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 野有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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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下乡记之孟庄其六
当他们被家主要求站在一片田地里挥汗如雨的时候，就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有了。
家主甚至要求，不仅皇甫谧与二娘三娘要亲自下田动手，就连阿奴与虚尘这两个小娃娃也没放过。人还小，没关系，那就站到田垄上观看嘛，为以后的亲自动手做准备。
以前游览式的观看，和现在学习式的观看，效果是截然不同的。更何况，田间劳作的人还是自己熟悉的。
“这一片是你们两个的。你们是女郎，便两人一起完成就行了。”家主指着面前的一片稻田说道，自觉对自己的女儿们的要求甚是宽松。
确实对比起皇甫谧那片同样大小，却要他一个人完成的来说，确实是要求宽松了。
然后他竟然把阿奴、虚尘两个也拎了出来，嘱咐两人一人监督一片地方。哪日自己监督的那片田被收割完了，他们的任务也就结束了。看起来这似乎是最轻松的任务了，可是你不能忽略他们两个加起来才满三岁多的事实。
就连一向自觉不怕苦累、走过许多地方的皇甫谧都微微变了脸色。
家主却说，“我早先已经令人放干了这里的水，你们不用担心泥泞的问题。各自可以带一个人上，但这个人只能与你们背稻穗，不能做其他。我也不要求你们成为一个真正的庄稼人，因此你们只用做收割稻穗这一件事就成。”
“去吧，你们一生也干不了几次的。”
世家大族，哪怕是有些没落了的，都最重颜面，会让自家孩子真的下田地接触农事的，皇甫家大约是前无古人的。
就算是给他们做了全副武.装，虚尘依旧看见皇甫谧的额头冒出汗水，他的手甚至偶尔会被镰刀割伤。
虚尘不用下田，可是他就只在田边看着，也被这天气热的不行。仅仅如此已经很难受，那么还要顶着日头劳作的人又该是何等的辛苦呢？这个问题虚尘现在还无暇去想，只是在数年后，他自己也在家主的叮嘱下站在田间挥舞起那并不好用的镰刀时，方才无比怀念那些在一旁观看的日子。
虽然这两片地方，都不过才约半亩而已。然而，亲自动手才知道就算只是半亩田的收割也是让人手疼、腿疼、腰疼、头疼，哪里都疼的事。
“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如今他们算是亲自体会了。
三十四、下乡记之孟庄完
亲自经历过秋收，再来收获自己先前种下的东西就容易的多了。
这期间，除了皇甫谧那些不知是什么的杂草外全都是短期就能成熟收获的菜蔬，所以到最后便只有他一人的作物还在疯长。
虚尘听阿奴好奇的问过皇甫谧他种的到底是什么，皇甫谧居然回答他也不知道，只是种些试试看。
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虚尘还暗自无语了好一阵子，直到后来他和阿奴跟着皇甫谧结束了《尔雅》的学习，转而开始学当时十分流行的幼儿教材《急救章》，顺带认识了几样普通的药草后，方才隐隐知道原来那些自己以为是杂草的东西其实是药草。
不过那些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的他们接下来的事情是准备启程归家。
当车队缓缓驶出孟庄的时候，虚尘趴在车窗边上看着那些低矮的房屋，前来送别的人们，还有孟九那家正对她殷殷嘱咐、关怀无比的家人，他的心头闪过许多杂乱念头。
他看见孟九笑容灿烂，初见时憔悴干瘪的脸庞此时已经丰腴了一些，甚至微微透着血色，上面露出了动人的笑容。
阳光中的灰尘胡乱飞舞，又被人在不知不觉间踩下，搅动。人们行走着，不知脚下有哪出有蝼蚁，何时又被自己碾死几只。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灰尘为什么存在？蝼蚁为何如此渺小？为何有人生而富贵，有人却生而贫贱呢？
我到底为何会穿越呢？是有谁故意为之，还是真的就只是一个偶然呢？
……
他那散发的无边无际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一张笑脸伴随着声音出现在眼前。
“我这里有时新的消息，你们可要听一听？”
三十五、野有闻
虚尘还没完全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只是看了三娘一眼，没有回答。但是阿奴刚刚小睡了一阵，此时正精力充沛，很配合地说，“要听要听，都是些什么消息？”
“现在我朝正和蜀，江东交战，你说会是些什么消息呢？”三娘笑道，然后在两人注视的目光中开始了对相关信息的转播。
“来孟庄之前，阿父不是和我们说过我朝司马大将军和蜀丞相各自领兵对峙于渭水。江东也出兵围我。
这期间，虽然也有增派援军，但是直到上个月前，都还在三方僵持着，谁也没能更进一步。
熟料，时有不测，军中有疫病突起。”
“嗯，这个前面的我知道，阿父有说过，可是我却不知道这场战事居然会僵持了这么久。而且我们的军队居然会发疫病？
三姊姊，那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
在皇甫家的小一辈里，阿奴是个最喜欢听故事的，不听到人说还好，一听到了，总要不断地追问，直到说者将自己的存货掏空。这也算是一大特能了。
只可惜此时来讲故事的人是三娘，最爱顾左右而言他，随心随性的三娘，注定了他是不能好好听故事了。
“哎，别急别急，我这不是正讲着吗。”三娘跑到虚尘旁边，掀开车帘，从外边的女使手中接过一枝鲜花。中途还摇着手中的花枝问了两人一句好不好看，然后才一边玩着那花，一边继续说下去。
“嘘，小弟，我告诉你们，你可能乱嚷嚷啊。这个疫病的说法是我从其他地方听来的小道消息，可不是阿父说的啊。而且朝中也没有这个说法。不过四月的时候，京都曾有大疫，这倒是事实。
哎，说远了啊，还是说这大将军和蜀丞相对峙的事吧。也许正是因为大将军这么久也没有个实打实的与敌交战的经历，所以朝中的闲言闲语渐渐多了起来。
不过我们陛下和司马家本就有极深厚的情谊，自然不会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说法啦。陛下还很放心地把西边大军与蜀的事交给了大将军，并且要自己御驾东征。”
“东征？”阿奴问。
“是啊。东边不是还有江东的军队嘛，小弟。”三娘双手齐上，把阿奴白白嫩嫩的脸都捏出了殷红来这才罢休，然后接着她自己的话继续下去。只不过，下面却是她自己或者家主等人对相关事情的看法点评了。
“其实对于西边的战事很多人虽然都对大将军这么久了还未能取胜之事颇为不满，但是他们很多人自己也都还是不敢说自己去的。
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那位诸葛丞相是个极厉害的人物，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只是不幸跟错了主家而已。与他相敌之人，不败便已是难得了。”
“看来，你很推崇那位？”一直没说话的虚尘突然插话近来，他原本是没认真听的，可谁叫三娘说到了自己的男神诸葛亮了，而且还是那样推崇的语气。所以，他忍不住出声了。
“咦？”三娘似乎很奇怪他的突然发言，然后又似乎了然点头，道:“是啊，他那样的人物，我辈后生只能仰望，恐怕终身也难以到达他的高度。推崇他，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况且，一个出色的人才，得到人们的礼遇尊崇，本就是应该的事。”
“姊姊，还有呢还有呢，你的故事呢？”阿奴坚持自己的原则，将人从跑题偏离的话题中拉了回来，问后续。
“还有？呃……”就算后面还有，可是自己也没听啊，所以当然是没有后续的。不过三娘仍然能将话题继续下去，她说，“故事，说起来，今年至今，我朝真的还发生了好些奇异的事。听说京中有个人很是痴肥，有四百多斤重，曾经在一两年里就把一个镇都吃穷了。”
“啊！怎么会有那么胖的人？而且还敢让他继续住在那里，不怕他把京都也吃穷了吗？”阿奴被三娘成功转移注意力，满脸惊奇地问。
三娘笑，给出一个理所当然的令人心服的理由安抚人家，“当然不怕了，那可是我们的国都啊，天子所在，一切自然不同，怎么会怕一个区区的胖子呢？”
然后她继续瞎掰，“自天下大乱以来，掘墓之事日渐猖獗。在太原，便有人挖开了一座古墓。那人看到有一口棺材保存完好，便用刀劈开了，想要盗取其中宝物，结果宝物没见到却见到了一个宛如活人的女子……”
三十六、音从信中来
三娘的一通话说完，已到了入夜时分，该是车队歇息的时候了。
她临走前，递过一帛书与虚尘，道，“哦，这个是谯国来的信，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谁的吧？”
和家主等人一道用过暮食，虚尘提前回了车中，展开帛书看了起来。他与嵇康已有三月未通书信了，如今又接到来信，心中很是开心。
展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嵇康在信中先问了虚尘近来如何，有些什么收获。
然后他又说到自己的日常，“昔读《庄子》，其言‘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又有‘人籁’、‘地籁’、‘天籁’之说，说‘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我深以为是。
……
近来从师学乐，闻古琴之音，熏熏然若有所触。试拨之，音妙而犹觉未尽。问师其故，曰，‘此琴吾所有已久，故音合’。私以为琴需与人相合，与道相合，方能发绝世之音。
故，我意亲斫一琴，琴成，必与我合，天籁可期。只好木难求，不知几许能得。
……
另，此前遇封仙人，其往西而去，我问其故，答曰，‘明星将坠，世所同悲’，不知其言何故……”
看来嵇康的这一段日子过的很是精彩，不仅学习愉快，还新喜欢上了古琴之音，并且想要亲自动手制一把属于自己的古琴。
虚尘满眼柔和，心情都愉悦了起来。虽然对封衡道人西行一事有些疑惑，但这并不能妨碍他的高兴。他慢悠悠地下车准备去让人拿笔墨来，虽然自己现在能写的字并不多，但是给嵇康回信还是要有的嘛。
“小郎君可是有事？”一见他站到面前，这个机灵的年轻男仆便放柔了声音问到。
虚尘很满意，很矜持地颔首，“给我取些笔墨来。”
“郎君稍等。”
在此无事之时，虚尘抬头仰望秋日的夜空，朗月疏星，令人心神开阔。微微透着的几分寒气，又让人心神格外清明。就在这时，旁边却响起一道悲叹的声音。
“明星暗淡，达者将陨，万物有感，天地同悲。呜呼哀哉！”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09 野有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