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辔》棠郁

26、第二十六章

　　秦恕跟江明的家眷都在京城里，因此过年他们也都待在军营里，时不时的过去找沈嘉聊天，大家凑在一起，过得倒也不寂寞。

　　只是往日里，卫延卿都与他们一起，如今少了他一个，沈嘉难免唏嘘。

　　永定二十年春。

　　千秋关的雪逐渐消融，在檐间嗒嗒的滴水声中，兵部的急递随着驿马传来，上谕，准卫延卿所奏，一切事情，可便宜行事。

　　同时，千秋关守将在过去的一年里屡建战功，各有赏赐。卫延卿及其下属救援双木镇有功，各升一品两级。

　　因此，卫延卿成了二品的将军，就连官服战袍等都送来了。秦恕为三品将军，江明为从三品将军，沈嘉为正五品参将，其余人等也各有加封。

　　北境春回时，已是人间三月天。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在朝廷的支持下，骁骑营的人数从原来的三千变成了七千，因此仅仅是练兵一项就能把卫延卿及一众部属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再加上各种武器的改良及战术的研究，一群人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骁骑营是卫延卿组建的，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有他以及跟随他的几个将官知道，别人插不上手，卫仲平索性就懒得过问，只是不再给他分派事情了而已。

　　亓国这边进行得如火如荼，西凉那边也没闲着，三月中，西凉陈兵边境，与亓国形成对峙之势。

　　去年，他们低估了亓国的防御能力，更没有想到亓国会有能与他们对抗的骑兵，以致连连失利，冬天里缺衣少食，今年，他们是要一雪前耻来了。

　　爬上瞭望塔，能依依稀稀看见西凉军队的营帐，说是连营百里也不为过。

　　春寒料峭，高处不胜寒，瞭望塔上只有他们二人，卫延卿随手就握住沈嘉的手，慢慢的揉搓，替她暖手。

　　“今年只怕比去年要艰难得多。”卫延卿一边搓着沈嘉的手，一边望着远方说道。

　　西凉对亓国边关的侵扰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只是规模有大有小，但有一点不变，那就是从来呼啸而来匆匆而去，从来没有如此在边关屯兵过。

　　“嗯，”沈嘉任由他暖着自己冰凉的双手，与他眺望着茫茫疆场，“不过有你在，这千秋关，我们一定能守住。”

　　卫延卿闻言一笑，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纵是艰难，有你陪着，我也能走过去。”

　　面对着压境大军，首当其冲的千秋关，等着它的将是尸骨成山，卫延卿自有记忆起，生活里便都是金戈铁马，对于马革裹尸的沙场，比大多数人都有更深的体会。

　　多少次，即使是一场足以让举国上下为之欢欣鼓舞，让史官浓墨记载的战役，他的麾下，都有人再也回不来了。

　　每次上阵，要花费大量心力来拨开云雾的他自然不认识数以万计的部下，他们于他而言，很多时候都只是一个笼统的数字而已，可每次的减员，都让他感到怅惘，因为在亓国的某个地方，或许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里，痴痴守望的人，再也等不到出征的归人了。

　　每一次成长，每前进一步，他都是踏着满是鲜血与枯骨的路前行的。

　　有时候，他茫然四顾，常常感到恍惚。

　　这里是人间的另一面，在人间，却不属于人间。每一次的生还，都是万幸万万幸，都是上天的眷顾。

　　“亓国与西凉的纷纷扰扰，该到终结的时候了。”卫延卿目光如炬，望着远方。

　　看到他平静脸色下的坚定，沈嘉相信，西凉的嚣张气焰终会熄灭下去。

　　在初期的几场交锋里，骁骑营都没有上阵，而是步兵以车阵迎战。

　　卫仲平派出前锋大将薛锐领兵迎敌，自己则领着卫延卿等人在城楼上观战，沈嘉也被卫延卿捎着。

　　他们就是要看看，西凉威名赫赫的兵马大元帅卓力格图的用兵风格，此人是西凉武官之首，在民皆好战的西凉，他俨然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由此可见，西凉是存了跟亓国大战一场的心了。

　　从此，北境的战事，不再只是简单的摩擦，而是举国大事！

　　从三月份开始，亓国开始征兵，赶赴千秋关，户部也全力调度粮草，支援北境。整个北境防线，由卫仲平总理，东面由杨凌主理，西面交给了卫延卿。

　　自此，卫延卿成了亓国乃至整个天下，最年轻的一方将帅，在兵部文书上，他可指挥的兵马为三十五万。

　　站在城楼上，卫延卿和沈嘉的目光同时聚焦在同一个人身上。

　　那是他们的老熟人了——廓木儿！

　　他们略略惊异，没想到，卓力格图的先锋居然是他！

　　他是亓国的老对手了，对亓国的步兵方阵更是十分熟悉……

　　见他单枪匹马的左右砍杀，一连杀了多名亓国的士兵，薛锐迎了上去。

　　一番较量，双方竟是势均力敌的局面。

　　要知道，在面对面的交锋中，步兵战车是骑兵的克星，可在这次战役中，亓国士兵以多数的
　　兵力仍然不能战胜，可见来者之不善！

　　向来双方交战，首战因有关士气而显得尤为重要，亓国投入了更多的兵力，那么只要是不能赢得漂亮，那就是输。

　　要看着局势胶着，卫仲平手下的副将焦连受不了了，亲自去擂鼓。

　　可纵使是这样，亓国步兵对西凉的畏惧早已刻在骨子里了，幸得卫仲平与卫延卿在军中威望甚高，他们亲自在城楼上观战，多少还是给了将士一些信心，加上前锋薛锐勇猛，一人对阵廓木儿也不落下风，直到傍晚，在双方是各有伤亡，胜负未分的情况下鸣金收兵。

　　“待会儿哪都别去，就在营帐里等着我。”下城楼时趁着所有人都围着卫仲平，卫延卿如是说着，随后跟着一众高级将领朝着卫仲平的营帐走去。

　　沈嘉点点头，她品级太低，没什么资格跟着去。

　　沈嘉一直等到天黑，卫延卿都没有回来。

　　她没吃饭，饥肠辘辘的，才弄到一碗米饭跟已经半冷的一荤一素两个小菜，正要动筷子，卫延卿就掀帘进来了。

　　她起身过去，接过他脱下的披风，“这么晚才散啊？还没吃饭吧？一起吃点？”

　　不知怎的，卫延卿就笑了出来。不过沈嘉没有注意到，她放好披风，就出去打了盆水给卫延卿洗手洗脸，还顺便带了一副碗筷。

　　卫延卿默默的拧干帕子，看到沈嘉正在把米饭一分为二，嘴角上扬着的弧度不仅没垂下来，还加深了。

　　“你们在商讨什么呢？这么久才结束？”刚坐下，沈嘉给卫延卿夹了一筷子菜，就迫不及待的问。

　　“其实也没什么，”卫延卿吃了口饭，“这些事情别看着千头万绪一团乱麻的，其实都有自己的章程，并不麻烦，主要是要安排合适的人去做，所以才耽搁了些时间。”

　　“……”那些冗杂的事情沈嘉也不太懂，只默默听着，一边给卫延卿夹菜。

　　“你怎么现在才吃啊？”这顿饭，让卫延卿觉得很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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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自我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