了吗?为何还要来杀我?”沁宁问道,见陆灼不回话,便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剑刃有些锋利,在他光洁的脖子上擦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痕。“被挑断筋骨废了武功,你已经是个废人了,还想同我一战,真够想不开的,你就那么恨我吗?”
      “我活成这个样子,和死已经没有区别了,你杀了我吧。”陆灼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反正我的心腹已经被你们杀光了,我一个人活着又能如何?”
      “愚蠢至极!”沁宁放下了手中的剑,“你走吧,我要你好好活着,记住你这些手下是怎么死的。”
      沁宁示意燕祈收起武器,燕祈却不想放过他,冲沁宁喊道:“他可是要杀你!你就这么放过他了?”
      “他是我的亲弟弟。”沁宁面如死灰。
      燕祈叹了口气,还是松手了,陆灼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往远处走去,消失在了滚滚黄沙里。沁宁冲他的背影喊道:“你若是还恨我!欢迎你来报仇,我只希望下次见你的时候,你不再这么愚蠢,让你身边的人为你莽撞的决定付出代价。”
      陆灼走后,沁宁有些黯然,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要置自己于死地啊。这一辈子,所感受到的温情,也只有来自师父和祁泠尘的了,只有他们,是毫无目的真心对自己好。若是可以,真想回到当年在万花谷的时光,救死扶伤,岁月静好,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燕祈突然抱住了沁宁,看着这荒凉的大漠,心情也忍不住有些悲凉,他在她耳畔轻声说道:“鸢儿,我会保护你的,再也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谢谢!”沁宁笑着笑着,闻着燕祈身上血腥的味道,落下一滴泪来。得蒙燕祈这般眷顾,实在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他若是知道,自己此行就是为了了结他们燕家,会不会恨自己呢?
      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当年在万花谷所学技艺,倒还没有荒废,回到驿馆,沁宁亲自动手给燕祈包扎伤口,好在他身穿甲衣,仅仅是受到了外伤。
      沁宁再次进入长安城,是在夏至时节,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里,依旧弥漫着一种祥和的气息,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蝉声聒噪,商贩们亦叫卖得十分热闹,城中处处都是荷花的幽微香味,路过西市,沁宁忍不住偷偷掀起来轿帘一条缝,只见到苏家的医馆照常开着,站在那柜台后忙忙碌碌给人抓药的是谷之岚姐姐,更让妙鸢感到惊奇的是,当日自己和花姨开的仙乐馆,竟然破了封条,也在正常经营,笙箫琴弦声从里面传出来,引人遐思。
      真好,一切还是旧时模样。
      回纥为迎接崇徽公主办了盛大的宴会,唐王便用了更盛大的夜宴来回敬。沁宁入宫第一件事便是去参加这夜宴,拜见皇上皇后,她由宫女们带着前去沐浴更衣,穿上了大唐的衣裙,再簪上宫花,风姿绰约,楚楚动人。幼时在这宫中,亲眼见母亲被杀害,长大后来这又被锁在桐花院,妙鸢对这所宫殿的印象实在是不美好,可自己兜兜转转,最终,竟然还是回到了这里。
      西行的一年,改变了她太多,她已然不复年少时的青涩,极为端庄大方地进了宴会大厅。双手至额头,低头红红的地毯,慢慢走到帝后面前跪下,行了个端正的大礼,说道:“回纥沁宁公主,见过皇上皇后娘娘,愿皇上千秋万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行完礼抬起头来,燕皇后眼见沁宁公主容貌,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而坐在另一边的黛清欢,也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紧紧地盯着这位沁宁公主的侧脸。
      是你吗鸢儿?她心中疑惑重重,看了看身旁坐着的祁泠尘,他一点反应也没有,黛清欢心里便猜透了几分,是了,一定是鸢儿回来了。
      代宗微笑着赐座给沁宁公主,让她入席了,脸上面不改色的,心中却早已是心潮澎湃。当日,有人来报,说妙鸢因病猝死在了龙门荒漠,自己还不信,颇感痛心疾首,可没想到她竟然活着回来了,心中不得不感到欢欣雀跃。是啊,鸢儿吉人自有天相,怎么可能就那么轻易死掉呢?只是自己费尽心思找犯人代替她受死,瞒天过海把她送出这阴谋匆匆的长安城,她还回来做什么呢?
      燕皇后惊魂未定,就见燕祈上前来,跪了下来,当着夜宴上众多大臣的面,求娶沁宁公主。
      “臣受命于皇上,已将崇徽公主安全送达回纥,臣在回纥对沁宁公主一见倾心,求陛下陈全。”他言辞恳切,说完看了看坐在宴席上的沁宁,只见她别过脸去,躲避着自己的眼神。
      “陛下,臣以为不妥,回纥和亲中原,自然是希望他们尊贵的公主得到该有的礼遇,嫁给一个担着虚职的王爷算什么?崇徽公主本非皇室血脉至亲,却风风光光嫁给回纥可汗,回纥已是给了我们脸面了,若他们真正的公主来了我大唐,却只嫁给一个小小的王爷,恐怕会适得其反引起回纥反感啊皇上!”
      燕祈丝毫不示弱,起身说道:“祁大人这话什么意思?您不也只是个郡王么?还不是照样迎娶了南诏公主。”
      “你!”祁泠尘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恼羞成怒,脸都憋红了。
      燕皇后看着沁宁公主,她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场纷争,只自顾自饮酒,额上的花黄显得格外娇俏美丽。作为一个皇后,当然不愿意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来分走自己的恩宠,何况这沁宁公主,和妙鸢长得这般神似,皇上怎么可能不动心?燕皇后想起来当日,自己差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就心有余悸。死了个妙鸢,又来了个沁宁,自己还真是流年不利。
      燕祈同祁泠尘还在争执,燕皇后一个眼神,宴席上坐着的燕丞相便懂了,起身开解道:“祈儿住口!还有没有一点礼数了?”
      燕祈乖乖地住嘴了,却很不服气,闷闷不乐地看着,只见燕丞相微微行了个礼,对祁泠尘说道:“祁大人所言,老臣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但这件事不同以往,不是单用规矩就可以解决的。我们燕家的女儿,封了崇徽公主,远嫁回纥,那为何回纥的公主嫁过来,就不能嫁到我们燕家呢?这不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吗?”
      燕祈听着这话,恍然大悟,感激地看着燕丞相,在这件事上,父亲第一次站在了自己这边,让他受宠若惊。
      祁泠尘无话可辩,燕丞相接着说道:“何况这样的事情,和祁大人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若不是靠一个女子的欢心,你如今还是一个没有任何职务的闲人罢了,又有什么资格来插嘴皇家这等大事?依我看,这事还得先问问皇上,和沁宁公主本人的意思。你一个外人,就不用多问了。”
      祁泠尘还不罢休,沁宁心里捏了一把汗,默默朝祁泠尘摇了摇头,暗示着他:“泠尘哥哥,别再开口了,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在这样说下去,会得罪燕丞相,何苦呢?”可是沁宁自己心里也有些疑惑,当初泠尘哥哥不是还把自己托付给燕祈照顾吗?怎么如今又这样反对?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把泠尘哥哥牵连进来。
      她下定决心,从席间站了起来,走到燕祈身边跪了下来,冲他笑了笑,像帝后行了个礼,说道:“臣女与燕王同心同德,愿与燕王携手,共度余生。”
      鸢儿,你终于答应了,燕祈心里默默欢喜着。自己等了她这多年,终于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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