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时候》白色云

68、他的遗书。

　　天空里的星星很多，夜凉如水，在这寂静里又藏了多少心酸。
　　这个世上有太多无能为力的事情，回不去的过去，无法预计的未来，以及那些再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等身后的人终于睡着，江息坐起，穿上衣服，走出屋子。
　　寂静的山林，仿佛没有人的呼吸，人迹罕至，寂静的背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伤心绝望。
　　这里是他的家，是他的归属，也是他最后想来的地方。
　　江息沉着眼坐在屋外的台阶上。
　　不知道他心里面在想什么，还是说能做什么，他的眼神像是在把委屈诉说却找不到聆听的人。
　　这样的结果他早想到却也很讨厌。
　　这都怪他。
　　他真的真的舍不得姐姐有一点点难过，他也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可他却不能让姐姐左右为难。
　　是他在亲情和爱情里失了分寸，在若即若离里抓了狂。
　　他曾经也想过去改，他也胆怯也罪恶，他也试着不再习惯想念，不再留恋，不再想着那些和姐姐一起的远方，不再想着他们能渡过一生，不要爱着姐姐像生命一样。
　　可是，可是……
　　心里还是有渴望。
　　姐姐，我想问你，你爱我吗？如果我不是你的弟弟，你会爱我吗？
　　可我清楚，你那里没有我想要的答案，这个答案，就算去了地狱也不会有。
　　江息突然觉得心口作痛。
　　他垂下头，双手捂胸，在漆黑的夜色里小心翼翼的哀鸣。
　　别痛了，再这么痛下去，怎么受得了。
　　别痛了，这个结果是我自己活该。
　　别痛了，过了今晚，就再也不会痛了。
　　江息啊江息啊，扛不住了就别扛，没人怪你。
　　姐姐，你那么疼我又怎会怪我。
　　姐姐，别怪我。
　　能够爱着你，我已觉得万分幸运，可惜我这一辈子很短，短的不够忘记你，这一辈子又很长，长的我尝遍思念的苦。
　　想着想着，江息的情绪开始起伏，眼神颤动，心像是被凿穿一般。
　　他捂着胸口弯下腰，痛呼出声。
　　姐姐——好痛——救我——救救小息吧——
　　相思的痛苦将心脏生生撕裂，折磨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江息整个人倒在地上，缩紧了身子浑身发抖，意识涣散。
　　姐姐，要是能回到小时候多好，你只有我，我只有你，你是我的，没人在我们之间，我们永远在一起。
　　姐姐，我知道的，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姐姐，小息好难受……
　　姐姐……我的姐姐……
　　第二天，天大亮。
　　山里的风景很好，文默默一个人走在小路上。
　　天空里在下着雪，路旁是被白雪覆盖的孤寂的树林，很冷也很美。
　　文默默抬头欣赏雪景。
　　翩跹起舞的雪花像是跳舞的女孩，灵动，优雅，从容，安详而又宁静。
　　想起昨天江息奇怪的表现，突然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文默默闭上眼睛，感受自己心跳的频率竟然和雪花一致。
　　雪花的呼吸，在脸庞，在耳边，也在心里。
　　她哈了一口气，吐气如兰。
　　口袋里的手机在静静地震动。
　　文默默瞟了一眼。
　　“从雨姐姐……”
　　她乖乖地接了电话，一脸的谨慎。
　　“妈妈还在生气啊……”
　　电话里，林从雨的声音无奈又心疼。
　　“阿姨肯定生气啊，你不打招呼就离家。”
　　“嗯嗯，我知道错了，偷偷跑出来是我不对，我今晚就回去。”
　　“快回来吧，下雪了，在外面很冷的。”
　　“嗯嗯，我知道。”
　　因为这句关心的话，文默默心里甜甜的笑着，像个偷到糖吃的孩子。
　　“姐姐，江息的姐姐是不是真得要嫁给冽月哥。”
　　“……”
　　电话里一阵沉默。
　　“姐姐，江息的姐姐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突然很想了解，了解那个江息视之如命的人。
　　愣了一秒，林从雨说了话。
　　“……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有多好……”
　　“你知道曼陀罗花吗？清丽却又妖娆的花，看着很美，却在不知不觉中要人的性命。”
　　“……”
　　文默默猛地觉得心里空空的，感觉不停的有风吹进去。
　　她低头，胡乱的按掉手机。
　　雪越来越大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风就一直刮着，直到天空漫天大雪，直到她再也看不到前方的路。
　　大雪里，江息跪坐在墓碑前。
　　很累，很想睡着了不再醒来，可如今他却是夜夜失眠。
　　江息知道他病了，而且很严重。
　　该怎么做，要怎么样才能真正的解脱，这样的现实是谁欠谁的，这样的感情又是谁欠谁的。
　　静静的坐在墓碑旁边，看着天空里飘扬的白雪，那么冲突又那么和谐。
　　忽然江息的心里酸楚了。
　　腿上的手松松的握着，平静，却沉重。
　　手掌之中，一条断掉的手链，小小的五芒星，小巧可爱。
　　他把它握着放在心口，一种激烈渴望的手势，被压抑的感情无声而绝望却无比浓烈。
　　靠着寂寥的墓碑，他对着空气疼痛的倾诉。
　　他说，姐姐其实我很懦弱，你却跟我不一样。
　　他说，姐姐我不想和你彼此分开。
　　他说，姐姐如果有来生，我们也许会很幸福。
　　他说，姐姐，要是我再勇敢一点。
　　他说……
　　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翻起他的手掌，他和空气十指紧扣。
　　他的手干燥而温暖，那里空空如也。
　　他回头看，却是皱着眉头笑着。
　　“……姐姐，你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身后……”
　　江息的侧脸在微笑，他在说，上帝又做错了一件事，他不该让我爱上你。
　　下着白雪的天，他含着泪光的眼睛，特别亮。
　　心里终于放肆的疼起来，终于明白，不管是不是爱，不管离开多久，都不能放下。
　　江息遇上江瞬，是命里最不可挽回的劫数。
　　睁开眼，擦掉眼角的泪，他给她发了条短信。
　　人不能左右自己的情感，这是现实，既然这样，他不想为难她，以后的路就让他带这爱走吧。
　　至少，他走过，也试过。
　　江息流着眼泪吻着手链说着对不起，姐姐对不起，这一回，我伤了自己更伤了你。
　　他抬头，却看见他嘴角轻扬，手覆上心口。
　　“姐姐……姐姐……小息舍不得你……”
　　白色的雪花越下越多，越下越大，下到最后，雪花突然变成了红色，刺眼的红，像跳动的鲜血。
　　文默默慌忙赶来。
　　因为着急跑过来而变得红红的脸，看着眼前红色的雪花，她的眼睛迷蒙着水汽。
　　她站在雪里，像是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惊慌无措的让人心疼。
　　“江息——江息——江息！！”
　　那一声呐喊喊的心都快碎了。
　　红色的雪里江息的脸上笑着，他的身子在雪里躺得好好的……
　　他安静的闭着眼，像呼吸着满天弥漫的淡淡雪香沉沉睡去……
　　只是他的胸口，一把尖刀直直地插着……
　　鲜红的血从那个窟窿里面流出来，狰狞又可怕……
　　这个画面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又那么虚幻。
　　身体裂开了，好像被刀割，不对，刀割也没有那样疼，是整个人硬生生的被撕裂了……好疼……
　　文默默捂住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吵醒了睡梦中的人……
　　不想动，不敢动，也动不了。
　　全身每一个地方都在痛，骨头都快要碎裂了。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震惊着，眼里空空的却什么都看不到……
　　她不明白为什么变成这样，真的不明白。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胸口传来，似乎听到了乞求的声音。
　　“江息……江息……你说过你会回来的……我等着你……我等着你呢……江息……江息……为什么你失约了……”
　　文默默闭上眼睛，紧紧握住双手，浑身颤抖，好疼，心脏好疼……
　　江息，为什么你爱的人不是我……为什么你不爱我……
　　我这辈子只对你说过一次，我放下了自尊，放下了骄傲，放下了一切，去了解，去乞求……
　　江息，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不要你了，所以连你自己也不要自己，那我呢……
　　结果，你却没有听到……
　　你再也不会听到……
　　与此同时，江瞬睡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这是一封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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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如果我死了，明天就死去，现在就死去……
　　姐姐，你会怎么样。
　　我不是咒自己，只是想知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姐姐，你会怎么样。
　　你一定会难过吧，我不想你难过，可怎么办，姐姐，我难过的想死去。
　　好害怕再也听不见你的心跳，熟悉的味道也闻不到，一想到这，我就快要疯掉。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姐姐，我要吃止痛药，离你而去一定会让我的心肺难受。
　　姐姐，我多想你能最后一次哄我入睡，我想要记住在你怀里你微笑的样子。
　　姐姐，其实我很怕一个人，很怕离开你，可我没有办法，有千万种理由让我不能待在你的身边。
　　一直不理解人死后为什么要被困在小小的墓地里，那里那样小那样黑，我害怕黑暗，若哪天我死了，姐姐，把我的骨灰洒进江水，只要几片白花相伴就好。
　　姐姐，我不希望你记得我，我要你忘记，你会忘记的，你一定会忘记我的，我要你好好的过。
　　未来会怎么样，你的未来里没有小息，我不会看到……
　　姐姐，有人陪着你，小息很放心……
　　姐姐，你有了最爱的人，这很好，这真得很好……
　　姐姐，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说给你听，可我知道你不会再想见到我听我说话……
　　姐姐，我只能把想说的话写下来，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看……
　　姐姐，原谅小息吧，小息只是想爱你……
　　姐姐，你说你的心没了，那把我的掏走吧，我把我的心掏给你……
　　我愿意的，我真得愿意的。
　　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不要当你的弟弟，我们当个陌生人吧，那样我就能正大光明的爱着你……
　　姐姐，对不起，小息想先走了……
　　姐姐，小息爱你……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我有罪，我也不舍得江息，我反省，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