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定今生》林炎夕

24、闷骚的文化人

　　文化人的聚会是在海边的一个露天酒吧。叶少说的没错，今天来的人大多衣着简单随意，不少人更是奇装异服，邋遢随性。

　　而且，进门时除了凭借邀请卡，更要为了证明你带着的人确实是你的情人才行。于是海娅真是大开眼界，见识了什么叫做‘闷骚的文化人’。这入门礼简直成了火爆的表演秀：

　　老爷爷带着孙女模样的小姑娘，都穿着卡通的情侣文化衫，比赛谁可以把嘴巴撅得更长；上了年纪的带着渔网帽鲜红色嘴唇阿姨，挽着她年轻的格子衬衣眼镜情人，上演罗曼蒂克的下腰吻；甚至两个青年男子，用法式舌吻宣布他们是如假包换的情侣。

　　轮到他们这难得中规中矩的一对人，海娅脸红了，她大概是想要逃跑，被叶少扯住了手。

　　“我的女朋友是个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保守得很。”叶少老老实实的样子对起哄的众人说，“而且，我只是写时事评论，对感情的事情一窍不通，也都是由着她了。”

　　“要不这样，给你亲一下脸颊好了。”叶少低下身，轻声对她说。

　　海娅低着头不说话，原本不满的起哄中的众人就有了个突然的安静，大家翘首引项，她有些害羞的样子倒比之前大大方方的劲爆场面更让人觉得有兴致了。

　　叶少也没有把握，只是一直的矮着身侧着脸有些尴尬了，正欲直起身，海娅却扯住了他。她踮起脚，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吻。然后，她大大方方地对着他笑了。

　　众人又有些起哄，是因为叶少也没想到她的一个吻，竟然令自己有些动容，是一时愣在那里了。

　　海娅笑着拉着他赶紧走，叶少回过神又扯住她，她刚转过头，便在她脸颊上印了一个响亮的吻。

　　“来而不往非礼也，是吧？”叶少抚着她的头顶，也冲着她咧嘴笑了。

　　她还没来及脸红，就被他揪着进门了。

　　进了酒吧，每人可以领一个漂流瓶，在字条写上自己的想要问别人的问题，等下集中活动的时候，每个人再去泳池边随机捞瓶子，回答不上别人的问题，就要领惩罚，被扔到泳池里。

　　“这个我在行，”叶少很兴奋，“一定能写几个让人不敢回答，只想哭的问题。”

　　“我不想玩，”她却说，“我不想问别人问题，也不想被问到。”

　　“那等下就去海边吹吹风吧。”

　　叶少带着她认识了几个他平时的笔友，闲聊了一阵子也是很轻松。文化人们一起畅古谈今，是温润与敏锐，思与辨中的静与动。褪去了光环的他温文尔雅，风趣睿智，大概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般模样。

　　她不善言谈，只是傻乎乎地站在一旁。他知道她在偷看他，眼睛是小猫想总要偷腥般闪闪烁烁。叶少聊着聊着，突然转头，就把她再一次偷看他时的眼睛抓了包。

　　他看看她，神气地白了她一眼，而这一眼竟让她好半天没有再抬起头。

　　集体游戏活动时间，叶少就带着她去了海边。清凉的夜里，吹着海风，那头是音乐和人群的无尽的欢声笑语。两人就坐在沙滩上，一时安静，互相看看对方也只是笑笑，再一起看着前方那片海。

　　“你为什么叫海娅？”叶少问，“是和海有关吗？”

　　第一个问题，就令她想要湿了眼睛，看来不能向她提问是真的。

　　“是海边出生的，”她说，“我妈给我取的名字。”

　　“真的不喜欢别人提问吗？”叶少说，“如果是我问你，你愿意回答吗？”

　　“那要看你问的是什么？”她说，“只要我有选择不回答的权利。”

　　“好吧，如果是你不喜欢的问题，你就亲我一下，就算过了。”

　　“你想得美。”

　　“那就是我吃亏一点，亲你一下好了。”

　　“不会让你得逞的。”她眼睛还有些湿润，看上去亮晶晶的，“我并不是一个有很多秘密的人，我只是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哭而已。”

　　“在我面前总不会再不好意思了吧？我可是看过你哭得很难看……很多次了。”

　　海娅不好意思地笑了，点了点头。

　　“那好，”叶少清清嗓子，“就勉为其难问几个问题吧，就当是增进了解了，毕竟……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

　　“第一个问题，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奥地利。”

　　“维也纳吗？”

　　她点点头，“因为最喜欢舒伯特了。”

　　“最喜欢的一本书？”

　　“《远大前程》，”她厚着脸皮说，“因为觉得这书的名字真的很好啊。”

　　“最喜欢的风景？”

　　她想了想，有些犹豫，还是说了，“你见过全部都只是紫色的烟火绽放时的夜空吗？”她看着前方那片海，是忧伤更是憧憬，“那是我最想见到的风景了。”

　　“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别告诉我是他。记住这二个小时，你是我的情人。”

　　“我梦想要得到一把琴，它的名字叫‘Red’。我很想拿到它的终生演奏权——就像我老师当年一样。”

　　“海娅，对不起，也许我不该问。你对你的亲人还有印象吗？”

　　“我记得我妈妈的样子，她是个很美的女人，笑起来很温柔。”她眼里含着泪水，“只是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脾气，会有点冲动吧。”她抹干眼泪，还是又笑了。

　　她的笑容如此干净，他一时间，竟是心中百般疑问却无从出口。

　　“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没有。”

　　“对我这么没兴趣吗？”

　　“不是的，”她有点无奈，“我只是不知道该问什么，我到了发问的环节总会有点紧张。”

　　“你什么都可以问，包括我是不是私生子。”

　　“叶少，你是因为这个才玩世不恭的吗？”她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表现出来样子和你的本质是不同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其实不该是个花花公子吗？”

　　“叶少，找一个你喜欢也真心喜欢你的女孩子，你会觉得幸福的。”她真诚地看着他，“你没有必要对爱情很失望。”

　　“可是我还是失望啊，我喜欢的女孩子，她就是不懂我的心，该怎么办呢？”他看着她，是质问的眼神。

　　“那你就问问你自己，你的那种喜欢还能不能多一点。因为单纯炽热的迷恋并不是爱情。爱情可以让人甘愿牺牲，迷恋却只会伤人伤己。如果你为了她什么牺牲都不怕，主动一点不过就是吃点眼前亏而已，对吗？”她说得倒轻巧，简直四两拨千斤啊。

　　“你说的对，我一定会找个合适的时间跟她说清楚。当然肯定不是现在了，现在我可是有情人的人，对吗？”

　　“你说的也对。”

　　然后他们就一起笑了。叶少揽住了她的肩，和她一起看向远方茫茫无尽的大海……真有了种想法，不如长长久久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