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棒棒糖引发的爱恋》格路

7、记忆浮出水面

　　老师们的批卷速度十分惊人。洪姝下午刚刚考完英语，到了晚上考政治之前，一向优雅迷人的英语老师就找了过来，脸上写着“恨铁不成钢”五个大字，询问她考砸了的原因。

　　第二天下午，所有科目的成绩就已经公布在榜，班级排名以及年级排名也都被统计出来。九十九中的老师们大概是一见到试卷就会陷入到忘我的工作状态之中，不在第一时间完成工作就觉得寝食难安吧，不然真的没法解释他们这惊天的手速。

　　洪姝的英语考砸了，擦着及格线低低飞过，不过其他科目的成绩都是一路高歌猛进，奔向班级前列。整体来讲十分对得起她这一个月以来的努力。

　　她的总成绩在班级排第三，有点超出她的预期，如果英语没有发挥失常，那她的名次真有可能超过关咏琳去。

　　但她没有为自己的名次感到欣喜，因为第四名是齐子盛，两人的成绩一起前移了两位，至少还得坐在一起一个月的时间。

　　成绩揭晓的那一刻，洪姝听到了齐子盛的一声叹息，虽然这种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还是觉得心中有些委屈难过。

　　怀揣这种纠结苦闷的心情，洪姝敲响教职工办公室的门。

　　滕老一手执卷，一手摇扇，这都快到十月份了，他也不嫌冷。数学老师范大爷坐在他的对面，两人掐着本次月考的成绩单，指点江山，口沫横飞。见到她来，老头子们显然有些意外。

　　“洪姝？来来来，有问题要问吗？”虽然说语文这个科目一般没人去向老师请教问题，但是滕老已经自动进入了答疑状态。

　　洪姝深吸一口气：“滕老师，我可不可以换个座位？”

　　“哦？”滕老“嗖”地收起他的扇子，看了洪姝一会，缓缓摇头。

　　“按名次排座位是学校的硬性规定，虽然很不人性化，但是可以避免很多无谓的争端。所以，如果没有极特殊的身体原因，一般是不允许调换座位的。不过我可以听听你的理由。”

　　洪姝大脑飞速运转：“我的个子有点高，在第二排坐直身体就会挡到后面两位同学的视线。如果想令他们看清黑板，我就得蜷着身体，这样对我的脊椎健康不利，所以请老师体谅我的难处。”

　　“有那么严重吗？”滕老狐疑地看着她。

　　这是洪姝临时想出来的理由，她在来教师办公室之前根本没发觉这个问题。现在想想，她的确是每天歪在座位里，不敢坐直身体，因此她十分坚定地点点头。

　　“我下午就去后勤帮你申请一个低一点的椅子，孩子们的身体健康最重要！”

　　洪姝望着正气凛然的滕老，完全没想到他会见招拆招，用横向思维解决问题。她想要再编造一套说辞，却发现已经词穷。

　　“老师，我觉得我现在很不快乐，我和我的同桌性格不合，相处起来十分费力，心情不好很有可能会影响成绩，所以我向您提出换同桌的申请。”

　　“原来这才是实话。”滕老笑吟吟地看着她：“可是你俩这次考试的成绩不错呀。我每次从班级的后窗口看大家的自习情况，你们的表现都特别好，不像别人，总是闲聊，耽误宝贵的学习时间。所以说，虽然你们个性不合，但是变相地可以提高成绩，我找不出把你们分开的理由啊。”

　　这老头子油盐不进，真是急坏了洪姝，她豁出去，甩出豪言：“这才进行了一次考试，样本太少，您不能这么贸然下定论。而且您就不怕我们由小矛盾积攒成大冲突，造成不良后果，影响班级形象，摧残同学心灵吗？”

　　“我认识你的初中班主任，齐子盛我也有所了解，你俩都不是这样不分轻重的孩子。”一直在一旁看戏的范大爷突然插话。

　　洪姝怀疑地眯起眼看他。

　　“我不骗你，你们米老师是我的女婿，齐子盛小时候和我一起学过笛子。”范大爷信誓旦旦地对灯发誓。

　　“哈哈，你，你，你们可真是忘年交啊。”洪姝磕磕巴巴地打着哈哈，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设定。

　　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链会这么短？洪姝只怪自己一直是个乖孩子，这个底子打得太不好，把人设给固定住了，以后自己都没有发挥的空间。

　　她悲戚万分，仗着自己语文成绩不错，一直颇受滕老宠爱，打算再给他老人家下一剂猛药：“万一我俩吵着吵着，突然看对眼了怎么办？”

　　滕老丝毫不被威胁，手里的纸扇又开始工作：“你去向你的学长学姐们打听打听，我一向开明，只要你们自尊自爱，不影响学习成绩，我从不棒打鸳鸯。”

　　“我和我老伴当年就是高中同学，毕业之后修成的正果……”一把年纪的范大爷露出幸福的微笑，似是沉浸在美妙的往事回忆之中。

　　喂，范老先生，您今天无缘无故跑来语文组就是特意来给我添堵的吧！洪姝在内心咆哮着。

　　面对两个年纪加起来快一百二十岁的老大爷，洪姝完败。

　　她垂头丧气地向两位老师告别，走出办公室，刚刚拐上走廊，齐子盛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你是去找滕老的吗？”洪姝随口问道，随后就暗骂自己多嘴，这道走廊只能通到语文组办公室，她这话问出来，就像没话找话故意搭讪一样。

　　“这么说你是已经找过滕老了？”齐子盛难得平心静气地和她说话。

　　“是啊，你猜到我去找他的原因了吧。”

　　齐子盛转过身，和她一起向教室方向慢慢走去：“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这是铩羽而归，他不答应给咱们调座位对不对？”

　　“你真了解他。”

　　“我不了解他，但是我了解你。”

　　洪姝听到这话，心中一凛，她抬起头：“那你不再去试试？也许你去就可以打动他了呢。”

　　“滕老软硬不吃，你是他的得意爱将，都无功而返，我还能有什么作为？”

　　洪姝自嘲地笑笑：“你自己不肯争取自由，就不能怪我能力有限了，不好意思，你还得再忍受我一个月才行。”

　　“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齐子盛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洪姝的无力感愈发强烈，她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

　　齐子盛毫不费力地跟上来，同时不放弃言语攻势：“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按道理，我们两个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合拍之处，不该搞得这么僵才对，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

　　洪姝脚下生风，教室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及：“但是你还健在，由此证明我对你还不够情深啊，我是不是应该继续努力努力？”

　　齐子盛将右手握成空拳，在左手掌中轻轻一敲，发出一声闷响，然后他便开始兴奋地发表他总结出来的最新理论：“对了，就是这个感觉。我的话只有你能接的上。虽然你接的话总是会令人很暴躁，但是这也是咱们两个的思维可以成功对接的证明。”

　　“那是因为你说话的时候，别人都不肯搭腔，只有我蠢兮兮的，没事和你斗嘴玩，明知道你爱抬杠，还是管不着自己。”

　　没经过大脑地说完这几句话，洪姝一下子觉得不妙，她竟然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言多必失啊，真是不该这么多嘴。洪姝暗骂自己，可是在齐子盛面前，她总是沉不住气，一点都不设防。难道在他面前，她自动降低了心理防御值？这可真是个大麻烦，唉。

　　齐子盛的表情更是夸张，他一个大跨步，绕到洪姝面前。洪姝脚步不停，因此他只得一边倒退，一边愤愤不平地指责她。

　　“大妹子，你搞清楚好吗！我承认，我这人经常会对一些事物持怀疑态度，更有些时候会下意识地反驳别人的观点，可是我什么时候杠过你？咱们俩每次聊天，不都是你把我给气得七窍生烟，最后不欢而散的吗？”

　　洪姝迅速回放这一个多月的记忆，然后她惊异地发现：似乎，齐子盛说的是真的！

　　这位仁兄虽然平日里心高气傲，眼尖嘴坏，惹人嫌，但都是对别人才这样——这里的别人主要指乔唯和关咏琳。偶尔，卢征鸿也会主动送人头添上充数。

　　至于其他人，好像他的态度还算平和，而且他对被他划入势力范围的人异常宽容，例如他的好朋友田楠，还有……洪姝不想去承认。

　　除去第一次说她字迹难看之外，齐子盛似乎没有主动挑起过争端，而且两个人的争执也一直是她占上风。

　　难道我才是那个杠精？？

　　洪姝好想掐死冒出这个诡异念头的自己。

　　她正在内心虚拟行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叫：“哎，这位同学，你先别……哎呀！”

　　她还没等反应过来，脚尖便踢到了一个小东西。她明明没有用力，可是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还是飞了出去，撞到走廊的墙上，摔了个粉碎。

　　“呀，真是对不起，你的棒棒糖被我给踢碎了。”她向身后的女生道歉。

　　“没关系，是我自己没有拿好，你没踩到它滑倒就好。”

　　目送那个女孩子离开之后，洪姝突然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她开口对齐子盛说：“当年在苍山路幼儿园，被撞碎的那个是粉红色的。”

　　齐子盛似乎是没听懂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皱着眉十分疑惑，眉眼间的红痣被迫移动了位置。

　　洪姝无奈地看着他，接着把话说完：“后来有个人把他自己的绿色棒棒糖给了我。”

　　齐子盛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眼睛也亮了起来：“原来是……”

　　他只说了三个字，然后突然像是触了电一样，将剩下的话吞回腹中。刚刚弯起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两下，慢慢垂落回平常的弧度。

　　不知为什么，洪姝觉得他这一刻看起来很悲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中了亿万大奖之后发现彩票被弄丢了呢。

　　他看看洪姝，眼中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洪姝被他看得发毛，心脏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这种感觉怪异极了。

　　齐子盛从她身上收回目光，低着头匆匆离开了。洪姝不明所以地回到教室，也不见他的人影。

　　齐子盛这家伙！明明都认出她来了，却摆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该不是人格分裂了吧。洪姝戳着英语卷子，恨恨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