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糖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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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北海之滨，为了浅海的鲛人能有一线生机，我杀了猎鲛人村庄里八成的猎人。”
鲛人与人只有一字之差，却不是同族，人的数量众多，所以鲛人在人的眼里就是像山林里的老虎一样，是值钱的野兽。
而鲛人的价值显然高出不止一点。能制龙绡，还能滴泪成珠，死后尾身能入药，人身炼制后一滴油能燃数日。
每一个鲛人死前都要忍受无尽的折磨。在猎鲛人的村庄中，她看到的不只是鲛人的尸体，还有人的兽性展露出来的样子。
至于为何如此大开杀戒，也是因为如果她不这么做，浅海沙滩的鲛人就要灭族了。
时雨说完，堂内无人接话。
“无妨！”江澄皱眉打破平静：“接着说。”
“三年前，南荒游牧民族常年在国界附近的村庄烧杀抢掠，我逗留一年有余，潜入王账斩下了他们可汗的头颅。”
“上个月在西域，我杀了西域族圣物，吸血蛊。这种虫被修道者控制后能将其他人身上的灵力吸干。”
说起来也只有这三件事，能让人怀疑。
“蒋姑娘……可真是侠义心肠……”那客卿不知该如何评价。
吸血蛊和鲛人就罢了，却连人间琐事都出手相助。
说起来江氏已经算是一众仙门世家中最有烟火味的了，但比起凌霄楼还是差的太多。
“如此，明日我就去遣人详细观察。”外族人很好分辨，此事不难。
“多谢道友。”蒋时雨行了一记礼。
随后堂内众人零零散散补充了一些细节，想好了应对的方法，也就散了。
天色已晚。
江澄和她到了莲花坞后一直没吃饭，所以他俩出了议事堂后就被请去用晚饭。
“明日李主事回庐州我想跟他一起回去。”时雨从议事堂出来就在考虑这件事。
“随你。”江澄道。
其实这事根本就不用问他。
现在让她在莲花坞坐着等消息她肯定坐不住，而庐州城里云梦的弟子已经以凌霄楼为据点驻扎下来，她一个人去庐州调查，就算碰上凶手追杀，也有人支援。
而且江澄觉得以她性格，就算现在庐州没有云梦的人作为后盾支援，她也不会在意庐州城中有没有暗藏杀机。
至于江澄自己，他决定先留在莲花坞等金凌他们的消息，顺带处理掉这半个月积累下来，需要他决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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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饭，时雨回到客居，发现她出去这一趟江家的侍女给她生了一盆炭火，床上被子也多加了一床，时雨见状有些惊讶。
那侍女年纪还小，没见过大家族的女修，腼腆道：
“我给姑娘收拾衣服时候发现衣服是湿的，怕您着凉，弄暖和点，今晚出出汗兴许就好了。”
她大概是昨天发的烧，今早起来的时候好了一些，但是白天又下了雪，她身上也就一直没回温。
当晚时雨睡得很舒服，第二天起来后感觉到身上的确出了一身汗，于是又叫人去厨房打水洗了一次澡。
洗漱时侍女安排了早餐，吃完后她打算出门，看到门口等着昨晚迎接他们的冯姓客卿。
他见人出来，便上前拱手行礼，道：
“宗主数十日未回莲花坞，还有许多公事处理，不便亲自招待，便由在下代劳，领姑娘去莲花坞中小逛。”
时雨还了礼，跟他一起往客房的院外走：“不知如何称呼道友为好？”
“在下名冯骥，字清远，姑娘可称我为清远道友。”
“这两天劳烦了清远道友为我前后奔波。”
“哪里的话！”冯清远神色虽是精神奕奕，但又恰到好处，不令人生厌，他道：
“蒋姑娘是莲花坞的朋友，自当奉为座上宾。”
“最近几日劳烦诸位为我跑前前后，他日事毕，定邀清远道友同饮一番。”蒋时雨抱拳作礼。
“哈哈哈哈！蒋姑娘怎知我爱喝酒！既然说了，可不能反悔。”
“自然！”
这抱拳礼甚是豪迈，冯清远还没在仙门世家子弟身上看到过，当即对她的性情有了些把握，便也少了几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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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上午都由冯清远带着她参观，一路上没有多逗留，只是大致把莲花坞中的建筑位置确定了一遍，告诉她哪些地方不可以擅闯，最后带着她从蜿蜒的长廊上往建在湖中心的亭子里走，道：
“这些地方细细逛下来需要一些时间，蒋姑娘下午可以自行活动。”说完又道：“这片湖就叫莲花湖，这个地方靠内院近，只有内门弟子能进。”
两人通过长廊走到木亭中，木亭离湖边很远。
“这四周种的是荷花，冬日凋零了，残荷和茎干已经捞走了，等来年夏天在播种，那时如果蒋姑娘有时间，可以再来一趟莲花坞。”
“如果夏天我还在中土，一定来莲花坞叨扰。”时雨道。
两人走到亭中的桌子上坐下，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从北地的无花果到东海的白色沙滩，再到南荒的雪莲花，十分投缘，到最后冯清远竟分不清是他招待她，还是自己被招待了。
在聊到各地见闻，鬼祟妖魔，一番下来，不经感慨：“蒋姑娘见识卓绝，出世八年，心性坚韧亦不是常人所及。”
“说笑了，我也只是个见识多些的凡夫俗子罢了。”时雨不以为意。
得道羽化并不是她的至高追求，她修行多年求得只是亲人康健，一世长安罢了，至于往后，她暂且不想。
“谁还不是呢！”冯清远笑了笑。
仙门已经有百余年无人飞升，就算是百年前，羽化登天的也只有寥寥几人，如今的道门，早已经不似以前，总归都有情/欲。
两人聊到无话可聊后冯清远陪着蒋时雨吃了午饭，然后就将人送回了客居，自己去忙莲花坞的琐碎事务去了。
蒋时雨休息了片刻，叫侍女给江澄留了口信，随同李主事乘船离开莲花坞，朝庐州方向出发，在途中与李主事分开，第二天清晨先达庐州。
虽然有江家主持查找凶手，但是庐州城她更熟悉，而且她八年没回去，此番她换了素衣，能认得出她的也不多。
凌霄楼众人都喜奢，那天早上在城外客栈吃饭的时候，她穿的一身也的确引人注目，加上客栈本来就人多口杂，传扬开来也正常。
进城之前她又去了一趟山中冰室祭拜。冰室外还把守着两名云梦的弟子，但他们不认识凌霄楼的东海寒玉，把时雨拦在冰室外。
“我有你们家的清心铃，江宗主给我当做信物了。”
时雨拿出前天江澄给她的清心铃，又担心影响江澄的名誉，随口撒了个谎。
守门的弟子见清心铃不响便知道的确是自家宗主的东西，放了人进去。
时雨祭拜完就步行庐州城，进城的时候正碰上早间城内赶集。
庐州城周边的小村落特别多，每天早晨赶集的时候都会有不少村子的村民在城门口摆摊，卖一些自己种的蔬菜瓜果，也有不少村民进城采购。
时雨进城后不久，被集市上的一个摊位吸引。
那是一个卖糖画的摊位，摊位的主人年龄约莫二十有七，正举着一只龙画糖，诱惑赶集村民带来的小男孩。
村民收入微薄，小男孩虽然馋到流口水，家长还是没买，摊贩见小孩被家长拉走，把龙画放了回去，抬头正要开口吆喝，有人道：
“我要画一个跳舞的女人。”
一个身穿藕白色衣裙，银簪束发的女子站在摊位前。
“得嘞，五个铜板。”
小摊贩提起勺子，舀起融化好的糖汁，在石板上熟练的浇铸，片刻后一个身披绢帛，抬腿踢脚的舞女画成，等到糖人凝固后，小贩用铲子将糖画从石板上铲下来，黏在竹签上，递给客人。
时雨等在摊位旁，接过糖画，递了五个铜板过去，转身离开摊位。
这个做糖画的手艺人算是她儿时的玩伴。
叫什么她不记得了。
她是两岁被蒋雪颜捡回凌霄楼的，能跑能跳后窜遍了庐州城的大小巷，结识了好几个玩伴。再后来，她渐渐地醉心于剑道，到了七岁后练基本功，参悟剑谱，已是九夏迎阳立，三冬抱雪眠的状态，直到十六岁，这九年间，她离开凌霄楼的次数屈指可数。
小孩子忘性大，她不出现，他们过了两天也不记得凌霄楼中还有个小伙伴，但是惟独这个人，每年都会来凌霄楼给她送糖画，直到她十六岁离家，那时他已经快二十岁，面貌基本定型了，因此虽然过了这么些年，也还勉强认得出。
糖画虽然好看，但其实口感并不太好，她吃了两口也就扔了，找了一家客栈入住，洗去昨夜奔波的痕迹，待收拾完，才打开窗户去看吵闹的源头。
时雨选的这间客栈叫永徽客栈，这家客栈跟凌霄楼不在一条街上，但是有一个方向的房间打开窗户后正好对着凌霄楼的大门。
她沐浴时突然响起的吵闹声就是从凌霄楼的大门处传来的。
凌霄楼自从灭口后就由云梦的弟子接管，李主事命人勘察完现场后命人打扫干净，另外两栋楼封了，留了一座主楼供调查期间云梦弟子入住。
此时站在楼前叫嚣的是一对三十岁左右的夫妻，说是家中闹鬼了，要请他们去除祟。另一边江家应付他们的是两个穿着内门弟子校服的青少年。
这两人是江家内门弟子张小煦和江夜。
其实像这种需要打交道的事情本来轮不到他们出面，只不过李主事前些天回了莲花坞，年纪大的弟子出去寻街了，楼里只有他们两个是能主事，于是看门的弟子就请了他们两个出来。
事情其实也简单。这对夫妻就住在附近，七八日前的晚上开始，每晚都能听到女婴的啼哭声，到了昨晚已经从啼哭声演变成边拍门边啼哭，被吓得一整夜没睡好，因此才寻到这里来求凌霄楼中的云梦弟子除祟。
如果是十几天前的张小煦，有人来求，又是芝麻绿豆大的事情，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去了。可是现在他坚定的拒绝了。
这对夫妻他有印象，他跟江夜沿街索还凌霄楼财物的时候这对夫妻就曾对他们破口大骂，后来官府的人陪同他们一起，又在他们家搜到了一对玉石镶嵌，雕琢精美的镯子，还有一只画工精美的彩釉双耳梅花瓶。
那对夫妻不依不饶，男的道：
“你们不是那什么梦来的仙门世家吗？现在你们住在凌霄楼，我家闹鬼了，你们不管谁来管？！”
张小煦不耐烦，但是回的倒也算有礼，道：“我们住在凌霄楼中是为了凌霄楼灭门的案子，不是为了给你们去除鬼祟，你们去找别家吧。”
那怎么行！庐州虽然也有其他的小门派，但是想要请动他们，总得出钱打点，而凌霄楼从来不收钱。
见他们拒绝，那对夫妻不依不饶，张小煦应付了一会，见他们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于是想带着师弟回楼里，没想到夫妻中的妇人冲上来一把把他给拽了回去。
张小煦没设防，被拽的一个踉跄，江夜生气，立马拨开她的手把她甩开，没想到那妇人被他一甩，直接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那男的也不去扶人，指着他们的鼻子高声道：
“什么仙门世家！不降妖除魔算什么仙门世家！还来欺负我这个平头百姓！今天不给个交代我们就不走了！”
江夜见状吓了一跳，对师兄道：
“我没有用力！”
“我知道你没有用力！”张小煦一时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的乱跳，妇人则已经指着他破口大骂，道：
“你们这些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别以为加了个什么破门派就能作威作福了！我跟你们说！今天，不给我除妖也得除！不仅要给我除妖，还要赔我药钱！我这腿要是断了，以后一辈子都干不了活，都赖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女声本来就尖锐，她有拉着嗓子嚎叫，没过几息附近的邻里和街上赶集的小商贩都聚拢在楼前。
张小煦觉得难堪，怕给云梦丢脸，想把人给带进去，可是又不甘心。就在他顶不住周遭指指点点的压力的时候江夜突然爆发了。
“你不要脸了还是不要命了？！你腿不是断了吗？那我就替你斩了！我江家赔得起一条腿！”
江夜早已经怒不可言，佩剑出鞘，劈了过去。地上撒泼打滚的妇人被吓得蹭蹭蹭的蹭着地往后挪，尖叫着逃跑，路上跑掉了一只鞋，连丈夫都不管了。
张小煦松了口气，见男的也跟着落荒而逃，对江夜夸道：“还是你机灵！”
“那必须的！”
他要是想斩断她的腿，她也没那功夫后退。
“走！师兄，我们回去。” 江夜晃了晃剑，神情煞是得意。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糖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