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王座》无法忘记的遗憾

64、圣殿信徒们

　　卡洛琳带着玛格丽特·摩尔迎接玛丽·卫斯理的时候，叶娉婷敲响了山下小镇尽头的一座房子的门。
　　那是一栋不是很大的房子，窗户小小的，但是只要对这个时代的英格兰和欧罗巴有点熟悉的人都会知道，这种足有三米多高的房子，主人不是神职人员就是贵族或者贵族后裔。
　　真正的平民只能住鞋盒，只有贵族和贵族的后裔才有资格住大房子。
　　笃、笃、笃。
　　轻轻地三声，却让里面原本轻松欢快的气息瞬间带上了凝重和慌乱。
　　没人开门。
　　不用看，叶娉婷都能猜得出来，里面显然在打无声官司。
　　叶娉婷又敲了三下，比方才略重。
　　里面这才响起一把老迈的声音：“来了。来了。”
　　年老的祭司轻轻地，将门开了一条缝。
　　他已经很有年纪了，满头白发，脸上都是皱纹，还带着老年斑，个子却很高，也很瘦，脊背挺拔，显然，他年轻的时候，身量非常魁梧。
　　他用他的身体，把叶娉婷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的。
　　“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女士。”
　　叶娉婷道：“祭司猊下，我是菲尼克斯领议事堂的官员，也是本地代领主，我姓叶。”
　　“下午好，叶女士。”
　　“下午好。您不介绍一下吗？”
　　“我，我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祭司而已。您可以叫我彼得。”
　　“您好，彼得祭司。我很遗憾地通知您，您并不在沃尔西大祭司提供的神殿祭司名单上。”
　　叶娉婷立刻注意到虽然彼得祭司的脸上依旧宛如大理石雕刻一般，可是他身后的空气变得非常紧张。
　　“啊，我，抱歉，我是说，也许大主祭弄错了。”
　　英格兰是一个神殿国家，如果被发现是圣殿信徒或者是圣殿祭司，那下场往往只有一个，那就是火刑架。
　　“抱歉，彼得祭司猊下，我并不是来责难您的。请别误会。神殿是神殿，领主府是领主府。伯爵阁下皈依神殿，不等于我也是神殿信徒。我只是来通知您，尽快前往城堡登记。请按照这张清单准备文件。您没有进行登记，领主府恐怕无法准确核实领地子民的信息，这会影响到领地子民的福利领取。”
　　彼得祭司道：“福利？您指的就是那个成人两磅肉孩童一磅吗？”
　　“直接为领主工作的佃户、矿工的福利是成人两磅咸肉，孩童一磅。间接为领主工作的自由民的福利是成人一磅咸肉孩童半磅。另外，”叶娉婷又取出厚厚的一叠纸，递过去：“这是信徒信息表，一人一页。信仰一栏只要填有或者无就可以了。最上面的那张是样本。您来领主府登记的时候，请带上填好的信徒信息表。”
　　彼得祭司沉默良久，道：“这……菲尼克斯伯爵对人口的管理很严格呢。”
　　叶娉婷道：“我们的故乡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我们会根据您提供的信徒信息表登记人口户籍信息，为这座礼拜堂的信徒提供户籍编号并制作印章。所以，请务必在本月第三个星期结束之前来领主府登记。您不来的话，我们无法按时完成准备工作。这会直接影响到下个月这座礼拜堂的自由民信徒的福利发放与领取工作。”

　　叶娉婷走后，礼拜堂里的人却炸了锅。
　　当时礼拜堂里正在举行一场婚礼，男女双方的家中都出过圣殿骑士，属于铁杆的圣殿信徒。
　　所以当房门被敲响的时候，不止一个人按住了腰里的佩剑，也有人把长凳抓在手里。
　　如果有人冲进来捉拿异教徒，他们绝对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他们严阵以待，却没有想到来人只是在门口跟彼得祭司交谈过后，就离开了。
　　问题不在于对方的离去，而在于对方留下的信息。
　　彼得祭司再度关上门的时候，就连新娘和新郎也没了心情。
　　“祭司猊下，怎么办？”
　　新郎乔治·克劳德大声道：“这一定是领主府的诡计！他们打算把我们一网打尽！”
　　“没错！”
　　“就是！”
　　“很有可能！他刚刚皈依了神殿，神殿肯定会要求他执行领主义务。”
　　清缴异教徒，通常就是神殿要求的领主宗教义务之一。
　　新郎的父亲威廉姆·克劳德沉声道：“没这么简单，乔治。”
　　他的个子本来就不高，加上近年发福的缘故，显得又矮又胖。脸庞也不如儿子白净，相反，因为辛劳之故，呈古铜色，配上发红的酒糟鼻，反而显得眼睛细小。
　　此刻，威廉姆·克劳德的眼睛里闪着寒光，跟平时大相径庭。
　　新娘凯蒂的父亲乔治·巴顿也道：“没错。你们注意到没有，那个女人公开声称自己不是神殿信徒。这太奇怪了。”
　　乔治·克劳德道：“等一下！我也听到了！那些神殿信徒绝对会攻击她的！”
　　威廉姆·克劳德道：“如果她之前不知道，那是她的愚蠢；如果她知道，那就说明她有所倚仗故而无所畏惧。”
　　乔治·巴顿：“帮她就是帮我们自己。祭司猊下，您怎么看？”
　　新郎乔治·克劳德道：“彼得祭司，那位女士对您使用了敬称，由始至终。我想，她不会是坏人。也许她说的是真的，她的确不是神殿信徒。”
　　神殿信徒遇到圣殿祭司的时候，可不会这么客气，他们只会大呼小叫高呼着异教徒，然后招呼人手来抓人、送火刑架。
　　大多数时候连审判都没有。
　　彼得祭司低头沉思。
　　“猊下？”
　　“祭司猊下？”
　　彼得祭司惊醒过来。
　　他知道，现在不是沉寂在思绪中的时候。
　　他是祭司，他要引领信徒。
　　彼得祭司道：“我的孩子们，我不得不承认，我犯了一个错。”
　　“祭司猊下？”
　　“请听我说，我的孩子们。我用了几十年时间，才让霍华德家族承认了我，承认了我们的礼拜堂。按照惯例，领主移交的时候，会移交相应资料，前诺福克公爵托马斯·霍华德子嗣不少，霍华德家族也不乏男丁。我们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众人的情绪立刻低落下来，不少人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猊下，您是说，这位新领主用了不正当的手段？”
　　彼得祭司道：“我的孩子，我知道的不会比你们更多。但是我们都了解公爵阁下，他不是一个好赌之人，更别说拿领地和头衔去赌！”
　　“所以说，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威廉姆·克劳德怒道：“然后呢？你要跳出来反对新领主、反对国王吗？”
　　“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我们都知道，这项赌约是在国王面前进行的。”
　　即便有各种各样的猜测，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国内任何领主的交替，最后都需要国王点头。也就是说，无论这个赌约有多不可思议，国王承认了，还进行了领地交割，那它就是有效的，菲尼克斯伯爵就是这片土地的新主人。
　　彼得祭司沉声道：“孩子们，这就是我要说的。我想，菲尼克斯伯爵从来没有来过阿伦德尔城堡，他直接向大神殿索要阿伦德尔的神职人员信息，这才导致了我的名字不在文件上。”
　　所以，我们才会暴露。
　　这纯粹是一场意外。
　　“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是按照菲尼克斯领的法律，去城堡登记，还是……”反抗。
　　乔治·巴顿道：“不，我们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不然，别人一查，就会知道我们不是神殿信徒。”
　　现在跳出来，就跟直接承认自己是异教徒没什么两样。
　　乔治·克劳德道：“那，难道我们要去城堡登记吗？”
　　沉默在小小的礼拜堂蔓延开来。
　　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彼得祭司的名字不在神殿大主祭沃尔西的名单上，就意味着他们都暴露了，他们不是神殿信徒。
　　所以接下来的城堡登记，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
　　可如果不去登记，那就是公然违抗领主的命令，那么，领主就是下令把他们全部绞死都没有问题。
　　新娘的母亲丽萃·巴顿道：“猊下，这片土地上不止我们不是神殿信徒。”
　　彼得祭司道：“巴顿太太，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我们的邻居，梅森·霍奇纳，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他们家信奉的是旧神。”
　　不等彼得祭司开口，她的丈夫就大声道：“哦，天哪，旧神信徒都是一群骗子！吸血鬼！他们放高利贷！在契约上动手脚！根本就是一群恶鬼！他们就应该下地狱！”
　　彼得祭司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让霍奇纳家先去城堡？”
　　“是的。”丽萃·巴顿太太道，“我们都知道霍奇纳家贪财，他们家在镇上有不少买卖，让他们抛下自己的产业，就等于叫他们割肉一样。如果我们跟他们说，新领主并不介意领民的信仰，只要大家肯遵守他的法律。您说，霍奇纳家会怎么做？”
　　“梅森·霍奇纳绝对会去城堡确认。如果他们没有问题，那我们也不会有问题。”
　　威廉姆·克劳德想了想，道：“我还是建议，我们不要把所有的名单都交上去。”
　　当年的圣殿骑士团不止实力强大，还掌握着巨大的财富。也因此招来法兰西国王的忌讳，当时的法兰西国王一面诬陷圣殿骑士们鸡|奸，不加审判地把圣殿骑士团送上火刑架，一面偷偷没收圣殿骑士团的财产。
　　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没错，圣殿骑士代表的不仅仅是一群实力强大的骑士，还代表着一笔数额巨大的财富。所以这些年来，对圣殿骑士和圣殿信徒的追捕从来没有中断过。因为上至国王和领主，下至普通民众，大家都相信，找到了一个圣殿礼拜堂，就等于是找到了一大笔财富。
　　跟传说中圣殿骑士团的偌大财富相比，区区霍奇纳家族根本就不算什么。
　　“可是……”
　　彼得祭司想了想，道：“孩子们，我们不可能每一个都跑掉。不如这样，愿意留下来的，请把名字交给我。想要离开的，就尽快离开。先去加莱等候消息。”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巴顿家和克劳德家面面相觑，最后应承下来。
　　他们会亲自确认留下来的名单。
　　至于彼得祭司，他也要尽快通知其他的圣殿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