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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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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李毓非的葬礼于三日后进行。
洪姝在墓园中见到了齐子盛和田楠，过了一会，滕老和几个高中的同学也来到这里。
洪姝和乔唯一起，来到刘阿姨面前，她的样子骤然变老了十几岁，鬓角的头发白了一片。
刘阿姨的眼泪似乎已经哭干了，她对着洪姝，强打起精神，“多谢你，陪她度过最后一个下午，她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她很挂念你们那些高中同学。”
洪姝一下子没忍住，泪水涌出眼眶，她这几天一直在想，李毓非的去世会不会是由于太过劳累导致的，假如她没有拉着李毓非聊一下午，是不是她就不会出事了。
这种猜测她连对乔唯都不敢讲，更不要说是刘阿姨，然而现在，已是悲痛万分的刘阿姨居然还这么宽慰她。她觉得自己罪恶极了，抓着刘阿姨的手，哭着摇头，连话都说不出口。
乔唯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似乎是有孕的前兆，她陪着洪姝和刘阿姨哭了一会，然后就被苗进接回家去了。
洪姝站在一边，麻木地看着人们排着队上前，向刘阿姨和李叔叔表示哀悼。
齐子盛和田楠各自向李毓非的墓碑献了花，并肩走向洪姝。
“真是可惜，好好这么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在救护车上的时候，我还摸到过她的脉搏呢。”田楠惋惜地叹道。
然而只是惋惜而已。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曾经有过一个女孩子，无比冷漠又无比炽烈地喜欢过他，直到她离开这个世界，她都不曾在他的面前表露过分毫。那个女孩和旁人一起为他编织了一张防护网，将他与不必要的纠葛隔绝得干干净净。
“嗯，对，我在参加同学的葬礼，就是那天咱们送去医院的那位……当然，心里挺不好受的，和咱们年纪相仿，她的父母看着特让人揪心……行，我回去之后去接你……”
田楠走到一旁，压低了嗓音，和他的女朋友通电话。
洪姝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她死死地盯着田楠，不知不觉中，离他已是一步之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但是她就是为李毓非不值，她特想不管不顾地把李毓非永远带走的那几个字说给田楠听。
她的手马上就要触碰到田楠的肩膀，却被人拦在半空。
齐子盛凝重地看着着她，一声叹息之后，摇了摇头。
“他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轻松？我……”洪姝被他这样一阻隔，冲动退散下去，但是心中的不甘喷薄而出，抓着齐子盛的手腕质问他。
她说不下去了，死死抱住齐子盛，把脸埋在他的心口，嚎啕大哭。
齐子盛也颤抖着手，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发。他喃喃在她耳边说：“不行，不能告诉他，咱们几个守了这么久，不能告诉他，乖，别哭了……”
洪姝抬起头，眼睛里的泪水好像隐形眼镜一样，让她把齐子盛的脸看得格外清晰。难掩悲伤的他似乎和从前没有任何变化，洪姝一时有些恍惚，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他了呢？是四年还是五年？
周围的人都投来同情的目光，这其中也包括田楠，他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别太难过了，你这样子，她的父母心里多不好受啊。”
洪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会对李毓非的父母带来多大的影响。她擦擦脸，努力使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的歇斯底里，可是泪水却永远无法枯竭，就像她无法止住自己近似于抽搐的颤抖一样。
“我送你回去。”齐子盛揽住她，不容反抗地将她架出墓园，扶进车里。
她在一声声猫叫声中醒来。
她恍惚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在齐子盛的车里，被安全带束在副驾驶座位上。右前方的挡风玻璃外，一只巨大的奶牛猫蹲在引擎盖上，两只前爪搭着雨刷器，见她醒来，高兴地冲着她摇了摇尾巴，又叫了两声。
这好像是楼上邻居家散养的大花，它一向很喜欢洪姝，洪姝恍惚中还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认错了猫，它怎么会在这？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平时十分熟悉的环境在她情绪崩溃之后变得那么陌生，她用了好久才发现，原来齐子盛已经将她送回了她家小区外面。
想到这里，她忙扭头看向驾驶座位，只见齐子盛合着眼，靠在靠枕上，呼吸悠长，像是已经沉沉睡去，大花在窗外叫了半天，他都没有察觉。
他抿着嘴皱着眉，睡梦中似是有些委屈。洪姝发觉自己是个变态，一边心疼他，一边又觉得自己很喜欢看他这副样子，她不禁拄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可能是人在不适宜的场合睡觉，感知外界能力会变得敏锐一些。不一会儿，齐子盛便悠悠醒转，睁开眼之后，与洪姝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洪姝又是一个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体会到了李毓非的那句话，她们两个的确是在挥霍时间，挥霍感情。
可能是她的眼神太哀戚，齐子盛像是被吸住了一样，痴痴地移不开眼，竟也流下泪来。
两个人对视着哭了一会，洪姝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盐水泡过。
“到楼上坐坐吧。”
齐子盛怔怔地点点头，乖顺地跟她回到家。
直到坐在洪姝家的沙发上，齐子盛才开口：“你爸妈见到我，不会高兴的。”
“随便他们。”洪姝正在为他倒茶，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道。随即她便想过来，爸妈今天去到黑岭看望爷爷奶奶，大概要晚上才能回来。
不过她不想对齐子盛说这个，如果被他知道了，也许还会多想，认为只有洪姝的爸妈不在家，她才敢带他上来。事实上洪姝在楼下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那么多，只想和他安静地谈一谈。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她这话一出口，就有些控制不住悔意，想一想最初分手的时候，的确是她的不是，她不仅一直都没有道过歉，还希望他能够低下头来向自己示弱。
中间几次有机会，应该可以把他哄回来，她也出于莫名其妙的一时之气，将各种机会甩开，就这样，拖着拖着，一晃五年的时间过去了。
“原来你还知道我会生气。”齐子盛似乎很感慨。
“可是我再生气又能怎样呢？你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看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蹦跶，内心毫无波动。”
洪姝从没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有过什么优越感，可他怎么如此自卑？
看到洪姝惊诧的眼神，齐子盛自嘲地笑了笑：“我都换了一火车皮的女朋友，也没见你皱过一下眉头。后来我也想通了，与其费劲搞那些乱七八糟的，还是在你身边时不时地惹你发个火比较好，总要比你漠视我、无视我要强得多。”
“你这个大近视眼，每次都离我十米远，，我都快把牙咬碎了，你也看不见，你居然还好意思来指责我。而且请你对我说实话，那些姑娘哪一个是你的女朋友？你可以骗我，但是不要自欺欺人。”
几年过去，洪姝发现齐子盛将将星星之火化作燎原烈焰的本领依旧不减，可喜的是，她现在的心态已经十分平和，可以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揭穿他的谎言。
他侧过脸去，打算用沉默作为答案。
洪姝强行将他的脸扳过来，注视着他的眼睛：“还有，你为什么会认为惹我发火是一个很好的交流方式？难道咱们两个除了相互指责之外，就没有别的话好说了吗？”
“我也不想看到你不开心，每次当我看到你生气的时候，我都比你更难受，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曾经那么喜欢你，甚至一度考虑过原谅害死我妈妈的人。而你呢？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你随时都可以毫无负罪感地抛弃我，任何人和事在你的心里都比我更重要，你让我毫无安全感。”
齐子盛平静地对洪姝进行着控诉，而洪姝在他的指责下，节节败退。
“这么说，你是没打算原谅我了。”洪姝沮丧地放开他，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取出她的珍藏。
“我一直欠你一个道歉，我知道当时逼着你离开，给你的带来的伤害很大。对不起。”她郑重地将两个透明的保鲜盒放在齐子盛面前，齐子盛勉强动了动嘴角。
“可是如果让我回到高三那个冬天，我还是会做出原来的选择。”
齐子盛已经打开了盒盖，看着两个机器猫，他本来已经露出了堪称温柔的神色，听到洪姝的宣言之后，他捧着冰冷的盒子，苦涩地笑道：“看来是我不自量力了，能让我把它们带走吗？”
“不行，你送给我的，不能带走。”洪姝干净利落地拒绝了他，“而且你也不许走，听我把话说完。”
“我会在高三的时候，放下对你的思恋，一心一意地做一个好学生。然后在高考结束的时候，在小苒牵起你的手之前，把你抢回来，不会再给你当妇女之友的机会，不会再给你放手这五年的机会，不会让李毓非带着对咱们的叮嘱离开。”
一提到李毓非，她就忍不住自己的泪水，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握住了齐子盛的手：“我实在是不想有下一个这样的五年，我有时候看着你冷冰冰的眼神，我就在想，我到底在坚持什么，为什么一直无法鼓起勇气去和你道歉，如果我像李毓非一样，某一天说走就走了，我一定会很后悔……”
她已经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而且齐子盛猛然将她拉入怀里，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你欠我的不是道歉。”齐子盛低声说道：“你欠我的是爱。”
他突然推开洪姝，卷起两个雪人，丢在一句“在家等我”之后，便匆匆离开。
他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天色已晚，洪姝呆呆坐了半小时，没等到他来，反而等到了从黑岭市回来的爸妈。
爸妈知道今天是李毓非的葬礼，因此见她心情不好，十分理解，两人到厨房张罗饭菜去了。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洪姝本能地站起来，但是她转念一想，如果是齐子盛的话，应该还要按单元门的对讲门铃才是。
就在她迟疑的这一刻，妈妈已经来到门口，打开了房门，并且愣在那里。
洪姝从妈妈的肩膀望过去，看见了齐子盛气喘吁吁的脸。
“阿姨，我来找洪姝。”他大大方方地说道。
“啊，是小齐吗，好久不见。”妈妈边打招呼，边回头看洪姝的反应，她见洪姝并没有驱逐他的意思，便后退了一步，将人引进门来，然后踩着一连串的小碎步，奔回厨房，欲盖弥彰地将房门关得严丝合缝。
齐子盛手里提着一大箱东西，他走进来，半跪在洪姝面前：“我记得上学那时候班级流行传阅漫画，你看得比较少，但是我看过很多。”
洪姝喃喃道：“我看得不比你少。”然后看着他将那个箱子打来，捧出一个个保鲜盒。
“我记得当时有一部哆啦A梦的衍生动漫，叫做《哆啦A梦七小子》。”他一字排开七个盒子。
洪姝有点猜到他想做什么了。
“自从高二那年开始，每年下第一次雪的时候，我都会捏一个哆啦A梦雪人，前两个在你这里，后来的几个我一直放在家。”
洪姝看着一个个彩色的雪人，心中又是欣喜又是酸楚，这些雪人一个比一个捏得漂亮，她本来可以将它们集齐，放在自家冰箱里的。
“书里的设定是，当这七只机器猫集合在一起的时候，会迸发出超强的能量。”齐子盛仰着头，看着洪姝，眼睛里一闪一闪地跳动着光芒。
“现在他们都在这，我不知道这个魔咒好不好用，不知道能不能如我所愿，能不能找回我的爱情。”他低下头，不敢看洪姝，像当年那个傻乎乎的高中生一样羞涩。
洪姝的泪水再次不争气地留下：“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在临海大道的尽头，你对我说过的话？”
“我说，我喜欢你，可是你却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我。”他的思绪飘回过去，颇有些遗憾地说。
“我爱你，像你爱我一样爱你。”洪姝觉得在自己欠的齐子盛诸多事情当中，这三个字最为重要。也是因为这样，齐子盛才会一直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
她当时太年少，不敢做出承诺，也不敢对齐子盛的表白做出回应。而现在，她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坦然地将心中所想告诉他，她不管爸妈在厨房能不能听得到这些，她就是要大声地说出来！
显然，她的音量足够大，厨房里的两个人本在用洗菜的声音为他们掩饰，现在厨房里安静得如同没有人在一样。
齐子盛似哭又似笑地看着她，仿佛之前他并没有预料到洪姝会说出如此直白的话一样，紧紧攥住她的手。
“孩子啊，你要是早点能想开，我和你爸爸也不会愧疚了这么多年。”
妈妈擦着眼睛，从厨房走出来，“当时我们太紧张，影响到了你的情绪，接下来的一串连锁反应都让我们很后悔，如今看到你俩和好，妈妈真的比什么都高兴。”
“你们这么快就接受现实了吗？”洪姝本以为爸妈会反对她俩在一起，可是现在看他们的表现，像是终于盼到了电视剧大结局一样。
“只要你们能好好的，我们做父母的什么都不干涉。”爸爸也走出来，顺便招呼齐子盛：“留下吃饭吧。”
不一会，四人便在餐桌前坐定，洪姝还是没有想到事情会突然进展神速，她看看齐子盛，只见他也是一脸恍惚，如在梦中。
饭后，洪姝送齐子盛下楼，时隔多年，二人再次手挽手走在路上，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这一天明明可以来得更早，白白被她们将时光蹉跎。
所幸她们虽然辜负了时光，但是时光不曾辜负她们，一切都还来得及，每个在爱情中被怯懦、犹豫绊住了的人，都可以用勇气做手杖，撑上真挚的爱，征服自己的内心的迷惘。
幸福可以迟到，但是不会失约。
洪姝看着齐子盛，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二人相视一笑，合上过去，走向人生的下一页。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匆匆收尾，实为笔力有限，然而没有更好的办法，唯有多写一途，我会继续努力。
再次感谢收藏此文的小可爱，感谢一直将此文看完的各位读者小天使，谢谢各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