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梦华录》水月荡兮

24、朱蛾：第十

　　漫天飞舞的朱蛾，血腥灼热的火海，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哭喊，几乎是崔家噩梦的重演。

　　她愣愣地睁大眼，不觉已有两行泪水滑下脸庞。

　　“啊！”正在这时，府里突然传出一声惨叫。

　　这个声音……

　　“叶澜！”温灵宴立刻反应过来，不加思索冲了进去。

　　刚进门，一群朱蛾就朝她飞了过来，热浪灼面血光耀眼。一旦被它们沾到就不好办了。温灵宴眼神一凛，双手飞快在胸前结印，与此同时十几张符箓从她的腰间飞出去，红色符文闪烁，并列竖成一道墙面挡在她的前面。

　　在朱蛾撞上符纸的瞬间，她向后弓腰从下面躲了过去，这时最后一个指决已完成，她做了一个收势，轻声念道：“破。”

　　身后红莲绽放，将一切烧为灰烬。

　　温灵宴忽然急喘了口气，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庆幸道：“还好这次准备充分。”

　　然而她才刚放松下来，一个遍身着火的人突然从旁边向她扑过来，嘴里大喊着：“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温灵宴刚施展完一次术法还恢复过来，面对这种状况根本无从闪避，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闪避，因为她知道向她扑过来的这个是人，还是一个向她求救的人。

　　就在那人即将扑到她身上的时候，一抹寒光闪过，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半截从腹中穿出来的剑头。

　　温彻抽出剑，那人“扑通”一声倒了下去，而他身上的火焰还在继续燃烧。

　　“小姐，没事吧？”他担忧地问道。

　　温灵宴却只看着地上还在燃烧的尸体，声音禁不住颤抖：“你杀了他。”说完她猛地抬起头，眼睛发红地瞪着温彻，“谁让你动手的？他还活着，他在向我求救，你没听到吗？”

　　温彻收回长剑，微微垂首看了那具尸体一眼，回道：“小姐，朱蛾火是无法扑灭的，他早就没救了。”

　　“谁说的？”泪水一下子汹涌而出，温灵宴抓着他大声质问，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谁说朱蛾火不能扑灭，我可以啊，只要有草木灵气……”说着说着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松开他的衣服开始无声抽泣。

　　没有草木灵气，都烧尽了，什么都没有。可是怎么能杀了他？就在她的面前，明明她是想救他的。

　　“小姐，温彻回去后自愿领罚，只是这里实在危险，还请小姐允许我能继续跟着您。”保护好少主和小姐，无论付出任何代价，这是从小就刻在温彻骨血中的使命。

　　温灵宴咬咬唇，半晌才忍住眼泪，抬头大声斥道：“领什么罚？叶澜还在里面，还不快去救她？”

　　她怎么能怪温彻，他是为了救她才拔剑，真正该怪的是自己，怪自己没有能力救人还要处处被人保护。

　　“我听到声音是在这边。”她吸吸鼻子，转身带着温彻往右边走。

　　他们找到叶澜的时候，她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知是生是死，而一个浑身缠绕着朱蛾的身影正从悬浮在半空中，红色的眼瞳紧紧盯着她的身体。

　　察觉到有人过来，她冷冷地向温灵宴二人瞥了一眼，鲜红的眼珠像是被血浸泡过一样，看上去十分瘆人。

　　温灵宴惊骇地捂住嘴，止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朱蛾妖本体，她以前只在书上读到过的强大妖怪，竟然在这里叫他们给碰上了。虽然杀了她就可以熄灭朱蛾火，消灭所有朱蛾，可是这种程度的妖怪根本不是他们可以应付的。

　　温彻下意识挡在她身前，拔出剑做出防卫姿态。

　　“小姐，你快逃，我在这里拖住它。”

　　温灵宴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尽量多拖延一点时间，我来布阵。”

　　只有这样了，她做不到抛下温彻只顾自己逃走，而且这么多朱蛾，她怎么可能逃的出去，还不如放手一搏。能够消灭朱蛾的杀阵，想要快一点布成的话，只有那个了。

　　“小姐！”

　　“给我半柱香，我能杀了朱蛾。”

　　只要半柱香，等她把阵布好，温彻、叶澜都能得救，崔家的仇也能得报。

　　似乎觉得这两个人没有什么威胁，朱蛾妖又将目光转回到叶澜身上，数十只朱蛾从它身体里飞出，朝她的身体飞过去。

　　“快去救她！”温灵宴大喊一声，将手里仅存的几张符箓通通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温彻也手握长剑朝她刺去。

　　然而朱蛾妖面对他们的合力攻击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右手随意挥出，数百只朱蛾从它体内飞出立刻缠绕上去。被朱蛾缠上的符箓立刻被烧成灰烬，而温彻连忙挽了几个剑花，腾空翻转了两下才勉强躲过。

　　可恶，如果不能消灭朱蛾妖本体，她就能源源不断地生出朱蛾，这样就算他们有再多符箓也没用。

　　“不管了，死就死吧。”来不及犹豫了，温灵宴心脏砰砰直跳，双手在胸前捏了个十分复杂玄妙的指印，指印刚显露雏形她的脸就突然变得惨白，仿佛瞬间被吸走了所有精气。

　　温灵宴咬咬牙，强压住涌上喉头的鲜血，不顾一切继续结印，随着一个个指印成形，右手腕的念生珠发出的灵光也越来越强烈。

　　朱蛾妖感受到从她这里传出的灵力波动，眼神顿时一冷，身体一散化成铺天盖地的朱蛾，尽数朝她这边飞过来。

　　“小姐！”温彻紧张地大叫。

　　温凉宴阵法还未结到一半，如果这时撤下就会完全前功尽散，望着仿佛一条血色洪流的朱蛾，她根本不能做出任何防备。

　　要死在这里了吗？她的眼前渐渐变得模糊，有许多陌生的像是不属于她的记忆突然间蹿进她的脑海中。

　　“不要死！”
　　“对不起，是我错了。”
　　“回来，我求求你回来好不好？”

　　黑夜中一个女人在不断哭喊，声音凄厉哀恸，耳边风声呼啸，仿佛连鬼神也在共同哭泣。

　　谁死了？为什么要哭？

　　“如愿……”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就在耳边，又仿佛存在于久远的记忆里。

　　“温姑娘！”

　　“阿宴！”

　　一柄轻薄如玉的长剑，一支火焰缭绕的羽箭，并一把白骨泼墨的折扇突然从天边飞来，齐齐攻向在温灵宴身前又汇成人形的朱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