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1.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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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6日晴
清晨，阳光，和煦的风，有一个少年骑着车子穿过林荫路，白衬衫在身后鼓起了包，阳光透过繁茂枝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明媚的青春物语。
韩书锦看着这景象发呆，努力回忆自己的青春似乎就没有这样美好过，然后一点零星的光落在他脸上，一辆汽车鸣着笛从身边驶过，韩书锦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躺在大街上，一条离家里很远的大街上。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往回走，记忆还停留在昨天晚上在家洗过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好像是在看电视，再然后记忆出现的空白，犹如平地一身雷般的突兀与骇人，最后他就躺在了这里，记忆与记忆没有连接点，中间的时间是一堵怎么也翻不过去的墙。
韩书锦知道自己又犯病了，且这一次比哪一次都严重，在之前无论怎样，在犯病的时候，他是有意识的，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只是控制不了自己。而这一次，韩书锦像是被打了一针麻醉剂，昏昏地睡了过去，醒来后已经是千里万里。
这比任何事都要让人恐慌，就像是蒙着眼睛走路一般，不知道面前是海洋还是万丈深渊，但仍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回到了家里，门当然是虚掩着，电视还开着，在播报早间新闻。韩书锦关了电视，洗了把脸，又换了身衣服，便去大学看李铭泽。在出门前，韩书锦对着镜子狠狠拍了两下脸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装出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轻快地走下楼去，彷佛是害怕有人监视他一般，竟然还强迫自己吹起了口哨，向那些无形的双眼证明他很好。
韩书锦一路吹着欢快的口哨，哼着轻快的小调来到市八中，轻车熟路地找到李铭泽的班级，在门口探头往里面看，第一眼没看到李铭泽，第二眼还是没有，他疑惑的看了一圈下来，依然没有。正在上课的班主任孙老师看见他笑着走过来，两人站在了教室门口。
“铭泽呢？”韩书锦迫不及待地问道。
“昨天下午他就和我请假了，说是有点事处理。”孙老师依旧保持着笑容。
“他没说具体要去哪？除了跟我在一起他还能去哪？”韩书锦有点生气。
“昨天中午来了个阿姨，挺有气质的，上课那会儿说是要和他谈谈，在外边聊了大概半个小时吧，回来后李铭泽就收拾东西直接跟我请假，说是那个阿姨找他有急事。”孙老师也不笑了，小心翼翼瞄了韩书锦一眼，似乎不太理解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生气。
“知道了。”韩书锦咬着牙齿说道。
“是谁？为什么李铭泽要请假？”孙老师追问。
“是他的后妈，想把他从我身边带走，他的高中学费都是我掏的，他的家里人没一个好东西，把他带走他还有机会高考吗！你怎么不再仔细问一下他到底什么情况！”韩书锦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冲着面前这个一脸无辜的女人吼道。
“我…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孙老师似乎被他吓到了，拉着韩书锦的胳膊低声说道。
“行了，你先回去上课吧，我自己去找铭泽。”韩书锦在孙老师的肩膀拍了拍，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突然就张开双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又迅速抽身跑回了教室。韩书锦没有心思体会这个拥抱的感觉，转身跑出教学楼，边拨打着电话，那是十一个数字他清楚地记在脑子里。
拨过去后，关机，一点新意也没有，韩书锦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打了辆车花了一个小时到了李铭泽的家，被告知他们家上个月就搬家了。
韩书锦又回市八中找孙老师，希望她能和他一起去报警，她很痛快地答应了。于是中午时分，两人一起来到警察局，讲述了相关情况，韩书锦提供了李铭泽的照片，可惜没他后妈的，他还向警察提供了李铭泽父母工作所在的单位，警察让韩书锦留下联系方式，便叫他回去等消息吧。孙老师询问什么时候能有消息，警察耸耸肩膀，“我也不知道，再说人家父母能把自己儿子怎么样。”他这句话前半句把韩书锦惹毛了，“你说的叫什么屁话！什么叫不知道，要你们警察干什么吃的！”他怒不可竭的拍着桌子。
孙老师拉了拉韩书锦，示意他冷静“哟，怎么？要打我？来啊！”警察很无赖的往韩书锦身边靠近，他已经握起了拳头。
“打我你就是袭警，判你几年都没问题!”警察嚣张地冲韩书锦喊道。
“好了，走吧，别冲动。”孙老师抓住他已经握住的拳头。
韩书锦的身体跟随着孙老师往外走，眼睛还在怒视着警察，直到他被拉出了门外，看不到那个警察，世界干净了。韩书锦和孙老师沿着林荫路往回走，两人都没有心思聊天，只是低着头走路。偶尔抬起头看一眼被树枝遮挡住的天空，叹一口气。
“别着急了，着急也没有用，别急坏了身子，警察虽然那样但也会查清楚的”孙老师安慰道。“你还没吃饭吧？”韩书锦没头没脑回了一句。
“对哦，都忘记吃饭了。”孙老师看了他一眼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微微一笑。
两人走进一家餐厅，挑了个靠窗的位置，随便点了几个菜，不急不慢地吃着，韩书锦又要了几瓶啤酒，孙老师也喝了几杯，酒意上来了，话匣子就打开了，韩书锦慢条斯理地把他的人生讲给她听，当然没有细说他和李铭泽的故事，只说是李铭泽后妈对他不好，自己看不过带着他跑出来，供他上高中，以后还后供他上大学。孙老师听他絮絮叨叨说着，自始自终都保持着浅浅的微笑和温顺的眼神，偶尔喝一口啤酒或吃一口菜。
走出餐厅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两个人都有点醉意，这一个漫长的下午就这么被打发过去了。
“我们去酒吧接着喝，这回我请你。”孙老师意犹未尽。韩书锦笑了笑没说话，她已经拉起他的一只手朝着酒吧走去。韩书锦摇摇晃晃的跟着，看着她的发梢被风扬起，又觉得好笑，酒精果然是拉近人与人距离的捷径。
韩书锦发现自己喝醉了不管多伤心都会很喜欢笑，举杯的时候笑，聊天的时候笑，连上卫生间的时候也会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孙老师正好也去卫生间，不过她没注意到韩书锦，她正在低头讲电话。
酒精，炫目的灯光，恍惚的人影，迷幻的音乐……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脑逐渐恢复了意识，感觉就像是睡了一个没有梦的觉。韩书锦还没睁开眼睛便先听到了哭声，从声音判断，应该是孙老师，韩书锦慢慢睁开眼，边看到她跪在自己身边，捂着嘴巴在哭泣，头发披散下来，落在胸口。
孙老师看到他醒过来盯着自己看，便不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连说了十几声对不起，一边说脑袋一边晃。韩书锦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自己又躺在了街上，还是深夜的样子，看了看手机证明自己失去意识没多久，韩书锦坐起身来，把地上的上衣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就穿上了。站起身来的时候，还觉得膝盖有点疼，可能不小心又磕碰到哪了。
孙老师也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站在他旁边，依旧在哭泣，“我不知道李铭泽是你的…恋人，大家都以为你是他哥哥，我不知道你有病……”那个“病”字说得虚脱无力。韩书锦冲她笑了笑，“我不需要同情。”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孙老师还是一直在重复这三个字，仿佛这三个字是她的生命格言一般，需要反复被提及。
“我回家了，你也回家吧，睡个好觉，明天……”韩书锦的停顿意味深长。“我知道明天该怎么办。”孙老师抢着说道，然后掉头率先跑走了。
韩书锦看着她奔跑的背影，觉得这女人很傻，干嘛不打车呢？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向家里驶去。韩书锦还想要早点回家睡个好觉，因为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他以为这个夜晚平静的就这样结束了，但夜晚永远比想象之中的要长得多。
回到家中，这个令韩书锦愈发厌倦的囚笼，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却发现柜子里的衣服全都是穿过的，韩书锦只能抱着这些衣服走进卫生间，打开洗衣机的盖子，突然就愣住了，手中的衣服全都掉落在地上，脑子里出现了一道裂痕，如电击般疼痛了一下，韩书锦颤抖着把手伸向洗衣机，把李铭泽抱出来，他身体僵硬的蜷缩着，胳膊和腿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弯曲，仿佛坏掉的橡皮泥，身体早已失去了温度。
韩书锦看着怀里的李铭泽，双眼紧闭着，表情一点都不安详，是恐惧与绝望的混合体，双手向前伸着，似乎在努力抓寻什么，脖颈上有两处紫色的掐痕，像是用力的吻痕。韩书锦的双手开始慢慢无力，悲怆的泪水顺着脸颊滴在李铭泽身上，他想要大声地号啕，却发不出剧烈的声响，悲伤像把钳子钳住自己的喉咙，剩下游丝的气息挤出气管，与口腔产生微弱的共鸣。
而比悲伤更恐怖的是未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1.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