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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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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意到他的异样,心中有些不太舒坦,脱口而出问道:“甘棠,有什么问题吗?”
这次他没有如同之前几次那般将情绪收敛起来,而是转过来反问我:“你什么时候和蒋薇那么要好了?”
我愣住,随即好笑地说:“甘棠,我能跟她要好?我要是能跟她好的话,真的,外太空都能是我家了。”
“那她今天……”
我想了想,说:“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憋得难受想找个人炫耀炫耀,别人应该都不搭理她,以为我会愿意听她说话,所以就跑过来了。”
甘棠眉宇间仍有疑惑,但他没有向我问什么,只是定定看了我一眼,然后专心开车。
我心里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说服理由,刚才那些话,半真半假,显然甘棠是不全信的,自他对我表达了情感之后,我就不想编瞎话骗他,即使是善意的谎言,可是对他说了,也同样让我有负罪感。
琢磨了半晌,我趁着红灯的时候开口叫他:“甘棠啊。”
他小小的“嗯”了一声,我仔细听了一会,也没能听出个喜怒哀乐来。
“其实我在C市的时候就已经见过蒋薇,不是在那天的早饭桌上,而是更早,在我们下榻的酒店附近,我觉得,她应该是跟着你去的。”
甘棠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闻言轻飘飘地回道:“路雯姿,你想说什么?”
我心一紧,连忙补救:“不是,我这不是在捋吗,我得好好想想,才能更清楚明白地跟你说今天蒋薇为什么会来。”
甘棠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我非常紧张,也非常心虚,因为刚才那话我没有说全,没错,我的确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我也同样想知道,在甘棠心里,对蒋薇,到底是怎么个心思。
甘棠很聪明,可以从字面的意思琢磨到深层意思,并且还能琢磨对,于是他就说:“没错,她那次是跟着我去的,不过我事先并不知道,也没打算带着她,我只是和她在工作上有合作的项目,其他的交集并不多,”顿了顿,又说,“至于她为什么要跟着,你可以去问她,为什么知道我的行踪,”他神色一凝,“以后再也不会让她知道了。”
我心上微震,甘棠……他这点真好,对我不藏着掖着,坦白实诚的很,但这让我很是惭愧,因为相比较而言,我就显得很不真诚。
两个人决定在一起了,首要不就是信任和诚恳吗?
我眼观鼻鼻观心,盯着某一点对甘棠说:“甘棠,你真是聪明伶俐,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把我接下来要问的问题给回答出来了,我要是能有你这样的智商就好了。”
甘棠瞅了瞅我,嘴唇微动,到底没忍住地说:“所以我建议你要多玩些益智的游戏,现在的你要把重心放在开发智力上。”
我好半晌没说出话来,觉得甘棠的这张嘴也太气人了,让素来伶牙俐齿的我根本都接不上话。
“说回正题,”我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甘棠说:“我知道。”
我说:“上一次我见到蒋薇,是在去年年末我父亲的忌日上。”
他扭头看看我,唇齿微动,却没有说话。
我低头想了一阵,又说:“她在C市单独见我的时候,对我很是一番品头论足,我那会烦她烦得要死,就没什么心思理会她,让她对我好一番嘲笑,不过,”说到这里我偏头看了看甘棠,意有所指,“她却是再蹦跶再有品味也是怎么都不如我的,所以我之后也就不再计较。”
他嘴角只是微微上翘了一下,刚好被我看到,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路雯姿。”他将丢了魂儿的我叫回来。
我嘿嘿一笑,接着说:“回到A市之后,她又来找过我几回,没得到什么便宜,都被我给怼了回去,最近的两次,分别是在我父亲和母亲的忌日上,她跑过来非常莫名其妙地和我说,路雯姿,我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会死。”
我语调平静地陈述事实,甘棠听完我最后一个字之后却突然猛地一个急刹车,我猝不及防,幸亏系着安全带,不然非撞的破了相不可。
“甘棠?”
“抱歉,”他语气低沉,“刚才突然手滑了。”
我疑虑重重地看着他,什么叫“手滑了”?那么四平八稳的一个人,怎么会好端端的手滑了呢?难道是因为听见我父亲的死因另有玄机才这样的?那又是为什么?甘棠从未听闻过我父母的事情,所以这不是手滑的原因。
“甘棠,你还好吧?”虽说心中尚有疑惑,但眼下还是他最要紧,其他的事情,可以以后慢慢说,我们有的是时间,又说,“那什么,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说什么抱歉啊!”怪生疏的!
他点点头,回答我:“没事,你继续说。”
我把自己装成了个二傻子,愣愣地看着他,问:“甘棠,我刚才说到哪来着,突然就给忘了。”
他看了我好几眼,然后说:“我也忘了。”
我胸口沉甸甸的,“那还是回家吧,我好饿,还好困。”
他闻言提议,“先去吃饭,有特别想吃的吗?”
我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头,“你给我吃啥我就吃啥,不挑食。”
他微微一笑,发动车子。
我突然感觉有些倦乏,之后的时间里我不再说话,背靠着座椅,本想闭目养神一会,未想竟一觉睡了过去。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了自己家里。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我清醒了一下头脑,然后蹑手蹑脚的过去,悄悄打开一条门缝,扒着眼睛往里看。
里面雾气缭绕,除了一个大致的轮廓,根本看不清,又壮着胆子把门缝开的更大一点,这次好了,雾气稍微散了些,我从下往上看,在某个位置多停留了那么一会,而后继续往上,就看见了一双幽深澄澈的眼睛——
“哎呀——”
我“咣当”一声关上门,却是没急着离开,镇静过后,吃吃地笑了出来。
又不是没见过,人被看的都那么淡定了,我害羞个什么劲儿啊我!
索性搬了个小凳过来,就那么坐在了门口,为了找回面子,我就在这等着他出来!
不一会,水声停止,我瞬间打起精神,门从里面打开,我一下跳起来,“甘棠!”
他不退不闪,张开双手接下我的猛扑,他上身还在滴着水珠,我蹭了一鼻子。
“睡醒了!”他说。
“我们多会回来的?”
“才回来不久。”
我又问:“你把我抱上来的?”
他估计这会已经在心里,不,是在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智障两个字了,却还是好心好意地回答我:“那不然你能自己走吗?”
我没好意思说话,就顾着嘿嘿傻笑。
“我给你买好了饭,去拿微波炉里叮一下。”
“那你呢?”
他说:“也一起叮一下。”
我应了一声,放开他,却在下一瞬,又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刚才动作太大,甘棠的浴巾只是松松的打了个结,被我三蹭两蹭,给蹭得更松了,然后我人一走,它就刷地掉了下来……
甘棠叹了口气,十分淡定地重新捡起来围上,去卧室了。
我转脚去厨房,怪饿的。
夜里睡的迷迷糊糊,猛然惊醒,一摸身边竟然没有了人,起初以为甘棠只是去卫生间了,但左等右等也不见他回来,我的觉一下子全醒了,人跑哪去了?
下床,走到门口,刚想开门出去找,甘棠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路雯姿。”
我吓得浑身都是一激灵,声音都变了,“啊?”
他最近似乎总是在叹气,“我在这里。”
我波动的情绪稍微好了些,转过头去,甘棠的脸藏在黑暗中,乌漆抹黑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大概判断一下那里的确站着个人。
我说:“甘棠,你怎么起来了?”
他说:“睡不太着,去阳台抽了会烟。”
我仔细一闻,屋子里果然还留着淡淡的烟味。
“怎么了?”我直觉他的睡不着应该和我有关。
他空了好半天才走过来将我带到床上,帮我盖好被子,说:“没什么,睡觉吧,别熬夜。”
我哪里还能睡得着,双眼努力地看着他,终于是能看清楚一些了,他的脸色不好看,好像有很多愁苦的事情压在心底,无法释怀。
我摸着他的脸,轻轻地说:“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的,可以跟我说一下,在你眼里我可能智商不如你,但我情商还是可以的,真的,不信你可以看我的真诚脸。”
甘棠说:“房间太黑,看不清。”
我支起身子,脸靠近他的脸,“那你这样仔细看看。”
甘棠就顺势将我吻住,然后一发而不可收拾。
其实这并不是我的初衷,虽然我很喜欢他这样和我交流感情。
“甘棠……”
“好了,可以睡了。”
……
我的日常生活简单的令人发指,除了洗衣做饭收拾房间,甘棠要是有时间就围着他转,他要是没时间,我就自己出去找朋友。
而所谓朋友,只不过唯连蕊一人是也。
看着坐在我对面的朋友,我不禁悲从中来,由于毕业之后,无论是小学初中高中还是大学,只要组织了同学会,我都会被通知到,但却从未有一次去过的,不是我不想,而是实在抽不出时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碰巧了,每次同学会的时间,我不是被加班,就是连蕊不请自来挥之不去,时间久了,大家想找我的那份心也就淡了,加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忙的事情,见面就更是难上加难,久而久之,我就只剩下连蕊这么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其他的,就算是在大街上面对面走着,也不见得能认得出来。
连蕊心有余悸地被我审视着,最后终于不得不放下刀叉,忍不住了似的问我:“路雯姿,我最近可没招你,你别在我身上打主意!”
我十分无辜,“我没有啊!”
她仍然满腹疑虑,“那你这样看我干什么?好好一顿饭看得我都消化不良了!”又不确定地说,“该不是甘棠跟你说了我什么坏话吧?”
我立刻给人平反,“才没有,甘棠才不是背后说人坏话的人!”
连蕊万分嫌弃地看了我一眼,重新拿起刀叉吃牛排,“噫,路雯姿,你真没救了。”
我冲她翻白眼:“我就喜欢他!”
连蕊的内心想法已经快要喷出来和牛排混为一体了,她伸出胳膊给我:“路雯姿,你看看,你看我这一胳膊的鸡皮疙瘩,我告诉你这还只是冰山一角,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我……”
我说:“快接好了,别掉牛排上,你还吃不吃了啊?”
连蕊“啊”的一嗓子,幸亏她及时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是在哪里,那一嗓子由长变短,短促的存在了一瞬间,在大家还没来得及注意到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她哆哆嗦嗦地说:“路雯姿,你特么把衣服脱下来给我穿上,不行,我鸡皮疙瘩太多了,得把你的衣服也接上才行。”
我无语,保护好自己的衣服,我说:“你要是不吃,我就叫服务员收走啦,反正我吃完了,我还想吃一块甜点,喝杯咖啡。”
连蕊眉毛差不多都快立起来,说:“路雯姿,你别忘了,现在你是在吃我的喝我的!”
我才不怕她:“这是开始就讲好了的,你可不行反悔!”
连蕊和我吹气瞪眼,我也不甘示弱,好半晌,两人相视一笑。
我说:“细数数,我现在就你一个可以随时叫出来宰一顿的朋友,陈齐东都不行,他有老婆了,你说我刚才为什么那么看着你,因为我就在想,到底是怎么搞的,我身边明明也曾经有过很多人的,怎么最后都慢慢消失了呢?”
连蕊突然有些心虚地看我一眼,我察觉出不对劲来,赶紧抓住机缘诈她:“从实招来!”
连蕊嘿嘿一笑,两手一摊,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和你照实说了,”她索性也不吃了,“路雯姿,你问我为什么你身边的那些人都不见了?”她欠揍地笑,“那是因为我那时候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啊,凭什么你就有?我暗搓搓地观察了你好几天,最后实在太生气了,我就想,我得让你也和我一样。”
我已经用惊吓的目光看着她了,“连蕊大妈,你有病啊?”
连蕊瞪了我一眼,“你才有病,你才是大妈!”
“那你这么变态?”
连蕊说:“路雯姿,我那不是变态好吧?就是,怎么说呢,”她皱起眉头,似乎在绞尽脑汁,“你应该不懂那种感觉,因为我这种,从小就有优越感的人,她就是霸道啊,她就是见不得一点容不下她眼睛的事情,呐,你就是其中之一。”
我不是好眼神地看她,“连蕊,你跟我走近的时候,都上高中了吧?”
“对,”她说,“那不是我之前就一直观察你了吗!”
我还是不信,“你具体说说,你都怎么把我一点一点架空的。”
连蕊说:“这怎么好意思说呢,路雯姿,这是我的独门绝技,我靠这个吃饭的,我能让你知道吗?”
连蕊这人一旦和我打起太极,我就拿她没招。
但很显然,她没有说实话,我们朋友这么多年,谁什么样自己看不清楚,但对方可以啊,我在她眼里清清楚楚,她在我眼里又何尝不是明明白白?连蕊最直接的毛病就是,她在说谎或者不确定再或者被突击的时候,都会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清楚。
我早发现了,我就是不告诉她。
许她成天说我如何如何这样那样,就不许我也琢磨琢磨她吗?
无声的叹气,我的头突然很疼。
最近兴许是情场太得意的缘故,其他方面却老是不尽如人意,也或许是我突然间就又成熟了,许多之前看不出来的东西现在却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想明白通透,好像所有的事情再迷惑不了我的眼,又好像,所有的事情又重新遮了一层奇怪的面纱,让我既能看清,却又看不清。
也兴许是我从前从不曾对谁多心过,谁和我说什么,好话当然听,坏话看心情听,好赖话几乎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也不晓得要去细琢磨其中是否还有更深的意思,但是现在我竟突然就长了一个叫做“言外之意”的心眼,任是谁和我说什么,都要从这个心眼儿里过一遍筛子。
为什么呢?
为什么啊!
为什么呢,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别有深意地和我讲话,我从前听不大出来,根本就是做的无用功,也不知道那样是对谁有好处!
可为什么啊,为什么现在又让我懂了呢?如果一直懵懂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稀里糊涂的过完这一生,好像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连蕊不和我说实话了,是怕实话说出来我会难过,还是别的什么?她是从现在开始不说实话的,还是一早,从我们逐渐成为朋友的时候就开始了?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细想起来,真的挺可怕的。
甘棠其实也没有和我讲实话,其实我也很少问他一些事情,和他之间的交流多数都是日常的琐碎,所以真真假假的,他那边倒不是太多,只是那天晚上他明显心里揣着事,尤其在我说有关父亲的事情时,那种反应,叫我如何能轻易相信“手滑了”这三个字?可甘棠的退避做的那样明显,连遮掩都来不及做,不,也许更应该说是不想做,这让我如何不多想?
不过值得安慰的一点是,他的态度比任何人都端正多了。
姑妈那天的话也没和我说全,我不相信她对父亲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作为和父亲关系最好的大姐,她是一定要去查点什么的,只是不说,她什么都不说。
陈齐东也不说,靳华妍还是不说。
这些人的心里全都揣着事,多少都和我有关系,他们想说,却在我想知道的时候选择闭口不谈,为什么,为什么,既然大家都有顾虑,为什么还要给我露出个苗头来?为什么让我知道,又让我不知道?
真是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