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时候》白色云

47、为什么是你……

　　岁月中曾经有许多的时光成了生命中最美的留影，那些生命中走过的人她都不曾忘记。
　　九月初的空气略微清淡，没有过多浓稠的气氛，懒懒的斜晖透过密密的树枝，地上躺着影绰的光斑，紧接着，天光逃窜里面泻下的音符，休止了的季节。
　　江瞬喝着下午茶对着窗外发呆，却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男子的声音年轻而柔软。
　　他叫她：“姐姐……”
　　江瞬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凑近话筒，用一种平静地语气问：“你在哪里？”
　　“……”
　　电话那头传来细碎的声音，似乎男子在与周围的什么人说着话，江瞬只能模糊而快速地抓住另一个人的几个尾音，是她熟悉的声音。
　　“姐姐，我去了w市报到……”
　　声音渐说渐低了下去，可江瞬还是听到了最后那么几个字。
　　是离家很远的w市，不是s市。
　　沉吟片刻，江瞬微笑着对他说：“好，你也大了，自己的事是该自己做主了。”
　　“……”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一下子，电话里没有任何声音。
　　过了半天，男子的声音才近乎于期盼的响起：“姐姐……我好想你……姐姐……我不想离开你……对不起……”
　　她在电话这头无声的微笑。
　　“小息，没什么对不起的，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
　　“……”
　　午后恹恹的阳光透着灰尘，散在这空荡的屋子里。
　　江瞬把手打开再握紧，面前的茶早已经没了热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别人终究只是在旁边看戏的观众，无权去干涉，生命里有很多的无奈，但除了无奈，还能怎样。
　　空气，静谧的连带着思想也紧张起来。
　　人若是悲伤了，身边的一切都是悲伤的理由，阳光是伤，空气是伤，连自己吐出的每一口气都是伤。
　　人在面对痛苦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选择逃避，可有的痛苦就是那么犯贱，它是命中注定，怎么也逃不掉。
　　掏钥匙，开锁，进门。
　　屋子里的一切都收拾的很干净，阳台上放了几盆花草，正生长的茂盛。
　　江瞬把手里刚在路上买的小吃放下，眼光一扫，微微一愣。
　　黑黑的屋子里，沙发上静静坐着的男人，仿佛周身发着光。
　　他抬起头看她，目光分明黯淡了几分。
　　江瞬看他，见他一双黑亮的眸子，片刻才反应过来。
　　“你今天这么早？我以为你会晚点回来。”
　　纪炘云安静地坐在沙发的中间，全身放松，从她进屋以后眼睛就一直看着她，却没说一句话。
　　“为什么不开灯？”
　　江瞬说，然后开灯，明亮的光线一下子刺伤了她的眼。
　　纪炘云收回目光，分明的五官，挺拔的鼻，挂上平常的微笑，轻轻地向她招手。
　　“过来。”
　　他的样子有些奇怪，江瞬却是不问，皱着眉，有些生硬地走到他的面前。
　　纪炘云去牵她的手，把她拉到怀里抱住，看着她的眼眸紧缩了起来。
　　他微微把头瞥开，凑上去，唇对唇的深吻。
　　他张开嘴含住了她的舌尖，热情的亲吻，就像是一对久别的爱人。
　　热烈的长吻，激烈的交战。
　　那吻饥渴强劲的似要将她吞噬腹内，他姿意的把她诱人的舌尖啜进嘴里，像馋嘴的婴儿，不停地啜吸。
　　吻到激情处，还有点缱绻的声响。
　　江瞬挣开他迫人的拥吻，大口大口地呼吸，胸口急促地起伏着，满脸晕红，穿着的半截松身恤衫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拉了下来，露出雪白的香肩。
　　纪炘云把头埋在她的胸前，声音有些悲凉。
　　“江瞬，你会离开我吗？”
　　“……”
　　“如果……我和别人结了婚，你……你会离开我吗？”
　　心里的空荡在疯长，飓风呼啸而来。
　　江瞬瞪着眼睛盯着他的后背，习惯性地冷笑了一下，嘴角却因牵扯而生疼。
　　“江瞬，你爱我吗？”
　　“……”
　　他张开手臂深深地怀抱，却像羽毛一样轻轻落下。
　　纪炘云依旧把头闷在她的怀里，很小的声音，带着一丝荒凉：“这个问题真可笑，你怎么可能会爱我……”
　　纪炘云抬起头，江瞬看见他痛楚的眼眸，仓惶地躲避。
　　“江瞬，就算你不爱我，我也不会放你离开。”
　　江瞬好像晃了晃神，抬头看他。
　　“如果，是我要离开你。”
　　纪炘云的双手缠在她的腰上，忽而皱眉，面目间露出哀伤之意，脸上却扬起笑容。
　　“不放。”
　　“……”
　　时间静静地流淌，他们之间仿佛隔了千水万山一样，连呼吸的声音都细微的听不见。
　　当有一天，发现所有的情绪都不能用语言说出来，她宁愿让它渐渐消失在深夜亮着着华丽街灯的街道上。
　　人可以孤独到何种程度？她又可以孤独到何种地步？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他跟她又不是过一辈子的人。
　　夜晚，入秋的第一场雨，风摇树影，飞叶如坠。
　　她站在雨里发着呆。
　　她的身后，那个男人的眼光如火。
　　风伴着细雨扑面，灯光如流萤。
　　站在雨里，江瞬突然觉得有点冷了。
　　耳边响起许多声音，雨里有人在嘲笑她，嘲笑她的狼狈，嘲笑她的无措。
　　二十多年的等待，二十多年的期盼，二十多年的孤独，所谓真相，所谓爱，所谓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来不及，不过都是一些命里注定。
　　可是，有些事，真得来不及。
　　深深地呼吸，清冷潮湿的空气刺激着嗅觉，她却格外的清醒。
　　江瞬白皙的脸上像栀子花一样的绽开笑意，手轻抚上他的脸。
　　“纪炘云……我现在就要离开你……”
　　纪炘云盯着面前这个笑得娇艳的女人，眼里苍白一片。
　　微微细雨里，她抬头望天，一瞬间就恍惚了，轻轻的脚步声打断她思绪的，是淡淡如花的香气。
　　江瞬对来人微笑：“你总算来了。”
　　她的面前，同样站在细雨里，精确有致的脸，似笑非笑的眼。
　　纪冽月看着她对她笑，又对她身后站着的男人看过去，无言。
　　纪炘云双手握住江瞬的肩膀，直视那双明亮的眼睛，发狂。
　　“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我！”
　　好像不忍心看到他眼里的落寞，江瞬转过脸，冷冷的声音。
　　“想，我想离开你……”
　　纪炘云看她，眼睛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纪冽月？！”
　　“因为他是你的哥哥，我跟他离开，你会更痛。”
　　她说，清淡的声音犹如天籁。
　　“……”
　　昏昏沉沉的闭上眼，长时间的站在雨里，腿已经麻了，身上也是冰冷。
　　江瞬走近他，双手捧着他的脸，双眼如雾：“纪炘云，痛吗？”
　　“……”
　　“痛就对了……这种痛，我已经承受了二十年……”
　　“……”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爱过你，待在你的身边让我觉得恶心。”
　　“……”
　　“我不爱你，永远不会爱你……”
　　“……”
　　抬眼，颦眉，总有那么几个瞬间，让她陷进了恍惚。
　　还记得初次见面时，这个男人眉目之间的绚烂春色。
　　还记得他帮她解危时，护她在胸前，像是保护心爱的玩具。
　　还记得陌路交错时，他愤怒的眼。
　　还记得当知道她和许霄在一起时，他瞬间僵掉的脸。
　　还记得他吻她时，魅惑的笑。
　　还记得那晚，他眼里暗涌的情欲和如烈火灼心般的爱。
　　如果没有相遇，如果没有开始，如果没有悲伤，如果没有如果……
　　她跟他是不是就能过得舒服一点儿。
　　世界上最让人欲哭无泪的两个字，可能就是“如果”吧。
　　如果你不是纪炘云，如果我不是江瞬，如果我能放下过去，如果我离开的时候你能知道真正的理由，如果……
　　错了吗？
　　没有错，只是承担了太多，太难释怀，无法妥协。
　　我说过的，幸福，真得离我太远。
　　这许多年的等待，也许，今天便是尽头。
　　江瞬把头深深地埋下，被细雨打湿的长发垂下，脑袋里一阵轰隆轰隆的巨响，惊惧着，颤抖着，双手依旧捧着他的脸，声音哽咽像失了魂的艳色蝴蝶。
　　“……纪炘云，为什么是你……姐姐爱上的人……为什么是你……”
　　细雨还没有停下，她把她的感情弄丢了，那些无处躲藏的思念又究竟滋生在了哪里。
　　转身，她的脸色比刚刚更加苍白，可是脸上还是留存着冽滟的笑意。
　　几步上前，她和纪冽月走在一起，她去牵了他的手，回过头，却是在对身后的人笑。
　　那笑仿佛是最后的告别。
　　纪炘云怔了一下，眼神里的光彩瞬间消失了大半。
　　脚下的路很长，脚步却很慢，很重。
　　江瞬低着头，乖乖地跟着纪冽月走。
　　纪冽月愣愣地望着她，一幅不明所以的样子，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许久，缓缓地问道：“江，你真得不爱炘云吗？”
　　江瞬抬起头，忍不住笑出了声音，笑得泪花四溅。
　　“不爱啊。”
　　“……”
　　简单干净的笑容，看起来面容淡然的样子，脸上的泪却一直止不住地在簌簌地流淌。
　　不爱啊……我不爱啊……
　　纪冽月有那么一点点的出乎意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依然能够被圈在意料和掌控之中，也许是在无意识之间，有什么如同即将破土而出的种子，迫不及待的冲破了头顶的土壤，萌发了。
　　纪冽月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不是叫作，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