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棋》辰幼安

22、021

　　在几人各自回房之后，房外的春雨有渐渐变大的趋势，一幕幕雨帘映入了开窗赏景的眼瞳中，让人不由静下心湖，陷入沉思，偶有转身侧目也不过看着画屏上的远山听着雨声沉默。
　　能让朝歌安静下来的天气就是雨天，不论是春雨细绵绵，夏日簇雨声，还是秋雨梧桐叶落，冬雨寒风相伴，都别有一番情致。
　　因连着下了三日春雨，朝歌感受到了北方由寒转暖的变化，也因凌潜没有交代朝歌随行去厅堂见客外之客，除了每日向侯老爷道早，一般她也就躲懒在房内练习从房内一角转移至另一角，看着雨帘愣愣神，别无旁事。
　　雨停后的第一日是他们到达璇城的第四日，辰时一到，凌潜便带着朝歌在侯家人的热情挽救下拜别了众人，在未上官道前两人踩着被雨水浇湿了的泥泞土地一步步走着。
　　凌潜开口问道：“这三日你在房中做什么，这么安静？”
　　朝歌侧目看一眼凌师兄，回道：“凌师兄这三日一直在见人。”
　　凌潜继续道：“是侯老爷在沙驰国的友人，知道侯家人到了来拜访。”
　　朝歌说道：“原来如此，药祖的徒弟出趟门都是趋之若鹜。你那么忙，我又没事可干，只能在房间琢磨功法。”
　　凌潜低头看着个子小小的朝歌，听着小丫头语气中的挖苦，轻笑着摇摇头，两人沉默一阵直到走上官道向璇城前方中段的璇玑山而进，才又开口交谈起来。
　　“皇宫你打算混进去还是以宣阳郡主的身份名正言顺走进去？”
　　“混进去罢，我不想见那沙驰国的臭皇帝。”
　　“如果混进去失败了，恐怕你不想见他都不行。”
　　朝歌听到凌师兄说得话，感觉自己会倒霉的很，不吉利，不由停下瞪他一眼。
　　凌潜接收到了来自朝歌的怨气，宠溺的光芒自眼中一闪而过，好似是人的错觉，正身不管朝歌继续迈步而走，渐渐在他眼中出现了一块来自天空的黑影，起初他没在意，过一会那黑影越来越大，他担心是那波刺客，又怕看错，唤来跟在他身后的朝歌辨认。
　　“凌师兄，像是鸟儿。”
　　“感觉不对，你再仔细认认。”
　　“这回看着大了，是大鹏鸟。”
　　“你那么喜欢鸟类？除了鸟儿没别的了？”
　　“在这儿我也看不清，不然我上去看看？”朝歌指着远处的天空。
　　“好。”
　　凌潜的话音刚落下，朝歌已经消失在原地，向着天空中歪歪斜斜的黑影极速而去，几次呼吸的功夫也就进了。这才看清那块在地面看到的黑影不过是个大风筝，只不过上面还有一个掌握风向的人。
　　朝歌没想到在大清早会遇上这事儿，一时也愣住，之后更是被风筝上的人摇头晃脑的吓住，直接忘记回身避开，被风筝上没来得及改换风向的人撞个正着，风筝坏了，两个人也被撞得头脑不清醒飘忽而下。
　　站在地面上一直看着情形的凌潜和另一拨原本隐身的人看到这种场面也是一惊，迅速向两人要坠落的方向奔去。
　　若来不及托住落下的身体，空中两人如此坠地必会当场身亡，奔跑的人担心至极，先后赶到璇玑山半山腰时都是满头大汗狼狈不堪，而朝歌与另一少年衣服破破烂烂，正不远不近躺在地上非常安静，于几步之外看，身体已经没有起伏也没有血迹，少年的人看见喊叫着快步奔过去，凌潜则站在几步之外静看朝歌的面容，之后才慢慢走过去站在朝歌身前不动。
　　凌潜半蹲下身来用手拍着朝歌的小脸，说道：“起来。”
　　朝歌没反应，凌潜掏出怀中的银针在朝歌眼前晃悠，说道：“我的银针已经准备好了，还不打算起来？”
　　朝歌还是没有反应，凌潜俯身在朝歌耳边轻声说道：“那你可要撑住，我现在要扎你的笑穴，等你笑够整整一日也就好了。”
　　话落，朝歌的眼球动了动，接着便懵懵懂懂的醒了，看到凌师兄还迷迷糊糊的和他打招呼，凌潜不由心想，装得还挺像回事，可惜，躺着装死还不老实，站在上方就看见眼球动来动去，双手还紧紧攥着，哪有一点受伤昏迷的样子。
　　起身不理会打算装假到底的朝歌，走向另一侧还在昏迷的少年。
　　朝歌是装昏装死，而这少年是真昏了，而且面部惨白，围住少年的几名大汉没有试图唤醒人，而是在帮少年活动腿脚或者臂膀手指，凌潜看着有趣，如果他没猜错，那名少年不仅是因为高空坠落而昏倒，还是因为他本身中了毒，如今正巧毒发。
　　凌潜想近前暂时为那少年施针压下毒性，不料几名大汉硬臂一伸，凌潜也近不得前去，只能在大汉的外围接受着大汉眼神与动作的提防。
　　朝歌爬起身边整理衣裳边向背对她的凌潜吐吐舌头，猜到凌潜靠近那群人的理由，说道：“凌师兄，他昏过去了还用你弄醒？别大材小用了。”
　　凌潜回身说道：“昏过去倒也罢了，他是毒发，如今不救熬不过一盏茶。”
　　朝歌惊讶的跑上前看着被大汉围住的一脸苍白的少年，大汉们听到凌潜的说辞也惊讶的回身看着凌潜。
　　“你们别停，继续给他活动身体罢，不然现在就没救了。”凌潜指着那少年对几名大汉讲，大汉一听也顾不得惊讶，继续给少年活动身体。
　　负责警戒的大汉不由转移视线，看着还手拿银针未收的凌潜，拱手说道：“公子懂医术？”
　　凌潜回道：“略懂，略懂。”
　　大汉继续说道：“方才听公子一言，怎能一眼确认我家小主子是毒发而不是由高处落下从而昏倒？”
　　凌潜还未开口，朝歌先说道：“就算是昏倒，你们这么紧张自己的小主子，那应该也是先掐他的人中把他弄醒或者直接带回去救治，如今却在给他活动手脚，傻子都知道这不仅仅是昏倒。再加上我凌师兄的本事，一眼就能辨认，他谦虚你还真当他是初出茅庐丫，赶紧让我凌师兄救你家小主子，不然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凌潜轻笑着对朝歌说道：“你比傻子聪明多少？”
　　朝歌气道：“我在帮你说话。”
　　大汉听完朝歌的说法没有接话，只是侧目请示他们的领头，看是请眼前人救还是等着接应的人来了再救。
　　领头大汉低头看小主子越来越苍白的脸庞点点头，阻拦凌潜与朝歌的大汉也就自动让开了，其余三个大汉也听从领头的吩咐起身与同伴警戒四周，只有领头大汉还在给他家小主子活动手臂。
　　朝歌只是进了四名大汉的包围圈，没有跟着凌潜靠近那少年，偶尔看看大汉偶尔看看或躺或俯在地上的三人。
　　凌潜临近少年并未与领头大汉多言，直接为他诊起脉，领头大汉看了一眼凌潜认真诊脉的模样便将视线放在了凌潜未收起的银针上，看了一会儿才在朝歌的注视下移开视线。
　　领头大汉在凌潜诊完脉后便问道：“凌公子，我家小主子如何？”
　　凌潜回道：“与我所看不差多少，为今之计也只能先施针压制，可延长两个时辰，两个时辰想是够你们回去寻药救命了。”
　　凌潜说完便开始快速给少年施针，朝歌看施针的时间比平时都长，无聊的盘腿坐在矮石上盯着大汉的服饰瞎看，短短的时间还真让她看出些门道，五名大汉脚上穿的靴子皆是牛皮靴，这可不得了，朝歌就像有了大发现，从矮石上下来就一直围绕着几名警戒远处的大汉看，直看得大汉们搞不清状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说朝歌为什么看到牛皮靴像是有了大发现，这就不得不解释一下牛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因牛是重要生产力，在当代法律中，杀牛会比杀人判的罪行还重。
　　朝歌她从小爱吃牛肉，隔三差五就爱吃上两口，被雍庆王夫妇说养女儿精贵，只能四处派人在全国搜寻政府认可可宰杀的老牛为食，而在药崖山上还能吃到牛肉粥，也不过占着药崖山不在任何国家之界内的好处，不受法律的约束可以自由食用牛肉。
　　可如今那少年甚至几名大汉脚上皆踩着牛皮制成的靴子，朝歌觉得他们在沙驰国的身份地位一定非同寻常。
　　少年发出的声音一下子唤回了朝歌的思绪，看着少年苍白的面色逐渐恢复红润，朝歌给凌潜比了个佩服的手势，两人与醒来不明就里的少年打过招呼，在大汉的解释下，少年拱手向凌潜道谢。
　　“列绅多谢凌公子出手相救。”
　　凌潜颔首，简单与之交谈后，少年与大汉便下山离开了。
　　朝歌看着他们走后的背影说道：“他们身份不一般，若不是急着离开，与他们交个朋友也不错。”
　　凌潜接着说道：“他中得毒叫鬾，这世上能炼成此毒的人也没几个，伤他的人不容小觑，与他交友还需谨慎，否则惹祸上身。”
　　朝歌笑道：“凌师兄怕了？”
　　凌潜回道：“倒不是怕，身中此毒之人要想日常保命便要一直不停地活动，甚至入睡也不能停歇，否则便会毒发。伤他之人未免阴毒，我不想找麻烦。”
　　朝歌好奇道：“这鬾毒这么厉害？”
　　凌潜颔首道：“绝对不容小觑，完全有把握治好此毒的人恐怕只有师父。”
　　“哦，那希望这次入璇城不会碰到这般阴毒的人。”
　　两人说完重新启程，下了山顺利经过璇城城门守卫的检查，几番打听才在城西宣平街找到向府，从正门外朱漆大门稍有掉色与高挂灯笼上的灰尘来看，向府并不大甚至有些寒酸。
　　凌潜转头看一眼朝歌的神情，平静无波，转身走上前去敲门，朝歌挪步跟着。
　　过了一会儿，大门才拖着沉重的身子吱呀一声慢慢打开，从稍开的门缝里探出一人，那人一身奴仆打扮，三角细眼上下打量着门外两人。
　　奴仆开口说道：“你们是谁，敲我们的门做甚？”
　　凌潜看着奴仆说道：“我师兄弟二人来自药崖山，受师父之命特来拜访向左向大人。”
　　奴仆一听眼睛更是使力探在凌潜与朝歌身上，看得朝歌浑身不舒服，瞪了那奴仆一眼。
　　奴仆被瞪撇撇嘴翻了白眼小声道：“这药崖山与大人的关系怎的这般好，一个来了半月还没走，又来俩。”
　　“大人现在在书房，进来罢，关门。”奴仆没好气地说完转身进里去了。
　　凌潜与朝歌你看我我看你，没说什么，交换了神情后抬步进了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