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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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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家里等甘棠,甫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我就一个助跑过去,直直窜进毫无任何防备的甘棠的怀里。
他反应迅速地将我接住。
“甘棠,我想你了。”我闷在他胸口,瓮声瓮气地说。
屋门缓缓关上,甘棠倒还镇定,抬步往里屋走,边走边大煞风景地说:“路雯姿,你怎么了?”
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做了个鬼脸,抬起头看着他,“甘棠,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
他就顺着我问:“什么时候?”
我卖关子给他:“那你有多想知道?”
甘棠还真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我刚才把所有工作上的事情都推到明天了。”
我痴痴地傻笑,忍不住伸手上去捏他两个脸蛋,“甘棠,来,你给我笑一个先。”
他就很顺从地弯了弯唇角,我傻眼,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照做了,忍不住幸福地叹了口气,对他说:“甘棠,你怎么那么好。”
他却诧异反问:“这也能叫好?”低头问道,“路雯姿,你的标准怎么这么低。”
我说:“那你要想来点高难度的我也能配合。”
甘棠笑了笑,忽然宠溺地和我碰了碰头,我心一颤,深吸口气。甘棠现在,真太会撩人了。
他将我放在沙发上,然后就要走,我连忙攥住他的手把他拉回来,“你上哪去?”
甘棠看着我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说:“我口渴,去倒杯水喝。”
我听罢赶紧让他在沙发上坐好,“我这脑子现在就是不能两用,只能想一件事,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倒。”
他温和地看着我,我猛地垂下眼睛跑开,不能再看了,再看我保证他连水都喝不上了!
“路雯姿,为什么你今天这么奇怪?”他作势摸了摸我的头,“不是生病发烧烧迷糊了吧?”
我任由他动作,等他说完才叹了叹气,甘棠就又说:“你看,还老叹气。”
我举起手说:“那保证以后不叹气了。”
“你的保证有可信度吗?”
我嘿嘿一笑,说:“那好像没多少。”
他一点我的额头,“淘气。”
“甘棠,”我说,“今天我在小书店看书的时候,碰见高中同学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说她叫张文霞,但是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我曾经有这么一个同学。”
甘棠无奈,“路雯姿,你可能真的需要开发一下智力了。”
“智力跟记忆力有关系吗?”
他深深点头,十分肯定地说:“有,”又说,“智力跟智障就差一个字。”
我翻了个白眼,控诉,“还不是因为上高中的时候我净追着你跑了,都没顾得上认识自己班里的同学!”
甘棠灿然一笑,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些许后怕,“幸亏你没把我忘了。”
我说:“怎么可能!”
他将我抱了抱,很温暖的那种。
“然后呢?遇见老同学之后呢?发生了什么?”
我把头埋在他的颈窝,深深的呼吸,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其实甘棠不喜欢用香水的,但身上什么都不用的味道就是非常非常好,要是条件允许,我能就这样一整天挂在他身上不下来。
半晌,我贴着他的脖颈开口:“然后我就跟张文霞聊了起来,她……她跟我说了好多话。”
“嗯,”甘棠低低地应了一声,事无巨细地问,“都说什么了?”
我吸了吸鼻子,放开他,坐在他对面同他对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甘棠,高中那会,你是生过一场大病吗?”
我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那上面一丝一毫的变化,甘棠的眼睛在我问完之后立马就变了个样子,褐色的瞳仁看着我,瞬间就没了之前的温存,那里面像是带着深深的怨。
以前我也曾这么近的看过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有时候是冷漠的,有时候却暖的能融化冰雪,那些神情我都曾经历过,好的就接受,坏的我不以为意。
可是今天他的反应,却让我的胸口顿顿的疼,就好像我曾经真的做过什么对他不起的事情,但回忆过往,我自认从未做过,所以甘棠到底在怨恨我什么?
我开口,轻轻地问:“对吗?”
半晌,他缓缓点头,“没错。”
我突然浑身无力,支撑不住似的往旁边倒去,甘棠默默地看着我,没做任何企图扶住我的动作。
我的心在滴血,脑子里乱哄哄的,就像突然住进了无数个小人儿,在里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却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像每个小人儿都在争辩,但都将自己的耳朵堵住,自说自话。
我痛苦地捂住头,大力去捶,去抓,去揉,却都无济于事。
我难受地哀叫了出来,带着哭腔。
一只暖温的大手忽然抚住我的头顶,仿佛有源源不断的热流注入进去,逐渐地,我脑中慢慢平静下来,之前那些闹哄哄的小人儿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又过了一会,归于平静。
我抬起头,带着满眼的泪,对他说:“甘棠,对不起。”
他张开双臂,我扑了过去,抱住他,紧紧的,他同样也回抱我,以与我相同的力度。
“路雯姿……”他几乎是将这三个字叹着出来的。
“甘棠,对不起,”我不等他说完,就截住他的话头,“我不知道,我那时候真的不知道,没有人告诉我呀,我什么都不知道,等我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变了,你不见了,蒋薇也不来学校了,我的天也全变了,就那么几天时间,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再说不下去,趴在他怀里委委屈屈地哭。
甘棠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只是静静听着,并不说什么,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怀中好暖,让我好眷恋。
我在他怀中哭的昏天黑地,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眼泪才渐渐平息,只剩时不时的一声抽噎。
他不住地拍打着我,呼吸匀称,平静地让人害怕。
我缓缓从他怀中坐起来,泪眼迷蒙地看他,见他没什么反应,我伸手去抓他的衣角,特别小声特别小心翼翼地,“甘棠……”
他叹气,在我脸上轻轻的擦,终于肯开口和我说话,“路雯姿,你怎么有那么多眼泪。”
我又抽噎了一声,当是对他的回答。
他一和我说话了,我就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小了不少,空白一片的脑袋里顿时涌进了大量的问题,我没憋住,索性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甘棠,你得了什么病?现在还有吗?那时候有没有根治彻底?你出国是为了身上的病吗?在国外治好了吗?谁陪着你去的,你在国外过的好不好啊?肯定是不好的吧,国外哪有那么好!其实我大学毕业工作之后,手里就有闲钱了,我还去公安局把护照给办了,然后就想申请签证,但我不知道你到底去哪了,就想反正你去的地方肯定小不了,我就挨个找,总能找得到的……”
我絮絮叨叨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倒是甘棠听得明白,突然接过我的话头,打断我,“靠运气吗?”
我一呆,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傻子似的摇摇头,说:“不,靠念力。”
他说:“还不如运气靠谱。”
我想了想,低头笑了,不和他争辩,“你说的也是。”
“那后来为什么没出去?”
我:“嗨,护照这不是过期了吗……”
“路雯姿……”
“我怂啊,你也看不上我,我找不着你也就算了,要是找着了,你连看我一眼都懒得看,那我岂不是很亏?又搭时间又搭钱的,多得不偿失啊!那到时候我得后悔死。多年之后我再出本书,就记录我是如何走遍全世界找个看不上我的人,找到倾家荡产的。”
他说:“你看,现在我不是没看不上你吗?”
“那还不是我自己的功劳,我都跟你啪啪啪,连哄带骗地搬到你家了,你要是再看不上我,天理难容了嘿!”
甘棠温和地笑了,说:“你说的倒也是。”
我不干了,“怎么感觉你好像很委屈的样子,吃亏的是我好吗?”
他说:“我也亏,”我脸色微变,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好吧,我不亏,我赚到了。”
我躺倒在他的腿上,身子蜷缩,“甘棠,我高中的时候其实是在追求你的,你知不只懂啊?”
他一下一下捋我的头发,说不清为什么,一向缄默的他今天却忽然对我敞开了心扉,我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我曾以为我们永远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互诉衷肠,却没想到原来世事难料。
他说:“那时候不是很懂,一开始见你每天都出现,我还挺纳闷的,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后来觉得时间太长,如果碰面的时候不打声招呼,好像不太好,于是有一次看见你,就跟你点了点头,没想到那之后好像见到你的次数比以前还多了。”
我笑,“嘿甘棠,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是得寸进尺型的。”
他说:“那时候我不明白,有一段时间一度以为自己被个女变态给盯上了,觉得你肯定有什么病,就处处避开你,然后就发现能看见你的次数少了,就算看见了,你的眼睛也不往我这边瞧了,然后我当时的心里就有些发愁。”
我又笑,“嘿甘棠,你可能不知道,我很会欲擒故纵的。”
他轻轻地打了我一下,不疼不痒的,“我夜里想了半宿,最后还是觉得不能不理你,毕竟那时候年纪小,虚荣心和自尊心并存,能有个自己的追随者,那对当时的我来说,是莫大的荣耀,是可以炫耀的资本,所以我故意出现在你面前,更近了一步,我让你认识我。”
我作势叹气,“甘棠,你把我的心给偷走了。”
他说:“我想我不能和你走的太近,我要保持神秘感,我要让你每天都觉得我是不一样的,我要让我们的关系保持新鲜,我不能让你过多的了解我,因为那样我在你心里就失去兴趣了,那可不行!”
我戳了戳他的手,“甘棠,你小小年纪,可真是太心机,不过嘛,我想你多虑了,让我接近你,了解你之后,我只会更加喜欢你,绝对不会对你失去兴趣的。”
这话取悦了他,就听他继续说:“我就喜欢你在背后看着我,我很享受那样的感觉,那一段是我最喜欢上学的日子,每天都很期待,很期待让你看见我。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喜欢,因为那跟我心里所想象的不是一个,我觉得喜欢就应该去占有,应该对爱的人特别好才对,而不是像那样故意逗着你玩。”
我垂下眼帘,“甘棠,你可能不知道,真的,在后面追着一个人跑的时候,特别累,特别绝望,因为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我那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明知道没意义,却还是要去追,要是搁到现在,肯定就不行了。”
他温柔地抚着我的头发,对我说:“路雯姿,很感谢你那时候用那样的心来对我,而我却用你对我的心思去满足自己所谓的虚荣心,我并不知道那样做会伤害到你,给你造成不必要的影响,但是后来我们都没有变心,我们现在仍然走到了一起,所以,我很感激。”
我翻了个身,“再说一些,再说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想听。”
“其实也没什么了,每天上学放学,重复的生活,后来我的确住过一段时间的医院,”说到这里他叹了叹,“可不是生病。”
我身子僵了僵,哑着嗓子问:“那是什么?”
他的手来回穿过我的头发,像是心里正在激烈的挣扎,我没有再问,只是静静等着,良久,他说:“我那时候出了车祸。”
我“啊”一声叫出来,“车祸?”
他安抚似的摸了摸我的脸,继续说:“别激动,都过去了。”
我急声问:“你每天走路上学,怎么能出车祸呢?”
他唇角带着一丝讥笑,“是啊,那就是出车祸了。”
我听出了他话中的不一般,想问,但看他不大想说的样子,便就闭上了嘴。
“我住了一个月的医院,前半个月,我天天都在等你来,但你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的心空空荡荡的,听着甘棠说给我的回忆,我就如同一个失忆症患者,茫然无措,那时候,我……
我不能说,至少现在还不能说。
“我不知道,没有人告诉过我,我还奇怪,为什么突然之间每个跟我有关的人都不见了,我想问清楚,但当我有这个意识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无人可问,”我脸色不好,“甘棠,我不是故意不去看你的,我不是……”
甘棠不住地安抚我,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在他眼中看不到和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信任,我所说的话他统统都要在心里打个折扣。
心一阵阵下沉,突然被一股无力深深包裹,我从甘棠的手中滑了出去,他未做任何挽留,我起身往卧室走,一句话都没再说。
细想上高中的那段日子,甘棠住院的时间正好和我家中出事的时间对上,我那时候自顾都不暇,还怎么可能有时间去理会别人的事?
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怨气,谁都有个紧急事情的时候,就算我当时喜欢甘棠喜欢的不得了,可毕竟两个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凭什么就要和我家人放在一起相提并论?而他甘棠又凭什么,在什么都没有给过我的前提下,还这么理所当然的对我又怨又恨?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凭什么理所当然?
凭什么!
他出事了谁都曾去看过他,谁都被通知过去看他,唯独我没有去,可那又怎么样?他有那么多人关心,难不成还差我一个吗?可我呢,为什么从来都是我在付出,就算按他说的,曾经也故意制造机会让我接近,但那又能算得了什么?他付出了什么,是心还是身?
我当年精疲力竭绝望无助无家可归的时候,谁来管过我了?
我当年求助无门的时候,谁给我伸过援助之手了?
我当年在几天之内父亲进了监狱,母亲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两人就都扔下我撒手人寰,又有谁对我问过一句?
我变成孤儿,谁又来给过我温暖?谁来看过我?
所以甘棠,你凭什么对我有那么多的埋怨,十年来我到底经历过什么,你却从来不问,好像什么都不问,那十年的空白就可以当作从未存在过一样。好像我们只是打了个呵欠,就从高中一下子过渡到了现在。
甘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心里乱乱的,澡也没洗,妆也没卸,就这么胡思乱想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夜里似乎有人将我抱进怀里,可我实在太疲惫,想挣扎,却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道。
二日醒来,身边没人,我起床去卫生间,甫一看见镜子里的我自己,差点吓尿。
赶紧卸了妆洗个澡,清清爽爽的出来了。
家中没有意外地只剩我一个人,桌子上摆着从外面买来的早餐,倒很是丰盛。
我慢慢地吃完,脑子里一片空白,想思考几个问题,却都力不从心。
吃完饭,我洗了碗筷,将垃圾装进一个大袋子,而后又把自己日常用的东西收拾收拾,找了个大背包装好,做完之后,我一手拎了垃圾袋,另一个肩膀上搭着双肩包,走到门口,转身最后看了眼这个家,无力一笑,推门离开。
我要出去住几天,我自己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如果继续在这里生活,我想我很可能会崩溃的。
至于我和他的明天会怎样,我已不报任何希望,且走且看吧。
我回了家里的老房子,这里除了我那三两个朋友之外,就蒋薇知道,甘棠从没问过我,我想他肯定是不知道的。
距离上一次过来打扫已经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中间还过了一次新年,钥匙打开门的那一刻,清冷之气扑面而来。
我身心俱疲,暂时没有心情去整理房间,将卧室床上的遮布掀开,我闭着眼睛倒了下去。
好像大多数人都和我是一样的,假如心里受伤难过了,就会想找个有归属感的港湾,绝大多数的人会回到母亲身边同她老人家说说话,我也很想,只不过现实不太允许我放肆,但这里是我从小到大生活过的地方,它记录了我的喜怒哀乐。
躺在母亲曾经睡过的大床上,就仿佛躺在了母亲的臂弯。
手机设置成了免打扰,网络也断开,我要让自己和外界失去联系。其实我不大确定甘棠会不会找我,因为我见他的样子,也实在不像个出来找我的样子,爱情给我的感觉是这样的,好的时候,山盟海誓,海枯石烂,可一旦从表面触及到内层,它会很轻易的被瓦解。
我不禁有些想笑话自己,都已经过了小女孩的青春期了,却还在不服气的要做青春期时候的美梦,真真的白日做梦!
在十年的空窗期,我若说从未想过找个好人就嫁了吧这肯定是骗人的,可当临门一脚的时候,我却总是在退缩,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侥幸心理,想着万一甘棠他喜欢我呢,万一我们两个真的可以坚贞不渝呢,万一他回来看见我没有等他而失望了呢,万一万一,有许许多多的万一,然而许许多多的万一之后,我终于等来了他,也等来了现实赠予我的结结实实的一耳光。
我和他的关系本就始于一场荒诞,始于我,那么现在既然要结束,也是要我自己把这荒诞结束,往后各走各的,谁也别再搭理谁。
我流了一枕头的眼泪,然后就困了,不知什么时候便睡着了,做了个特别美好的梦,梦里妈妈笑着对我说,大宝贝,过新年了,妈妈给你买了件新衣裳。
我欢欢喜喜地穿上,迎着母亲微笑的脸庞,我说,新年快乐呀,妈妈。
然后我就醒了,屋子里漆黑一片,还有点冷。
我打了个哆嗦,起身去卫生间,解决完人生大事,我终于再忍不住,找了件厚衣服出来穿在身上,将各个屋子的灯全都打开,开始大清扫。
看看时间,晚上十点,由衷的佩服自己,睡了一白天,我可真厉害。
彻底做完卫生,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了,五脏俱空,我急需要粮食来填肚子,可是我家这里很偏僻,附近一般晚上九点就都歇业回家了,现在这个时间,除非开车,否则就只能自己解决,然而我已经好久未回,冰箱里空空如也,看来今晚一定是要饿着肚子了。
手机关了一天,我抱了一线希望将它打开,震动不断。
有好几个人的信息和电话,二十通未接来电,全是甘棠的,我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咂摸咂摸,竟还有些许小窃喜,忍不住唾弃自己,明明说好了放手,却还在奢望他的关怀,真是要不得。
还有几十条未读微信,有连蕊的,有甘棠的,还有陈齐东的,不过他的不是未读,而是几张照片,他将A市的事情一推六二五的全都给了初恋靳华妍,自己则带着老婆满世界的飞飞飞,想想人和人之间的差别,他可以吃吃喝喝玩玩,我却只能窝在家里没钱饿肚子,真是让我无比嫉妒。
不过照片里的嫂子倒是笑的无比甜美,突然想起之前找陈齐东喝酒的那一次,他掩饰一般的说,你嫂子睡了。当时没听出什么异常,过后仔细一咂摸,却咂摸出一番不同寻常来。
可能那时候我那嫂子就已经有所察觉,只不过她娘家书香门第,非常识大体,尽管陈齐东那么不是个东西,她仍能安安静静没有闹的满城风雨,甚至还不计前嫌的跟他出去旅游,更能笑的如此幸福,真不愧是我嫂子,知道什么对她最重要,也知道什么东西一旦松手就满盘皆输。
陈齐东那人,心口不一的,要是我嫂子真的提出离婚之类的要求,他肯定会毫不犹豫满足,他就是个没心没肺将别人的感情无情践踏的人,不过他有个聪明的老婆啊,能一物降一物。
这样的结局挺好的。
我没有给他回复,这种时候来我这里秀恩爱秀幸福,我没糊他一脸的嘴巴子那是看在他帮扶我十年的面子上。
除了他们三个人,竟还有张文霞的消息,我点开来听,她竟邀请我去参加下个月的同学聚会。
我,我不大想去。
甘棠的信息只有两条,都是文字,第一条,他惯常地叫我的名字,路雯姿,第二条,在哪,我去接你。
我鼻子一酸,眼眶好疼。
连蕊的微信则简单粗暴的多了,她给我发了数不过来的语音,每一条都是六十秒,我特别无奈,只能点开外放,边做事边一条一条的听。
全部听完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她絮絮叨叨那么多,废话连篇,其实中心思想概括起来就只需要一条足够。
路雯姿,你在哪,赶紧回家,甘棠找到我这里来要人了!
听完之后,我又饿又困,只好抱着手机沉沉睡去。
二日一早我就起来了,梳洗一番后想着赶紧去外面买早餐填五脏,以后要是再有机会离家出走,可一定要把粮食备足。背包里少了化妆品不要紧,千万不能缺了吃的东西!
然而甫一打开门,我就傻眼了,甘棠站在门口,两只手里分别拎了早餐。
他目光幽深地看着我,我完全不知所措,他见到我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将我赌气似的撞开然后径直走了进去,我转头一直目送他进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大早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将门关上跟着甘棠的脚步进屋,他已经动作迅速地在餐桌上摆好了早餐。
“甘棠啊……”我迟疑着开口,仍然不相信地看着他。
他睃了我一眼,神情淡漠地说:“不是饿了吗?赶紧吃!”
我两眼发直,问他:“你、你怎么知道的?”
甘棠没好气地说:“猜的!”
也许我上辈子真的是欠了甘棠的,不管在他这里受了多大的委屈,却只消他往我这边看上一眼,都不用和颜悦色,单单就那么一眼,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明明很有骨气的,却在他这里全都变了质,明明已经想好了的事情,却在看到他的瞬间,全部推翻,又脑补了无数种可能性。
全都是,我们要在一起啦!
我笑嘻嘻地坐下来,手里端过他递给我的瘦肉粥,喝了一口,却仍堵不住嘴的同他说话:“甘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呀?”
他看了我一眼,这一次比之前的态度要好些,说话也不怼人了,他说:“你自己告诉我的。”
我一听,啥?怎么可能!
“骗人!”我立马揭穿他。
他却说:“本来就是,昨天夜里我给你打电话,你自己告诉我的。”
我不敢置信,“什么时候?”
他喝了口咖啡,好脾气地说:“昨天夜里,凌晨四点半。”
“我那时候在睡觉啊!”
他叹了叹,说:“我昨天早晨因为有文件落到家里所以回去了一趟,发现家里你的东西全都不见了,然后我就打了连蕊的电话,我以为你去她那了。”
我哼了一声,小声抱怨,“要不是因为你,我能走吗我!”
他跟没听到似的继续说:“连蕊却说她没见着你人,我一开始以为是你让她骗我,还……”他没往下说,而是迅速转了话题,“后来她帮着我一起找,但显然也是不怎么上心的,我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那时候正好有三个会议要连着开,就只好暂时搁置,等我忙完闲下来,又不死心地拨通你的电话,很幸运的,这一次接通了。”
我回想起来,原来昨夜听完连蕊的微信之后,我忘了关手机。
不等我说话,他又说:“然后你就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问你在哪,你就只说在自己家,最后没办法只能又去问连蕊,”顿了顿,又说,“你还哭了。”
我眼观鼻鼻观心,做出了一个事不关己的态度。
甘棠看着我,好半天才说:“路雯姿,对不起。”
我眼眶泛酸,眼瞅着就要哭出来,幸亏瘦肉粥还冒着腾腾热气,眼睛在上面氤氲了一下,好受了许多。
我说:“甘棠,你跟我道什么歉呢。”
甘棠说:“路雯姿,下次再心口不一的时候麻烦请打个草稿先。”
我一口气没喘匀,喝进去的粥没能从正常渠道走,呛的我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无奈地伸手过来给我顺气,薅耳朵,折腾了半天才好受了一点,他却还不忘教育我:“你看,这就是心虚的表现,下次你要是还想说谎,还是得先修炼好了再说。”
我正在顺气,闻言更加顺不过来,口不能言,只能对他翻白眼。
他识趣地不再抢白我,静静地等我捯气。
我终于可以说的出话来了,我说:“甘棠,你真讨厌。”
他笑了一笑,目光环视我家,“这里是你家?”
我心一提,不知道连蕊当时是怎么跟他谈的,到底有没有说过我要露宿街头这种话,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就点点头,说:“没错,这是我家的老房子。”
甘棠笑了笑,“挺不错的。”
我审视般的看着他,企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些什么,但也许我在他面前就是一只菜鸟,能看得出来的,都是他想让我知道的。
吃完饭,我将垃圾收了放在门口,回屋发现甘棠没有要走的意思,我问他:“你不去上班吗?”
他没答,反问我:“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摇头,“不。”
他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十分平静地问:“为什么?”
我也十分直白地说:“因为我在生气。”
他就“哦”了一声,顺着我问:“那什么时候才能消气?”
我想了想说:“不知道。”
甘棠皱皱眉头,“这就难办了,”审视我家的房子,“这里靠近郊区,虽然开车,但来回上下班也得比平时多一个小时,有点远,唔……”
我听着他故意说给我听的自言自语,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开口服软,但听他越说越有搬过来的架势,我赶紧说:“我不生气的时候自然就回去了,你不用每天过来。”
甘棠却充耳不闻,只在我面前自说自话,“那样的话是不是要把上下班的时间改一下,唔,很有必要……”
我对他没辙,想了半天,识相地服软,有气无力地说:“甘棠,我跟你回家。”
他像是这会才听见我说话,闻言立马站起身来,“那就把东西收拾一下,回家吧。”
我没办法,灰溜溜地把昨天刚带过来的还没完全适应新环境的东西又原方不动地装了回去。
路雯姿第一次离家出走的计划,在进行了一天一夜之后,宣告失败。
他把我接回家后就上班去了,晚上我照常做饭炒菜看电视剧,甘棠回来后,在我面前摊开手,一条极其精致的项链吊在我眼前。
我比中了五百万还要开心。
“喜欢吗?”
我重重的点头,“喜欢啊,太喜欢了!”只要是他送的,就算是个一分钱不值的东西,我也能高兴的睡着都得笑醒。
“帮你戴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弄的我一阵激灵,他的手触到我的脖颈,又极具安抚,我享受般的闭上眼睛。
额头传来一阵湿热,他的唇瓣印在上面,我刷地将眼睛睁开,深深看着他,眸子里堆满了笑。
“不生气了吧?”他轻轻地问。
我对他弯了弯嘴角,“不生气,那是假的。”
他也朗声一笑,伸手点了点我的头,“淘气!”
我顿时幸福的想叹气。
这件事暂时就算是揭过去了,我知道很多事情还缺个答案,但他不给我,我也没有个契机去问,只能搁置。不过我倒也不怎么担心,只要甘棠还在我身边,我相信总有一天可以解开所有的疑问,不急,不要急。
事后想想,我哪里会真的跟他生气,盛怒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把小事最大化,其实那原本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小事,比起生活中的其他,根本不足挂齿。
而两个人在一起也是一样,什么生不生气的,难道还要分手不成吗?不至于!
连蕊寻了个机会把我好一顿训,反正现在在她眼里,错的一方永远是我,这个没良心的眼里只剩利字当头,她瞧着我没什么甜头给她,就对我千般指责,而对甘棠则是一脸崇拜,还说那天要是我真的在她那,她就能签到一笔能吃一年的生意,我默默看着她发疯,心说她也不想想,现在究竟是谁可以给甘棠吹枕边风,形势都看不清,哼!
忽然想到甘棠找到我的那天,他欲言又止的话,和连蕊的一联想,顿时全明白了。
生活在起了一丝波澜后又重归平静,我又过起了循规蹈矩的家庭主妇的日子,买菜做饭,洗衣家务,研究烘焙,然后睡觉,一天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张文霞的同学聚会我到最后也没有去,她后来又给我发了条消息,我用工作繁忙当借口给回绝了,她可能也没指望我真的会去,说了几句惋惜遗憾的话之后就再没了消息,仿佛她的存在只是告诉我,我曾经上过高中。
陈齐东每天都要给我看他的秀恩爱,我看着照片中的嫂子的眼中越来越有幸福的样子,有一天终于悄悄地把陈齐东的微信设置成了拒绝接收。
然后他就不远万里的给我打了越洋电话,把我好一通质问。
我全程边烤饼干边静静听着,最后他可能察觉出不对劲了,突然问我:“小路啊,我上一句说的是啥来着?”
我嘿嘿一笑,“不知道,忘了。”
陈齐东就说:“小路啊,几个月不见,你就变了。”
我意有所指:“你不也一样?”他从前对自己老婆是什么样子我又不是不知道,虽恩爱有加,模范夫妻,却是相敬如宾,不甚亲近,而现在却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老油条陈齐东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小路啊,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就笑眯眯地对他说:“可不嘛,奇诺开张的那天,我看见靳华妍了。”
他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我哈哈大笑,阴了许久的天终于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