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息》幽灵一号

8、第 8 章

　　周末，林文茵跟着妈妈去花店帮忙，方嘉圆本来不同意的，但耐不住女儿的软磨硬泡，便同意了。
　　花店还有一个员工叫陈惠，和林文茵差不多大，因为家里没钱供所有孩子上学，她初中没毕业便辍学来城里打工了。方嘉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在火车站，她正被一个中年男子忽悠。正是花样年华的小姑娘，初到大城市，心思单纯，最容易受骗或者拐卖，不管是什么结局，都是方嘉圆不想看看到的。
　　方嘉圆将她带到花店，询问了她的情况，那时正好上一个员工辞职了，她便问她愿不愿意留下来，小姑娘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陈惠干活儿很卖力，做事也认真，还尤其地好学。若是店里没客人，又处处都已经收拾得井井有条的了，她就会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本课外书来看。
　　若是遇到林文茵到店里来，她会围在林文茵身边，问问她学校里的一些事情。林文茵看到她眼底的渴望，明明话不多的人也会挑着同学之间的趣事说一说，希望能以此慰藉这个小姑娘。
　　宋明乐进来，陈惠收敛了私底下的情绪，笑着走出去招呼客人，“您好，请问您需要点儿什么？”
　　“你们这儿有红玫瑰吗？”
　　“有的，请问您要多少？”
　　陈惠走到红玫瑰摆放的地方，宋明乐顺着看过去，浓稠的红色凝结成的花朵，娇艳又浓烈，一点儿也不像他会喜欢的花儿，但他还在世的时候确实经常捧着一束红玫瑰回家，连去世的时候，手里也攥着一束包装精美的红玫瑰。
　　“要二十枝。”
　　“好的，您稍等。”
　　陈惠正精心将花儿包在一起，林文茵则充当着收银员正给宋明乐找钱。
　　外面又进来一个人，身材高挑，声音略带磁性，“怎么这么慢啊？”
　　林文茵听到耳熟的声音抬头，引入眼帘的是少年杂乱的头发、睡得睁不开的眼和黑色羽绒服，她将零钱递过去，声音软糯，“找您的钱，请收好。”
　　宋笠峥哈欠打到一半卡住了，转过头来睁开眼，在安静的小店里扔出一个“卧槽”，陈惠回过头来看了少年一眼。
　　“嗨，宋笠峥。”林文茵扬着笑脸跟同学打招呼。
　　“你在这儿干嘛？这么冷怎么也不知道多穿点儿？”宋笠峥心疼了，他家小姑娘该不会在打工吧，瞧瞧那小手都冻得通红了。他有些蠢蠢欲动，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脖颈前羽绒服的拉链上……
　　这时，方嘉圆提着饭回来了，林文茵轻轻叫了一声“妈妈”，宋笠峥将手揣回兜里，眼睛一亮，这是未来岳母啊。
　　方嘉圆得知买花的是女儿的同学之后挑了一盆绿植非要送给姐弟二人，宋明乐还来不及婉拒，宋笠峥就高高兴兴地收下了，“谢谢阿姨，我一定好好养它。”
　　方嘉圆盯着宋笠峥的衣服看了两秒，善意地对着他笑了笑，“嗯。”
　　宋明乐开着车，宋笠峥在副驾驶位上，怀里抱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手里还捧着一盆多肉，正在那儿东瞧瞧西摸摸，新鲜着呢。
　　“喜欢人家小姑娘呀？”宋明乐瞥了自己的傻弟弟一眼，恨不得立马就叫她妈妈来围观平时拽得二五八万的这个臭小子。
　　“是不是超级可爱？我跟你说，她可厉害可优秀了，我们年级第一！”宋笠峥凑过脸去，笑成个痴汉。
　　“这就是你万年老二的理由吗？”
　　“要不是她在我上头，我怎么可能屈居人后。”
　　“行啊，那你好歹有一次考过人家，也让我相信一下你万年老二的原因是爱情，而不是不行啊！”
　　“不，我要对爱情从一而终。”
　　“行吧，对于你行不行这个事情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消停了一会儿，宋笠峥嘴皮子又寂寞了，“怎么样，姐，对你未来弟媳还满意吗？”
　　虽然这么问，但是弟弟你满脸的求夸奖是什么情况啊？
　　“人家喜欢你吗你就嘚瑟？”
　　“早晚的事儿。”
　　“你倒是挺自信啊。”
　　“要不是妈妈不准我上高中谈恋爱，我们早就出双入对了。”
　　“吹，继续吹！你也不瞧瞧自己现在什么样子，鸡窝头，眼屎还糊在眼角，半点儿精气神都没有，人家姑娘又不瞎。”
　　宋笠峥凑到镜子面前一看，“卧槽，我怎么那么丑！完了完了，我刚刚居然这么丑！老子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草草草老子的帅脸，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当年你去约会我还给你提建议了呢！”
　　“是，你的建议是让我别穿保暖内衣，省得黄廷看到提不起‘性趣’来。”
　　“我说的没有道理吗？要是那次你穿你那大红色保暖内衣去，估计你现在还在家里啃老呢！”
　　“闭嘴吧你个二傻子。”要说吵架，宋明乐也是个中好手，姐弟两个就从来没有消停过，“我跟你说，你姐夫最喜欢的就是你姐姐我的红色保暖内衣，他说我穿着可美了，可性感了！”
　　“啧啧啧，真可惜，多好的男人啊，年纪轻轻就瞎了。”
　　“瞎了怎么了？好歹我是嫁出去了，你那小姑娘看着眼清目明的，十有八九是不会瞎了眼看上你的。”
　　“呵呵，怎么可能，国家总统都还犯错呢，她怎么就不会识人不清了？”
　　“说你傻你还不承认，哎，姐姐真担心你以后出社会被人欺负。”这就到了墓园了，宋明乐停下车，眯着眼睛带着慈母一般的微笑摸摸宋笠峥的狗头。
　　“滚！”
　　宋穆堂死的时候宋芮芳三十四岁，宋明乐十四岁，宋笠峥才七岁。他是在下班途中出的车祸，一辆大货车直直冲着他的自行车撞了过来，血流了一地，车篮子里的玫瑰花散落在地上，浓郁的颜色竟不如粘稠的鲜血鲜艳。
　　姐弟两站在父亲的墓前，一个一身粉嫩，打扮得一丝不苟，一个一身漆黑，不修边幅。
　　宋明乐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话，从社会新闻说到市场菜价，又从城市雪景说到跨年晚会，她说了许许多多，说了每一个人，每一件事，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宋明月去了车上，宋笠峥独自一人蹲在墓前，他伸手抚了抚大理石板，接着开口道：“爸爸，妈妈过得太辛苦了，你给她托个梦吧，劝劝她，我们谁劝她都不听，她只听你的。姐姐过得很好，这次回来她好像胖了，在她面前我可不敢说，她现在厉害了，我吵架都吵不过她了。对了，不是早就跟您说过我喜欢一个姑娘吗？我刚刚还见着她了呢，这花儿就是在她们家的花店里买的，怎么样，好看吧？等我高中一毕业就带她来见你，她有两颗小虎牙，特别可爱，你一定会喜欢她的。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一滴眼泪打在大理石板上，飞溅开来，“爸爸，我好想你……”
　　没有人回应他，这周围都是墓，都是孤寂。
　　宋笠峥拉开车门的时候宋明乐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宋笠峥捕捉到她发红的鼻尖和微肿的眼眶。与来时的笑笑闹闹不一样，这一路上，姐弟两谁也不说话，仿佛疲累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