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河关关

3、第 3 章

　　3.

　　说回那天。
　　那天我早到家了，比男人更早，比女人还早。其实不止那天，我经常很早到家，但我会装作我不在家，很晚的时候再回来。
　　装不在家很简单，不开灯，不做饭，不弄出动静。而且他们知道，我也知道，我只有三双外出的鞋子。我只要做出鞋架上只有两双的模样，他们就会认为我不在家。
　　他们会认为我外出了，其实我只是把第三双鞋收到了柜子里。
　　拿那天来说，我吃完午饭出去随便走走就回来了。那天下雨了，鞋子上沾满泥。如果有人小心地拉开柜子，还会看到柜子上的泥印。
　　我只是想营造一种，家里没有人的感觉。那样男人和女人见家里无人，就可以放心行事。而我可以放心偷窥。你们也知道，旁若无人，会更放得开。
　　那段时间，女人经常请假，下午回来得很早。当然她也没干什么正经事，和那些不清不楚的男人打电话，调笑。后来男人也回来了，回来得突然。他开门时我吓了一跳，不过好歹保持了镇定。
　　他进屋，女人正在玩手机，她嬉笑着和他打招呼，他看了一眼她的手机，把她往床上带，之后，他脱掉了她的衣服，他很急，动作粗暴。我兴奋地趴在墙洞前，等着他们开干。
　　可我没想到，他突然杀了她。
　　我差点跳了起来。
　　我尽力平复自己的呼吸，远离墙洞。
　　我发着抖拿起手机，准备报警。
　　不，我不能报警，他杀人的时候，什么动静都没有，我怎么知道他杀了人。警察会问我，我是谁，我怎么看到的，他怎么杀的。不，我不能说，我说了一切就暴露了。
　　可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了，一墙之隔有具尸体，那尸体正在慢慢变凉。但我要怎么走呢，他会不会听见我的动静，那样他就会知道我在家；他知道我在家，就能猜到我知道他杀了人。他能杀了她，会不会杀了我，他年轻力壮，跑得比我快，力气比我大……不，我不能像女人一样被他杀掉。
　　我把被子挪开，小心地从墙洞看过去。男人坐在床边，他居然敢坐在床边，他在发呆，我睁大眼睛盯着他。他突然动了，我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但他只是把手放到了女人肚子上，缓缓摸着。女人的小腹平坦，可里面有一个孩子。是的，女人已经怀孕了，一周前，她刚告诉他，他兴奋得跳了起来，脸上的欢喜毫不作假。
　　所以我完全没想到，他会杀了她。
　　除非他知道她和那些人不清不楚的关系，除非他知道孩子不是他的，可什么人能一句不问就动手呢。
　　他突然开始哭。小声地哭，不间断地哭，悲伤地哭。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除了哭就不知道做其他事吗！
　　他到底什么时候去自首，不，他到底去不去自首。他自首了要如何，可他不自首，他准备做什么。
　　天已经黑了，越来越靠近我回来的时间。我必须想办法，我不能和那个摸尸体的人耗着，我不回来，他一定会起疑的。
　　他也许会打我电话，对，我的电话呢。我要关机，可是我关机，他会不会更起疑。不，手机没电是很正常的。
　　可我要怎么出去。
　　我今晚必须回来吗。也不一定，我可以整晚不在。我假装外出，第二天再回来。但我必须先出去。
　　天已经黑了，他不开灯，我也不开灯。月光从窗外渗进来，照得他脸色惨白。他还盯着尸体，那尸体一定凉透了，变得僵硬又可怕。
　　他一直没睡，他一动不动，身体化成一道黑影。
　　我也不敢动，我睁着眼，一直盯着他。凌晨的时候，他终于困了。他倒在了尸体旁，他一定睡死了，不然那尸体的冰凉会冻得他不安稳。

　　我小心翼翼地拉开我房间的门，穿上拖鞋，穿过客厅，磨蹭到门边。
　　我的手刚放上门把手。
　　你要出去？
　　是男人的声音。我刚开门，他就醒了，他醒得这么快，就像从未睡着。
　　他站在他房间门口，看着我。他一定以为自己表现得很正常，目光平静，不，他眼里有害怕和狠毒。他起疑心了。
　　我毕竟多活了那么多年。我马上把开门的手势变成关门。
　　吵醒你了？
　　他惊讶又怀疑，问我，你才回来？
　　对啊，没想到还是把你闹醒啦，还是你熬夜没睡啊。
　　你去做什么了？
　　在公园里听人唱歌，犯困，躺了会，哪知道就这么睡着了。醒来一看吓一跳，这不马上回来了。
　　我把门关上，一步步朝他靠近，我要穿过客厅，我离他越来越近。我的手脚开始发抖，我开始嘀咕，老了，老了，不中用了。我尽量不看他，可我知道他一直看着我，看着我一步步走回自己的房间，门上咔哒一声。
　　那已经是凌晨五点，胆战心惊。
　　我好歹圆了这个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