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王座》无法忘记的遗憾

42、书册和海洋

　　这顿饭的后半截，大家吃得是各种不舒服，以致于前往书房的路上，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
　　直到书房的门被推开。
　　“哇喔~！”
　　托马斯·摩尔忍不住惊呼。
　　不是他没见识，而是这个时代任何一位学者都不会拒绝这样一座书房：这是一间不比方才的明镜厅小的房间，三面都立起了书架，一直到房顶。因为书架太高，所以室内还沿着书架做了一圈小阳台，方便人拿到书架顶部的书籍，也方便拿到书的人直接在阳台上阅读。不止如此，地上还放着梯||子，能充当梯凳、小书架和抽斗的那种。
　　毫无疑问，如果不是这些书架上塞满了书，有限的几个空格也恰到好处地拜访了陈设，托马斯·摩尔绝对不会如此惊叹。
　　任何一个学者，或者带了学者属性的贵族都拒绝不了这如山书籍的诱惑。
　　偌大的书房中部空间因为家具摆放的位置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是以窗边的书桌为中心，这张书桌很大，堆放了许多东西，纸张，书籍、画册，各种见过没见过的文具，还能空出一大片空间；另外一个则靠近书房的后半部，以一组造型各异的沙发和茶几、茶具、灯具、绿植构建出一个独立空间。
　　托马斯·摩尔毫不讳言，窝在这样的沙发里，一本书、一壶茶，消磨一整个下午，没有比之更惬意了。
　　托马斯·博林则迅速扫过房间里那些珐琅彩大花瓶、各种摆设，在心中估了个价。
　　就连亨利八世也忍不住赞叹道：“真是壮观。”
　　虽然安妮·博林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学者、诗人和音乐家、艺术家，但是亨利八世很确定，安妮·博林身边的人再多，她拥有的书籍也不可能有这么多。
　　至于安妮·博林，征求了李益的同意之后，直接扑到书架那边去了。
　　她其实完全看不懂那些书脊上的方块字，所以她只能按照直觉，挑选了一本。
　　一本足有那些学者献给她的传记那么大甚至更厚的一本书。
　　抱着这本书，随手翻开一页，安妮·博林直直惊呼一声：
　　“天哪~！”
　　“怎么了，亲爱的？”
　　安妮·博林道：“请看，陛下。这纸完全不像羊皮纸。”
　　亨利八世伸手一摸，也瞪大了眼睛。
　　托马斯·摩尔也打开一本，只一眼，就问道：“菲尼克斯伯爵阁下，请问这是什么纸？”
　　“这是铜版纸。”
　　“铜版，纸？”
　　李益道：“是的。羊皮纸以羊羔皮为原料。而我们的纸用的是木材。”
　　“木头？”
　　“是的。”
　　“那铜版是指……”
　　“纸浆进入干燥成形阶段，用了铜板为辅助工具。与之相对应的，还有玉版纸，更名贵一些。铜版纸主要用于印刷，玉版纸则用于书画等艺术创作。当然，两种纸都可以用来书写。”
　　托马斯·摩尔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精美的印刷品。这个图像，就跟把风景截留下来，印在纸上一样。菲尼克斯伯爵，请问你们用了魔法吗？”
　　“如果要说魔法的力量，也没错。因为摄影方面借助了炼金产品留影机。”
　　“留影机？”
　　“又叫写真机，顾名思义，就是记录真实画面的机器。以机器记录真实，然后将画面以显影术在纸张上显现。就是因为这种技术的成熟，我们才会有如此之多的出版物。”
　　沙普伊斯则更关注图片的内容：“菲尼克斯伯爵，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张图里的大鱼，是鲸鱼。”
　　李益扫了一眼沙普伊斯怀里的书页，道：“是的。您手里的这册介绍的是抹香鲸。著名的龙涎香，就出自这种鲸。”
　　约翰祭司叹息道：“它可真大。”
　　“一头成年抹香鲸，通常达到六十英尺，十一万磅。对于我和我的同胞来说，它不仅是贵重香料龙涎香的来源，还是肉类的重要来源之一。”
　　所有的人都吃惊地望着李益，
　　有那么一瞬，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可是再一想，李益说过，他的故乡耕地严重不足、口粮常年欠缺，这么一想，向海洋索要肉食，逻辑上也说得通。
　　约翰祭司道：“这么大的鱼，想必抹香鲸是海里最大的鱼了。”
　　李益道：“最大的鲸是蓝鲸，成年蓝鲸长一百一十英尺，重四十万磅。”
　　这，
　　对鲸鱼这种海洋生物如此了如指掌，菲尼克斯伯爵的故乡到底猎杀了多少鲸？
　　托马斯·博林道：“这么大的鲸鱼，它一定是海中的霸主。”
　　“托马斯爵士，这您就说错了。蓝鲸可不算海中的霸主，相反，因为以浮游生物和海虾为食，蓝鲸可以说性格温和。他们唯一具有威慑力的，就是他们庞大的身体和体重，当他们从水底上升的时候，足以掀翻任何一艘船只。可论攻击性，他们连抹香鲸都比不上。好歹抹香鲸还知道猎杀大王乌贼。”
　　安妮·博林道：“菲尼克斯伯爵，那您说，海洋霸主是什么鱼？”
　　李益找出两本，道：“安妮女士，如果你指的是鲸的话，那鲸中的霸主毫无疑问，当属虎鲸。”
　　说着他举起关于虎鲸的那一册，示意了一下。
　　“虎鲸？”
　　又是一个没有听说过的名词。
　　这种显得自己十分无知的感觉让安妮·博林有点烦躁。可是好奇心又促使她忍不住问出更多的问题。
　　“没错，就是我说过的嘤嘤怪。因为这种鲸鱼发出的声音总是嘤嘤嘤，就跟小孩儿撒娇一样，明明是海洋一方霸主，却偏爱撒娇，才得了这么个绰号。”
　　说着，李益将手中那册虎鲸卷打开。
　　跟所有的东方书籍一样，这些书籍的汉字都是竖版的，书页也是从右到左翻的，附带的拉丁语系语种以较小的字体标注在汉字的左侧，如需阅读，将书册旋转九十度即可。
　　“这就是虎鲸，黑白二色，非常可爱。雌虎鲸平均二十二英尺，重八千三百磅；雄虎鲸平均二十六英尺，重一万两千磅。”
　　托马斯·摩尔道：“为什么您知道雌鲸和虎鲸不同？”
　　“这是因为虎鲸的特性。”李益解释道，“虎鲸分为居留鲸群和过客鲸群。居留鲸群多由雌鲸和幼崽组成，因为幼崽体弱，所以雌鲸往往会选择食物相对丰富又比较安全的海域照顾孩子。而雄虎鲸则会在不同的海域巡游，一方面是为了锻炼自己、彰显自己的武力，另一方面是为了跟不同的雌虎鲸生下更健康更强大的孩子。而且不同的过客虎鲸群也会有不同的性格，非常有趣，就跟人一样。越是强大的过客鲸群就越爱护幼崽，而那些实力不大的过客鲸群则会杀死雌鲸的孩子，从而逼迫雌虎鲸与之交||配。”
　　安妮·博林道：“菲尼克斯伯爵，我记得你说过，你会遭遇海难，是因为遭遇了，虎鲸？”
　　“没错。那时我们刚刚穿过风暴区，船只遭遇了不同程度的折损，人也累得半死。就在我们忙着检修的时候，遇到了一群八只过客虎鲸群袭击一群带着幼崽的居留虎鲸。”
　　“你们被牵连了？虎鲸撞沉了你的船？”
　　“那倒不是。区区八只过客虎鲸群并不会给我们造成多少伤害。我们按照传统猎杀了过客鲸群，然后往海里倒下数百磅的奶粉。”
　　“奶粉？为什么？”
　　“这是向雌鲸和幼鲸表示友好。虎鲸很聪明，而且虎鲸也是我们的肉类来源，虎鲸幼崽被大量猎杀，最终吃亏的是我们。所以在海洋上，只要遇到，我们就会保护雌鲸和幼鲸。问题是，当时那片海域还有一只海兽，一只非常喜欢牛奶、羊奶的海兽。它被奶粉的香味吸引，浮出了海面，然后袭击了我们的船。”
　　什么？
　　菲尼克斯伯爵在说什么？
　　在场所有的人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李益翻开了手里的另一册书，道：“没错，那只海兽应该是一种深海鱿鱼，酷似大王乌贼的近亲。大王乌贼本来就属于体型较大的个体，长度可达六十六英尺。海洋生物有这样的共性，只要活得够久，它们就能无限生长下去。我们遇到的那只大王乌贼应该活了上百年之久，因为它的每一根触手都超过了一百五十余英尺。偏偏鱿鱼的智商远不如它的近亲章鱼，换成同样年龄的章鱼，只怕早就知道我们敲响容器并且把容器丢进海里的时候，就会意识到没有奶粉而选择离开。可是它傻乎乎的，直接用触手绞碎了我们的船。直到反复搜索确定没有奶粉，这才沉了下去。”
　　“所以，这就是您遭遇海难的全部经过？”
　　“不，还没有结束。”李益道，“虎鲸就跟它的亲戚海豚一样，是很亲近人类很爱玩耍的鲸鱼。看到我们落水，那些虎鲸幼崽就嘤嘤嘤地冲了过来。它们中间还有个别个体会使用冰系魔法。”
　　“可是菲尼克斯伯爵，你和你的部下不是能飞上天吗？”
　　“就跟鸟儿最终会着陆寻找树枝栖息一样，即便我们能御空，可气力耗尽的时候，我们需要落地休息，更别说穿越风暴区早让我们精疲力尽。而且在海洋之中，跟鱼比水性，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总之，拜那群不知轻重的小崽子所赐，我差一点溺死！还是它们的母亲制止了它们，用漂浮在海面上的箱子将我跟我的侍女送到岸边。”
　　亨利八世看看那些书册，再看看李益，又看看那些书册。
　　他的视线在书册和李益身上游移不定，好半天才道：“既然如此危险，菲尼克斯伯爵，你还让你的部下去海上捕猎？”
　　亨利八世没用捕鱼，他用的是捕猎。
　　“是的。我们喜欢吃海鱼，并且不想改变我们的习惯。”
　　李益笑得如沐春风，可是每一个词都砸在亨利八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