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
杨庭生的回应有些敷衍，不过王振并不在意，他需要的是对方在知情后的表态。至于自家艺人在后续的日子里会不会明知故犯，那是以后才该操心的事。
阳台这里是吹不到空调的，雨后的空气异常憋闷，令人窒息，杨庭生没站多久就受不了了。
他扯了扯已经开始汗湿的衣领，皱眉道：“我先进去，都快热死了。”
王振点点头：“那我去跟小朋友打声招呼。”
双方既已谈妥，杨庭生也必要没再拦着，扬手一挥：“去吧。”
说完，他踩着拖鞋施施然回到大厅的沙发上，继续他的咸鱼躺。而在王振看来，既然杨庭生喜欢蒋衍当助理，那么自己也犯不着去当恶人。不过身为经纪人，有些注意事项还是得亲自跟对方说一下的，这是职业操守。
因此，蒋衍预想中的盘问并没有发生。双方交谈的过程中，王振只是传授了蒋衍很多工作中必须重视的小细节以及杨庭生的忌口食物，别的什么都没提。
蒋衍不由得松了口气。
如今，在艺人本身以及经纪人都点头同意的情况下，只要蒋衍不在工作过程中犯原则性错误，实习评价保准妥妥的。至于工作室里面的其他成员，由于蒋衍与他们既没有职位上的冲突，也不存在什么过往恩怨，双方关系亦是进展飞快，哥哥姐姐一通喊下来，彼此的手机通信录里都互存了号码。
众人在和谐友好的气氛中渡过了一个愉快的端午。鉴于唐潮在七月初有一个重要的面试机会，节日过后，王振立刻回公司开始为这件事做准备工作。而工作室里的其他人则各自归位，继续他们半工半假的状态。毕竟正主杨庭生目前正在家养生不营业，他们主要的工作内容就是随时等候老板的召唤。
随着时间流逝，蒋衍对杨庭生的性情了解也在与日俱增。
公司分配的这套公寓约摸一百多平米，杨庭生这人没有特别强烈的洁癖，除了衣帽间需要多点花时间整理之外，日常打扫卫生的任务并不繁重。在吃食方面，杨庭生也不挑嘴，只要是好吃的他都喜欢，非常好养活，唯一可惜的就是他不能吃辣，稍微沾一点就开始咳，几乎是撕心裂肺那种，非常吓人。
至于精神娱乐这方面，除了看电影看书，到了后期，随着杨庭生到医院把尾指的石膏给拆了，右手的活动限制大大减少后，两人的关系还进展到一起作死熬夜打游戏的地步。他俩既带飞过不知名的队友，也曾因为刚过头而被敌方抓住机会完成双杀，坑人坑己。
蒋衍的实习期算是毫无波澜地渡过了第一个月。
时间正式跨入暑期档，每年拼得你死我活的消暑作品开始轮番上阵，各类影视作品的选角活动也同时出炉，彼此挣着为下半年的演绎计划铺路。
七月初的某天早晨，蒋衍在接了一通电话后，突然向杨庭生提出要请一天假，理由是家里出了点事，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得要他本人回家一趟。
杨庭生看着眼前的小助理，心想，你那是什么眼神，这明摆着不是请求，而是在告知我不管我同不同意，反正你要回家。
不过在修养了一个月后，杨庭生的腰伤已经好了很多，走路不用再扶着墙，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处理。蒋衍缺席这一时半会，对他来说，问题不大。而且正常来讲，助理也是有休息日的，不过杨庭生情况有些特殊，导致蒋衍上岗都一个月了还没休过一天假。
“一天的话能处理完吗？需不需要多给你几天时间？”
叼着片麦芽面包的杨庭生本来只是随口提了一下，但没想到蒋衍却眉头一紧，目光微凝，显然把杨庭生的话当真了，很认真地开始思考这个提议。
杨庭生：“……”
不过到最后，蒋衍还是觉得没必要。
“谢谢生哥，不用的，一天就够了。”
“那今晚还双排吗？”
“排！”蒋衍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我家有点远，晚上估计得饭点后才能回来。”
杨庭生有些意外：“你家在郊区？”
蒋衍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是的。家里人比较喜欢住那边。”
“那需要让张叔开车送你过去不？”张叔是杨庭生请的司机，这一个月来杨庭生足不出户，张叔都快闲得长毛了。
蒋衍略带腼腆地笑了笑：“家里会有人来接我的，不用麻烦。”
行吧。
想到蒋衍的关系户身份，杨庭生也不再坚持。一个小时后，蒋衍把午饭和晚饭都提前准备完毕，饭盒上还贴好了小纸条，杨庭生只要拿去微波炉里热热就能吃。
“那我出门了，生哥再见。”
“去吧，注意安全。”
道别完毕，出门下楼。离开小区的蒋衍站在马路边上等了一会儿，就招了辆车。
上车后，他对司机说了个地址后，便低头发信息去了。司机跑惯了这条线，知道住这一带的大多是时光传媒的艺人，忍不住多看了蒋衍几眼。
“小伙子，今天也赶着去华夏娱乐那边试镜吗？”
闻言，蒋衍略微抬头，冲司机笑了笑，否认道:“我不是艺人。”
“哎哟真不好意思，主要今天光一个早上我就载了好几趟，我以为你也是……”
蒋衍温声道:“没关系。”
五分钟后，抵达目的地的蒋衍付了车资，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证件，顺手戴上口罩和帽子。
今天像他这样打扮且独身前来的人特别多，所以他一点也不起眼。蒋衍通行无阻地刷卡进了华夏娱乐的大门，往大堂旁边开的一家咖啡店里寻了个位置坐下，开始等人。
二十分钟后，专用电梯门打开了，一行正装人士陆续出现在大堂，为首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对方西装裹革，步履匆匆，眉间还隐有焦虑。在快走到大堂门口时，男人突然停驻步伐，把注意力投放在旁边的咖啡店，视线来回的逡巡，似乎在找人。
被几位彪形大汉款的保镖簇拥着下来的陆汀恰好撞见这一幕。出于好奇，他特意压低了声音，问身旁的经纪人沈晴:“晴姐，何经理怎么停下来了？他在找人？”
被点名的沈晴一时也回答不上来。
今天是周导新戏的公开选角日，圈内四大娱乐公司之一的华夏娱乐被设为其中一个试镜地点，不过由于华夏娱乐这个点试的都是些三番打后的角色，一般不是不讨喜很难演，就是在电影中实际露脸的时间很短，所以来参加这一场试镜的，以收到风声的无名艺人们居多。
沈晴顺着何经理的视线方向望去，入眼全是口罩帽子墨镜这类的标配行头，根本分不清谁和谁。
不过也没等众人疑惑多久，谜底就揭晓了。
何经理的确在找人，并且很快找到了。
目标人物是一名身姿挺拔的青年，和咖啡店里的大多数人一样，青年也戴着口罩跟帽子，一眼望去肤白偏瘦，虽然也是肩宽腿长，但与艺人的体态要求仍有一段差距。“上镜起码胖十斤”在业内可不是一句玩笑话，以专业的眼光来看，青年明显不够瘦，要达到完美的上镜效果，还得减重。
演员当久了，出于职业习惯，陆汀经常会无意识地去观察他人。当他在内心对青年进行快速点评时，对方似乎也察觉到有一票人正因为他的缘故而停驻，于是便把视线转移到这边来，对着众人微微欠身，以表歉意。
短暂的小插曲很快过去。
因为找到了人，何经理也抹掉了焦虑。但何经理没有向众人介绍的意思，带着青年就往外走。不少人都在内心猜测青年是谁，唯有陆汀看着对方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喃喃:“眼睛还挺好看的，不过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陆汀的心思，蒋衍自然不可能知晓。
跟随何经理下来的这一行人，准备前往的目的地都是一致的。但今天华夏娱乐的停车库早已爆满，以至于大门口的左侧停了一排车。蒋衍跟着何经理坐进了打头阵的那辆车，等其他人也上完车，十几辆车组成的车龙开始缓缓驶离市中心，往京郊高速的方向行去。
上车后，蒋衍把口罩和墨镜都摘了，靠着椅背长长地舒了口气。坐在副驾驶的助理小哥很有眼色地倒了杯温水，递给后座的蒋衍。蒋衍接过水杯，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何经理和颜悦色地问:“刚才等很久了吧？实习的感觉怎么样？”
“不，是我到早了。”一杯温水喝下去，盘桓在口腔里的咖啡味被冲淡了许多。蒋衍把空杯递回给助理小哥，然后对何陌说:“至于实习感觉，其实还好，不辛苦，毕竟很多东西我以前都学过。老板也不难伺候，是个好人。”
何经理想起蒋衍被拒十多次的经历，忍不住哈哈大笑:“好人好啊，会有好报的。”
蒋衍想了想现下的状况，也笑了，“何叔说得对。”
“不过小衍，真正考验的还在后头。我查过资料，杨庭生在八月中旬有部恐怖片要拍，那片子的导演姜仲文是个会来事的，虽然人品不错，但拍起戏来比较容易钻牛角尖儿，到时候你跟着进组的话，八成得半夜和杨庭生一起去探真坟头。”
“……探就探吧，我不怕。”
两人稍微谈了几句，何经理开始处理工作去了。蒋衍今天起得有些早，见距离目的地还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他索性闭目补眠。
从业多年的师傅把车开得很稳，蒋衍得以安稳地睡了一路。当他醒来时，目的地已经到了。
这是京郊一处背靠群山的私人园林，园林深处设有好几处别墅群，第二处试镜地点就安排在这片园林里。
车队在树荫的映掩下缓缓穿行。
蒋衍睁眼的时候，他们这辆车正好与后面的大部队分别，独自拐弯，绕到了另一条专用车道上。
“来试镜的人真不少。”
“其实能被邀来这里试镜的，都是已经筛选过的。”但架不住圈内准一线和二线的演员多。
何经理合上手头的文件，随口报了个数据：“上午来了二十多位，下午估计也差不多。”
试镜持续三天，挑选的都是二番及三番的角色。但男女主演以及特邀角色都不在此次的选角范围。
“主演的人选确定了吗？”
“男主角还没确定，不过女主角的人选倒是大致定下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叶明曦。”
蒋衍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如果是她的话，我剪过她的片子，演得确实挺好，肢体语言都很到位。”
“你舅舅也是这么说的。”何经理拍拍蒋衍的肩膀，笑道：“也许待会儿你们可以互相交流一下。”
蒋衍愁眉苦脸地说：“算了吧，待会我肯定得进小黑屋里剪片。”
事实证明，蒋衍的自我定位十分准确。
一进家门，周围的混乱让蒋衍眼皮直跳。
负责此次试镜的团队，有一半的人都待在试镜现场，剩下负责后勤的另一半工作人员则把工作阵地转移到这里。各种概念草稿与特效道具材料随处可见，其中又以服装设计团队最为夸张，绫罗绸锦麻棉纱，预备的戏服从裁衣间一路铺到了客厅。
现场的工作人员都是跟随周导多年的核心成员，几乎是一路看着蒋衍长大的，双方关系熟络非常。
“哎哟小衍，你可回来了，刚才周导还在念你来着。”听见楼下的动静，导演助理从二楼的围栏上探出半边身体，对蒋衍招呼道：“赶紧上来，都等着你呢。”
蒋衍一边上楼一边道：“是剪辑师傅们在等我吧。”
导演助理哈哈一笑，没有否认。
别墅一共有三层，第一第二层经常会沦为工作现场，只有另外设了门禁的第三层才是私人起居室。蒋衍早已习惯家里这种公私不分的状态，径自走向二楼的放映室。
放映室被改造成一间小型播放厅，除了放映器材，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障碍物。放映室正前方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块巨大的屏幕，荧幕上呈现出的画面正是今天试镜现场的实况直播。现场的多台摄像机一直忠实地从不同的角度记录下演员们的试镜表现，以便方方面面都能让幕后人士看到。
投资方与制片人等一众评委坐在舞台下方，时而聚精会神，时而心不在焉。比起现场的评委，待在放映室这边的人数要少很多，只有几位影片艺术顾问以及周导本人。
“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
敲门声响起，处在昏暗光线下的周导抬手指了指放映室后方，那里有一扇直通剪辑室的门。
周导指着那扇门，头也不抬地对蒋衍说：“去替我剪些片段出来，原片都在文件夹里，午饭等会会有人端去给你。”
果然，剪片才是我的宿命。
早有预料的蒋衍叹了口气，乖巧地应了一声：“好的，舅舅。”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