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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峰回路转 ...

  •   二月际初,偏安南隅的宁州城渐渐暖意绵延,大抵有种要挣脱倒春寒的迹象,枝芽渐生,融冰已逝,处处生机盎然。

      按理说,这造福一方的父母官,应该保百姓万事无忧,尤其是在这朝廷上下和气融融,边疆四周友好安然的盛世,可这宁州府衙的陈大人却好像执意反其道而行之,在这万物复苏之春便搅得百姓鸡犬不宁!

      宁州知府府衙共有八门,除正南大门常年大开供人出入往来,其余西南北三门大多时候皆是挂锁紧闭,余下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四个角门着人看守着,留给府衙中人日常使用。

      陈枚自打在牢房中顺着自家表姐的话,将那原本为陈湛舟干活的中年狱卒成功策反后,趁着众人蒙汗药药力未消之际,三人依着陈湛舟先前安排好的路子,顺水推舟出了这宁州大牢。

      三人虽一路提心吊胆,生怕半途中出了岔子暴露了几人的意图,但好在陈湛舟确确实实算得上欧阳啸手下的好狗腿子,将骗陈枚光天化日之下“出逃”一事安排得甚是圆满,一路上前来查验的人见确是陈枚不错,很是爽快地放了行。

      三人从安安分分地西南门出了府停在一个隐蔽的角门外,只见路上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陈枚尚未来得及舒展舒展双手呼吸一口府衙外的新鲜空气,便毫无防备地被自家表姐点了穴,不得动弹,只得恨恨地瞪着那自作主张、丝毫不给人机会挣扎的霸道女将军!

      于枝妍自小随父母在军营中长大,最爱的便是舞枪弄棒、晒得黑黝黝的,丝毫没有女孩子的模样,给于将军气得不行,父女俩几番针锋相对竟传到了当朝皇上耳中,听说皇上听闻大笑三声,翌日便着人送了套软金铠甲来,还致信一封,劝说于将军因材施教莫要埋没了人才,于枝妍这才正式步入军旅生涯,一晃十载,这性格脾气也随着军衔越变越大,更是军中出了名的“霸王花”!

      可笑陈枚与游浩打小便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见了这于家大表姐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眼下这“猫”正皱眉抿唇一脸严肃地思索些什么,没有心思修理这个不争气被人抓了去的弟弟,陈枚兀自松了口气,问道:“可是有何不对的地方?”

      于枝妍依旧带着那尖细的嗓音咧嘴一笑,眼角几道深纹也像是溢满了诡计,看得陈枚心中突然一冷。

      “无碍,只是需要公子委屈些时候了。”只听话音方落,陈枚还未反应过来她话中深意,便瞧见这人飞快地抬手往自己颈边用力一敲,眼前忽的一片昏黑,没了意识。

      ……

      南府中众人盯着失神的陈棋看了好久,心中慌得紧,却又碍着这顾渠辰不敢多言,只好静静地等着。

      似是好不容易回忆完了,陈棋眼神一凝环顾四周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听他抬起雪白的袖子掩住嘴角的不自在轻咳一声,然后撤下广袖笑靥上冉,徐徐道来。

      “哎~,长兄的行踪,诸位就莫要问我了,那日我闻讯带人赶到知府府衙时,可只在东北角门见到一狱卒的尸体,并未见到他的踪迹。之后也确是因为突遇一路莫名之人的袭击,这才受了重伤晕死过去被府上人拾了回来。这番说来,在下还得感谢太师府上的救命之恩呐!”他抬手握拳认真躬了躬身子,本是个恭敬的动作,只是辅上欧阳啸脸上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倒是好笑得紧。

      “哼!陈二公子好智谋好手段,老夫府上上下竟都被你蒙骗了过去!”

      陈棋眸色渐深,凝住嘴边的笑,缓声道:“小子怎能与太师作比!今日皇使在此,在下就斗胆与太师来算上一算!还请世子来做个公断!”

      顾渠辰抬着茶杯正欲品尝就听见被点了名,面上有些恰到好处的惊讶,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

      “既然小少爷如此盛情之情,我自是却之不恭,还请太师莫要怪罪啊?”他这话完全将自己择了出去,哪边都不得罪,恨得欧阳啸一肚子气却又不能拒绝,只好咬着牙说了个“不会”。

      陈棋见欧阳啸果然碍于皇上不敢推诿,冷笑两声沉声道来:
      “不得不说,太师的确是个心中有城府、胸中有沟壑之人啊!初来宁州便在此地连干几件大事!你命人以我长兄之身份杀肖盛珏栽赃陷害在先,而后以高官厚禄相许骗我父亲说只是想试探试探长兄的能力,骗得父亲带领府衙上下陪你草菅人命!再以简姑娘性命相骗,哄长兄入府衙,又将长兄是杀人凶手的罪状公而告之,毁我长兄与子衿的清誉!你咳咳!”

      陈棋说的有些激动,连声咳嗽嘴角竟带出了血丝,而那欧阳啸听这一席指控脸色沉如乌云,也不驳斥,只时不时冲顾渠辰瞥上两眼。他抬袖用力地将血丝擦去,平复了些许方才继续说道:“而你最恶毒的,是在你以为将我长兄抓到手之后,将那些被骗去帮你做事的宁州百姓尽数杀害!一个活口都不曾留下!”

      “你!”
      “放肆!你可知如此无凭无据地诋毁当朝太师可是死罪!”欧阳啸一出声便被顾渠辰的一声低吼打断,生生压下了他的威压,也顺势将屋中众人的视线引到了自己身上。

      只见顾渠辰将手中茶杯不轻不重地落于红漆木头桌面上,在安静的屋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在众人耳中心里格外清晰。

      陈棋眼神闪了闪,一时犹豫是否要继续说下去,便听见彦旭忽然开口,不冷不热的声音像是在叙话家常。
      “世子这话的意思可是若我们拿的出证据,便能替这宁州百姓向太师好生讨个公道了?”

      顾渠辰嘴角一僵,显然是没想到这彦旭竟将祸水往他身上引,不过他这自小官场沉浮的功力也不是说说而已,他也仅仅是愣了一瞬便浅浅笑开,打起了太极。

      “彦旭公子这话方才是折煞在下了,小人一介寻常武夫,哪来如此大的本事替一州百姓说话呢?今日在下奉旨前来只为赐婚,其他事莫不如请各位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向皇上请教?”他笑得狡黠,却又与平日狐狸似的陈枚全然不同,眼中暗暗多出两丝邪气。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想起角落里平白被赐了婚事的欧阳森森,还有那连亲生女儿的婚事都掺合不了的便宜老爹欧阳啸,都有些幸灾乐祸。

      “咳咳,世子说的是,这皇上赐婚乃是大事,自家女儿的亲事我这做父亲的定是不能袖手旁观,森森今日起便随我留在南府,待将婚事定的真切了再禀告皇上,此番可否妥当?”

      欧阳啸今日几次三番被打个措手不及实在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见顾世子恰好丢了个台阶便赶忙接住,顺便抢先占住理留下森森,至于这森森择子衿何人作夫婿……这还不得由着他的想法来!

      欧阳太师这算盘打得极好,只可惜碰上了个七窍玲珑心还嘴上功夫厉害的朱简,愣是眼睁睁地看着女儿随别人去了便罢,还在一众人面前丢了个大的。

      “哟!太师想尽尽父亲的职责,我朱简也不是不给面子,只是我们朱家是做生意的,不若太师那般是为皇权贵胄,咱们家小业薄,这账怕得要算算清楚了。”只见安分许久的朱简突然站到森森面前挡住她,冲着欧阳啸要算盘。

      无奈欧阳啸威风一世,今日竟被一个不知人事的丫头捏住了鼻子,可若是不从怕是又会落得个欺压百姓强取豪夺的恶名,只好唤小厮给她拿了个算盘来算账。

      小丫头拿了算盘像是见了钱,笑得眯眼,手上算珠也不见停,被她扒拉地“啪啪”作响,好不清脆。

      “一说森森七年前来我家,一年四季一日三餐吃穿用度皆胭脂水粉是按着太师府大小姐的贵重身份来算的,我不说多,一月五十两银子太师不亏吧?”

      朱简笑得真诚,瞧着嘴角抽了抽眼有些肉疼的欧阳啸咬着牙点了点头,心中惬意至极。
      宁州地处南疆,虽天高皇帝远,但是山高水长物资丰富,百姓生活也使不了多少钱,这一月五十两怕是她与森森再养个陈枚熙冉也绰绰有余,只是机会难得更何况这欧阳啸家大业大,这点银子根本不算什么。

      “太师果然爽快!二说,森森七年前来宁州城,入子衿公塾。虽说这公塾所需皆由朝廷拨款,可森森平日里吟诗作画所用笔墨纸砚也是需要银子的。我想太师也知晓朱家做纸张生意平时常得上好纸张使用,再加上家父看着森森无爹娘关心又孤苦一人实在可怜,便更加疼惜些,平日里用的便都是品笺楼的洛宣纸一类的。我尚记得有两年森森生辰,我爹还送了五色罗萱纸呢!”

      “五色罗萱纸?!”听到这几个字欧阳啸终于坐不住了,“腾”地一下便从座上站了起来,震惊之至连礼节都顾不上了。

      人人皆知品笺楼一纸难求,多年之前这罗萱纸便是御贡之品,而三年前其当家人又造出一种五色罗萱纸。这纸十张一束,每一种颜色各两张,都不过寻常纸张的一半大小,但它在天下文人墨客高官达贵心中的地位之高却难以用言语描述!
      听闻包括太师欧阳啸在内的众名家高门为求得一束五色罗萱纸争的不可开交,直至最后为皇上所闻,下旨斥责各大家行止失仪,又明令禁止坊间同样的争斗,这事方才逐渐平息下来。

      可谁想,这欧阳啸碰了一鼻子灰也没能搞到的五色罗萱纸,这朱禹杰竟如此大方地赠给了他最看不上眼的小女儿,此番打脸可以说打得极其响亮了。

      这欧阳啸脸上走马灯似的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两只小眼睛如同淬了毒药一般狠狠地定在朱简那张笑得灿烂的小脸上,几番想要破口大骂都被身后的齐泓志扯住了袖子,又忍了下来。正如眼下他气得几乎要呕出血来,却依然笑脸相迎,丝毫不失礼数。

      “朱姑娘不必多虑,森森的花费用度自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应当料理的,余下账务只需与我管家一说便是,待诸位回府,我便命人将银两送到府上,森森这些年在府上多有叨扰,从今日起以后便不麻烦诸位了。”

      朱简见这臭老头被她羞辱至怒发冲冠了都能马上收了脾气,心中暗叹果然是只油滑的官场老狐狸,一时有些迟疑,不自觉地想要转头看彦旭。

      若是放在平日看这么一出乌七八糟的戏,彦旭公子早该掀桌子走人了,也是难得他到如此地步还能默默坐回座上,嘴角微微带笑,平心静气地独自喝茶,似是与这屋子中的人全然不在同一处一般。

      许是感觉到小丫头有些黔驴技穷,又或许是他终于等的不耐烦想要告辞了,只见他浅饮一口后轻轻开口,清泉般的声音穿过诡异又粘稠的空气传到众人耳中,格外清明。

      “太师不必再打我徒儿的主意了,简儿也不必替森森强出头做这恶人。依圣旨上而言,无论如何我子衿都要与太师府结秦晋之好,我们这些旁人何必在此处自作主张?森森在我子衿门下七年,与院中众人无不相熟,不如我们就来问问森森她本人意下如何,诸位看――可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指尖转着茶杯,眼神似是不经意地从屋中众人身上掠过,最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落在依旧有些懵的森森眼中。

      森森看着他清远的眼神,愣了一愣,突然不自在地别开了头,脸颊上也悄悄晕出了红晕。

      屋中几人见她这番神态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循着她的目光所向探寻几番,心中又好像突然有了个模糊的答案,却都不敢开口证实。

      最终还是顾渠莘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捅破了这层迷雾。

      “森森小姐可是早就有了心悦之人?而且这人――也刚好是子衿中人?!”

      森森当众被人戳穿了少女心事,眼神有些不知往何处安放的慌乱,见众人各怀心思地好奇地盯着她,心中有些发闷,只好垂下头看着被手指绞的起皱的衣角上,避而不答。

      气氛有些诡异的旖旎。

      忽然,她只觉头顶上一袭深影笼罩下来,不由得紧张地抬起了头。

      只见她心中的那人面若美玉眼波婉转,嘴角噙着浅笑,如天上神袛一般落入她的眼中,似有流萤漫天在他身边久绕不散,又恍若火树银花万色烟火在他身旁绽开,晃的她睁不开眼。

      那人伸手轻轻拢住她不知何时松开衣角的双手,又顺势缓缓蹲下至视线与她同高,许久才抬手在她鼻头轻轻一刮,带着情人间独有的宠溺口吻,像是责备一般开口道:
      “小傻瓜,我今日方才头一回知道原来我这般拿不出手,不过定情信物你都收了可不准反悔!”

      森森此时早已陷入他的魅惑眼神中,脸羞得通红几乎不能见人,听到他这般低声柔语将仅剩的一丁点理智也抛到了九霄云外。她也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勇气,她便这样拉着这人的手猛然起身,当着众人的面独自决定了这门对子衿书院、太师府和朝廷都影响深远的婚事。

      “爹、顾世子、棋公子,烦请诸位见证。我欧阳森森今日领皇上旨意,择子衿三公子彦旭为我之夫婿,于八年学业圆满之际,完婚!”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因为太久没有写男女主同框心中实在是不安,所以就想法子写了点森森线的糖(突如其来的哈哈哈)>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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