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梦华录》水月荡兮

2、深夜，妖现

　　“柳叶……”温凉将手中的玉骨扇轻轻抵着下颚，看着少年衣上的柳叶纹若有所思。

　　不止他们，客栈里的其他人似乎也被这突然到来的少年晃了眼，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少年身上，惊艳有之，猜测亦有之。温灵宴就听见有人低声说了句，“我看那京都的凤庭公子和温家温凉公子大抵也就是这般模样了，只是不知这位是什么身份？”这话温灵宴很是同意，除去她哥哥，眼前这少年的确是她见过的最出色的人了。

　　然而少年对各类打量却熟若无睹，只自顾自收了伞，默默走到边角的空位坐下，神色很冷，一副不想跟任何人说话的模样。

　　“嗤——”温灵宴忍不住轻笑出声。哎呦呦，这是哪儿来的少年，正经的跟幼时教她学习的夫子一样，看着可真好玩儿。

　　那少年坐的离她隔了好几桌，却也仿佛听见了她的笑声，远远地瞥过来一眼，马上又移开了。

　　温凉注意到他的目光，心下无奈至极，这个妹妹自小是管不得，骂不得，更是打不得，性子惯的有些娇纵。他也只能是唤一声：“阿宴……”

　　“知道了知道了——”温灵宴拖长声音，“京都不比江陵，要时刻谨言慎行对不对？哥哥，你怎么比娘亲还啰嗦？”

　　温凉挑起眉：“长兄如父，怎么我还管不得你了？”

　　“哎呀，管得管得，只有哥哥才管得了我！”温灵宴立刻讨好地抱住他手臂晃了晃。别看她哥哥看起来脾气好的天上有地上无，真生起气来可吓人了，她可招架不住。因此平时闹归闹，哥哥的话她大多都会听的。

　　温凉扶额，最受不了她撒娇，但自己的妹妹怎么都要宠着的，他也不可能为了外人去责备她。

　　温灵宴在温凉这里向来是不知收敛的，刚撒完娇又凑过去：“哥哥，你看刚进来那人多好玩啊，冷冰冰的，像不像小时候教我的那个夫子。”

　　哪个夫子？温凉只回想了一下就记起来了，顿时那张俊脸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

　　世家子向来启蒙早，温家子弟更是从三岁起就要读书晓字了。温灵宴小时候是请了江陵最好的三个夫子一同教的，其中一个整天冷着脸，她第一次天上学还被吓哭了。那夫子也严厉的很，不比其他两个对她都是温温柔柔的，上课都冻死个人。温灵宴那时候可讨厌他了，哭着跟爹娘说不要他教，爹娘被她哭的无奈，只好把那个夫子给辞了。然而温灵宴只高兴了几天，因为家里堂兄堂姊都说她娇纵任性，把人家好好的夫子给赶走了，都不愿意跟她玩，她这才感觉自己做错了事，又哭着把夫子重新请了回来。所幸那夫子也不计较，还是该怎么教就怎么教，她也还是任性，但该做的还是好好做完了。直到十三岁，夫子说自己再没什么好教她了才自请离去，走之前还给她留了句话：“你是投到了好地方，以后还想保持这样也只能一辈子呆在江陵了。”

　　温灵宴也觉得自己投对了地，没哪里会比江陵更好了，要不是哥哥这次进京一去就会是几年，她才不舍得离开呢。

　　“哥哥，你说像不像嘛？”温灵宴晃着他的胳膊非要他给个回答。

　　“好了好了，别晃了。”温凉无奈叹口气，接着往那少年瞥了眼，想了想道：“唔……我觉得不太像。”

　　温灵宴也不惊讶，松开他手，双手托着脸道：“其实我现在觉得也不太像了，他呀，看着可比夫子好玩多了。”嗯，当然，也长的比夫子好看多了。

　　“你呀，可别去招惹他。”温凉告诫她以免她一时兴起去招惹了不改惹的人。

　　“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去招惹？”温灵宴撅着嘴，她只招惹熟悉的人，比如温彻，比如温家大大小小的兄弟姊妹。

　　而此时的温彻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因为明天一早还要赶路，食完晚膳温灵宴就被她哥哥强压着提前回房休息了。
　　自离开江陵，温凉每晚必要在温灵宴的房间外面布下驱妖的阵法，确保万无一失才能放心休息。修习过灵力的术士比普通人更容易引起妖的觊觎，他们这行人，除温灵宴外都有基本的自保能力。温灵宴在术法上的天赋并不出众，魂灵甚至比未修过术法的普通人还要虚弱，因此从小就需要贴身配带温家祖传的法器念生珠固灵。温家虽然是以捉妖为职，但温灵宴一直都被保护得很好，在江陵时几乎没有什么妖能近她的身。因此她可以说连真正的妖都没见过一只，平时就只能在书上看，说出去估计都没人相信。

　　雨在他们用晚膳的时候已经停了，外面只有风一阵阵刮过的呼啸声，然而在阵法的加持下，房里的温灵宴却什么也听不见。温灵宴两只手揪住被褥，半张脸埋在里面，只露出一双杏眸，静静地盯着屋顶。半晌，她突然翻了个身，抱着被褥在床上滚了几圈。白天在马车上睡多了，现在睡不着啊。好想溜出去玩，反正现在雨也停了，可是不行，一旦她踏出这个房间，哥哥肯定会发现的。

　　“虽然改动一下阵法瞒天过海也不难，可是要听哥哥话……”温灵宴仰面躺在床上喃喃自语，没什么阵法挡得了她的，但哥哥事后知道了绝对要生气的。越想越心动，为了遏制自己，她干脆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不断自我催眠，“睡吧睡吧，听话……”仿佛这样就能很快睡着了。

　　然而温灵宴闭眼才不过几息，右手上的念生珠却突然碧光闪烁，她瞬间睁开眼。

　　“有妖……”

　　还是很厉害的大妖，念生珠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这下想睡也睡不着了，她连忙跳下床出去拍对面的门：“哥哥，哥哥！”连拍了十几下都没有回应，倒是把隔壁的温彻给喊出来了。

　　“小姐，出什么事了？”温彻其实还没睡下，听到声音立马就出来了，一脸紧张地问。

　　“哥哥没在房里吗？”温灵宴问他。平时她只要喊一声哥哥就有回应的，像现在这样的情况还从未出现过。

　　温彻原本还以为是她出了什么事，听见她问这个反而松了口气，答：“少主一直没回房，等小姐睡好就出去了，小姐找少主有什么事？”

　　温灵宴举起右手给他看：“此地有妖。”她没忘记这里可是人来人往的客栈，今天因为下雨又有许多留宿的，万一那只妖控制不住妖性大发，可真的会酿成血祸。

　　温彻看着仍在闪烁的念生珠只是轻轻皱了下眉，他以为温灵宴是害怕了，忙安抚道：“小姐不要害怕，属下守在外面，那妖物伤不到小姐的。”

　　温灵宴瞪大眼：“谁害怕了？那妖敢来就让他尝尝我的厉害！”温彻自己都吃过她的亏，还敢瞧不起她，。都怪哥哥和爹娘不让她碰接触妖怪，害她习了十几年的术法却从没用武之地，今天她还非要亲自会会那只妖不可。

　　温彻想起自家小姐在某方面的天赋以及自己曾遭过的罪，突然有点同情那只未曾谋面的妖了。不过即使知道温灵宴有些特殊的能力，他也不能就这样让小姐和妖对上，少主要知道了……

　　“小姐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属下就守在外面等少主回来。”

　　在江陵时防得紧就算了，出来了也看得这么严实，今天难得有机会，我还非不罢休了。不过温彻实在固执的很，他肯定不会同意让我出去的，得想个办法支走他才行。温灵宴转了转眼珠子，计上心头看着他道：“我找哥哥有事，让我出去。”

　　温彻无奈：“小姐。”

　　温灵宴本来也没想他能同意，她眨眨眼，“嗯……那要不、你去找他回来。”看温彻还想劝阻，她佯怒道：“你还不同意？那我可生气了！”

　　温彻可不敢惹这小祖宗生气，只得妥协：“好，我去找少主，小姐你呆在房里可千万别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快回啊。还有，别叫其他人了，这么晚大家都睡了。”说完又当着他的面走回自己房间关好门，温彻这才放心地离开。

　　温彻刚一走，温灵宴就悄悄把门打开了，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客栈檐下挂了一排灯笼，只是被风雨吹灭了四五盏，于夜里视物倒是无甚大碍。温灵宴修为不高，只能靠念生珠追踪妖气，不知不觉就被带到了偏僻的后院。

　　夜里刮着风，地上的杂草乱舞，被灯笼的光映在墙上，影子张牙舞爪，仿佛下一刻就会朝人扑过来。

　　因为生在温家，温灵宴自幼便读了许多妖志异闻，胆量比一般女孩大得多，然而现在她却不禁有些发怵了，手心里紧紧捏着一张符箓，眼睛也不安地四下瞟动。

　　“簌簌——”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异动。温灵宴下意识转身，手中符箓同时飞了出去。

　　霎时寂静无声，连风都仿佛停止了，空气中不知何时浮起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温灵宴紧咬着下唇，鼻尖不知不觉沁出了冷汗，双眼警惕地观察四周。

　　好一会儿都没再有什么动静，但血腥气却越来越浓重，让人几欲作呕。温灵宴胡乱又抽出几张符箓，都是温凉提前画好的，威力不容小嘘。

　　“呵呵。”空气中不知是谁突然发出一声嗤笑，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听来却柔腻蚀骨，诡魅异常。

　　后背靠上一具冰冷的身体，不似常人的冷气喷在颈上，呢喃低语：“小姑娘，这符箓用在你手上可真是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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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这是只什么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