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德妃日常》张星玥

4、四杯蜜渍茶

　　“是谁？！”低沉的男声从耳边传来，董玖差点儿就跳了起来，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她没有敢抬头，跪倒在地上，将头压在自己的手上。她看着自己的膝盖触在湿软的泥土地上，感受这种新奇的体验，语带恭顺道：“奴婢参见皇上。”

　　今天挨这么一顿打，已经把她心中所有的不以为然都打掉了，也叫她认清了现实。

　　如今这深宫里只有唯一的主子，那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剩余的人都是依附着他的存在。而除去那些位高得宠的主之外，他们这些奴才则是食物链的最低端的存在，要想保全自身就得老实点。
　　董玖原本心中的一点未来人的清高自持在这会儿早就消散殆尽了，真正直面皇权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脊背根本挺不直。

　　毕竟，命还是很重要的。

　　也正是在这一刻，她生出了不少的绮思，以及对权力的无限渴望。终有一日……

　　似乎是心情不大好的缘故，皇帝站在假山前，看着跪倒在地的女子，以及她那身不算陌生的服饰，开口道：“你是御茶房的人。”完全陈述句，道明了董玖的身份，让她越发恭敬，低声应了一句，不再说话。

　　她身上穿着的是乾清宫这边的宫女特有的服装，腰上的腰带纹理似乎也不一样了，而且还戴着刚刚发下来的牌子，董玖对清朝的历史了解不算深刻，却也知道这一位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主儿。

　　不过她不想说话不代表对方就会放过她，董玖默默念经祈祷，不曾想皇上却在廊下的椅子坐了下来。

　　皇帝的心思很难猜，哪怕他今年也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可已经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董玖在心里为自己默哀，刚刚跪了这一会儿，她的膝盖已经隐隐有些发酸，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得到了巨大挑战。

　　“起来吧，到这边来。”他随手甩了甩碧绿手串指了自己跟前，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姿态悠闲，心情似乎不错。

　　等董玖站起身来，低眉顺眼地站在他面前，借着廊下的灯，玄烨一眼就认出来这应该是御茶房新进的一批宫女。眼前的女孩儿年纪看着不大，模样和身形都是他喜欢的，想来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想到孙国安那个老家伙，又想到今日因为自己迁怒挨了打的梁九宫，他心中难得出现了一丝丝的悔意，神色也柔和了许多。董玖站着，垂下的眼眸只能看到皇上的身子，明黄色的衣服上绣着的龙纹彰显着他的身份。

　　双方静默以对，一时间，氛围有些奇怪。

　　他盯着眼前的人，像闲聊一般跟董玖说起话来。“你原先是在哪儿当值的？看你的模样，进宫应该也没多久吧。”

　　问得随意，但董玖却不敢放松，小心斟酌措辞，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你识字？”他倒是有些惊喜，想到原先御书房洗笔的宫女前几日被罚了之后再没回来过，如今的小太监不怎么顺手，倒是起了些心思。“大约识得多少字？读过什么书？现在除了茶艺，还有没有别的长处？”

　　莫名其妙的问题让董玖慌张不已，她努力保持镇定，干巴巴将自己读过的几本书说了出来，“奴婢仅跟着母亲读过女则女训，略识得几个字而已，入宫后跟着教习姑姑长见识，并无其他长处。”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颤巍巍的小宫女，突然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故意不说话。董玖垂着脑袋，自然也就没办法察觉他的恶趣味。

　　冷场半晌后，董玖小心翼翼抬头偷偷瞄了一眼，见他似乎并没有不耐烦，便径直站着等。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又偷偷瞄了一眼，见他似乎还在等什么，只得搜肠刮肚，将小时候的事儿说了一遍，尽自己所能地将这些事情表达得更有趣些。

　　好一会儿之后，已经有些口干舌燥的董玖才听到他放行自己的话：“行了，既然如此，你先下去吧。”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句话宛如天籁。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时，董玖才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软的腿，拖着发痛的伤处往回走。一无所获就算了，还差点儿招惹了大麻烦，这叫她心有余悸，接下来很长的时间里，想必是不会再出来乱晃了。

　　响铃从御茶房回到住处的时候，董玖已经坐在床边，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她呆呆地看着小萝筐里的针线出神。见状，响铃放轻脚步走过去，倒也没有要吓人的意思，只是在她面前坐下来，托腮看着她。

　　细看就会发现董玖的眉眼跟来时有了很大的区别，渐渐开始像上辈子的她，似乎隐隐有了长大的迹象，加上她表现出来的聪明劲儿，反正御茶房新进的四个人里，最抢眼的不是貌美的明月，反倒是董玖。

　　偶尔响铃会感慨，其实九儿之前说的那个想法，说不定能实现。

　　“九儿，别担心了，我刚刚已经跟德兰姑姑打听过了，皇上的脾气不好也是时常有的事儿，但罚了就是过去了。你看那俩，还睡着呢。”她小小声地抱怨了一句，撇了一眼明月和明兰两姐妹的床铺，很嫌弃地小翻了个白眼。

　　响铃见她一直不说话，眉眼中带着愁绪，便出声安慰道：“德兰姑姑还问你呢，给了我这么一小瓶药油，说是对伤口好。我先给你上药，然后你今日早点睡，明儿还要当值呢。”

　　其实也是她们这些初丁才会如此惊慌在意，像皇上身边呆久了的人早就已经习惯。

　　“那好，我觉得就是第一下挨得有些重了，应该不是很严重。”说着，看了看明兰她们的床铺，到底没舍得把药油让出去，“你帮我稍微搓一搓吧，说不定明日就好了。”说罢，趴在床上，轻轻撩起自己衣服的下摆。

　　她跟响铃两人早就坦诚相待过，现在她对着响铃可不会害羞。

　　等董玖掀开自己的衣裳之后，响铃才看到那青紫斑驳的痕迹，险些要惊呼出声。长条形的伤痕在她白皙嫩滑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的吓人。自己也挨了打，可响铃皮糙肉厚的，只是稍稍红肿了一些，这会儿都快消了，看着董玖的伤处，差点儿都要落下泪来。

　　响铃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她，擦个药把自己搞得浑身都是汗。好不容易处理好了之后，她才收拾了东西去洗漱，而董玖躺在床上根本不想动。

　　天快黑了，睡一觉之后第二天很快要到来了。董玖愣愣地从窗沿的缝隙往外看，清冷冷的月光叫她有些怅然。

　　今日她在坦白自己的家庭背景时，险些一个没忍住提到了上辈子的事儿。就以今日为界限，将往日的种种埋藏心中，从今开始，她就是乌雅氏九儿，也只是乌雅氏九儿！

　　——————

　　九儿起床梳洗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伤处已经恢复了七八成，见到德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道了谢，多亏了她的药，要不然的话她估计这会儿可能真的就起不来床了。

　　德兰正在御茶房例行盘点，今日少了明兰和明月的帮忙，还是稍显手忙脚乱。连烧水的旭子都被叫过来帮忙了，更别提响铃和九儿，那可是主力选手，一个早上忙慌慌的，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

　　“大家都抓紧时间，新茶入匣后，还得放一段时间才能用，接下来还要慢慢把旧茶换出来。”德兰一边收拾一边跟他们解释道，“内务府那边已经把各宫需要的列表过来了，等分完皇上的，剩下的还得给人家送去。”

　　往年内务府会把这事儿揽过去，出了两次事儿之后就都推回来了。由御茶房的人定了级别之后，再由内务府的人分发到各宫去。

　　“刚刚御膳房的人送了糕点过来，”响铃说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德兰姑姑，他们说有一匣子是给我们准备的。”她也是来到御茶房才知道，原来御膳房的人做到糕点这么好吃。这话一出，可不仅仅是响铃，连乌雅九儿都有些期待起来。

　　到底是集天下之所成，各种时鲜都会送到宫里，做出来的糕点味道自然可口至极。

　　见状，德兰也忍不住笑了笑，“成，等会儿还给你们泡一杯新茶，叫你们也尝尝我的珍藏，再加一点桂花，味道可好了。”往茶叶里加干花是她自己的习惯，今日拿出来让他们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大家低低欢呼了一声，凑一起低头说着小话，手上的动作越发快了起来，都为糕点和茶水准备着呢。

　　于是，等孙国安领了旨意过来传达的时候，就看到一圈人正围着吃点心呢。

　　“哟，倒是少见你们这么清闲的时候。”说着，往边上随意扫了几眼，也就大概知道他们一早上的成绩了，笑着继续说道：“看来今年的新茶不错，品类多了许多，以往这些匣子可不必都用上。”
　　孙国安作为御茶房的总领太监，对仓库的情况也是了如指掌的。

　　九儿听了他的调侃不见慌乱，甚至都没有起身行礼，笑着给他也倒了杯茶，“公公便一同尝尝这茶，是姑姑珍藏的，碎末较多了些，但味道还是很好的。”尤其德兰还加了些去岁御花园摘下的金桂，茶香带着花香，配上特制的糕点，是真的很不错。

　　显然孙国安心情还不错，见状走过来捻起一块糖糕尝了尝，“这是御膳房方老头的手艺啊，要他动手可不容易，是不是又换茶叶给他了？”他笑着调侃道，“也就你舍得拿这些董顶好的茶叶给他用了，得叫他送两罐蜜渍茶来才行。”

　　要知道上好的茶叶都是先送到御茶房来，要是德兰这边不发话，发到御膳房手上的就是次一等的。材料的好坏还是会影响御厨的发挥，御膳房的人也精，反正双方互惠互利的事儿，供些茶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是您的舌头厉害些，她们这几个小孩儿只知道说好吃，问她们哪儿好，一个字说不出来。”德兰笑着说道，“反正也是挑剩的，好的我都留着了。”

　　孙国安没在意这事儿，惯例来着，先前没阻止，这会儿更不会突然变卦。

　　“皇上身边缺了个宫女在御书房伺候，咱家跟梁公公商量了，就让她去吧。”他指了指九儿，像是突然临时起意般随意。

　　只有乌雅九儿自己知道，昨晚跟皇上说的那番话估计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自己调离还真不是随意。

　　她闯祸了。

　　第四章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