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时候》白色云

22、妖艳的男子。

　　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不光复杂而且丑陋，让人反感，也许，令我们反感的远不是世界的丑陋，而是这个世界所戴的漂亮面具。
　　说到底，丑陋的只是人类罢了。
　　傍晚，街边，江瞬抬起头看天空，暗淡的天，又要下雨。
　　手伸到上衣的口袋，慢慢掏出口袋里的东西，江瞬低下头，打开的掌心里是一颗鼓鼓的糖果。
　　她把糖纸打开，剥出白色的糖球，塞进嘴里，细细的吮吸。
　　糖球甜蜜，奈何她的嘴里无味。
　　拼了命吃糖，也抵不住心里的苦涩。
　　江瞬笑笑，又塞了一颗糖。
　　还好她这个样子没有被小息看到，不然又要被骂，她总是吃糖比吃饭多。
　　想到小息，江瞬的心里又是一阵绞痛，痛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急急忙忙，她又塞了一颗糖，好苦。
　　突然一声巨响，电闪雷鸣，大雨哗哗地落下。
　　江瞬抬头看天，还真下雨了。
　　地下铁，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雨聚集了更多的人，站台上，江瞬靠在柱子上，看人来人往，看人们的聚散无常。
　　呼啸的地铁来了，车门打开，涌出来一些人，人群迎着她挤过来，江瞬没有让开，也没有办法让开……
　　一个一个与她擦身而过，撞击、冷漠、脚步匆匆。
　　江瞬瘦弱的身体在一次次的相撞后狼狈不堪，脚步也越发的不稳。
　　在她跌倒的瞬间，一只强有力的手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人向江瞬靠了过来，就如一阵风般从身体里撩了过去，江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漠然地看着眼前一脸笑容的男人。
　　面前是一个妖艳的男子，妖艳？是，找不出其他的词来形容眼前的人。
　　他很美丽，哪怕是同为女人江瞬也不得不承认，他比女人还要美丽。
　　地铁里的凉风吹抚他精确有致的脸，吹得额前的发丝飘飘而起，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还有挂在眼帘上微微曳动的睫毛，白晢皮肤，唇红齿白，漂亮到近乎完美的笑颜，直教人看得心神荡漾，迷醉万分。
　　这样的脸竟然长在一个男人身上。
　　江瞬看到他反手握着自己，对他的注视显得困惑不解，可她并未作声，只是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清清淡淡的一句：“谢谢。”
　　“你好。”男人依旧脸带微笑，看着江瞬，仿佛是很久没见的朋友，但江瞬明白他们只是彼此不熟悉的陌生人，男人说，“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很恶俗的的搭讪方式。
　　江瞬抬眼探究的看他，像他这样美丽的人不应该会如此。
　　“我没有见过你。”江瞬说，低下头不再看他。
　　“是吗？”男人说，像是想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笑笑，“呵呵，我太久没回国，可能看什么都觉得亲切。”
　　江瞬这才发现，男人身上背着一个很沉的黑色背包，风尘仆仆的样子，终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刚回国？”
　　“嗯，我一直在加拿大生活，今天才回来。”男人到是没什么隐瞒，乐呵呵地说道，“一回来就认识美女，真是荣幸！”
　　江瞬笑笑：“你跟不认识的人都是自来熟？”
　　男人笑：“那倒不是，你是第一个。”
　　江瞬轻笑。
　　“接下来，我们要不要自我介绍一下，然后互留个电话以便以后联系。”男人认真的说。
　　江瞬一愣，然后笑笑，摇头：“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
　　男人愣住，脸上扬出一个妖艳的笑容：“说的是。”
　　呼啸的地铁又来，涌出的人海淹没了眼前妖艳的男人，转眼的刹那，只剩下大都市的浮华，地下铁果然是会让人遇到缘分的地方，但也只是这样而已。
　　出了地铁，顺路又去了一趟花店，江瞬买了一束新鲜的百合，瓶里的百合一直是她来换，她不喜欢花朵，这种凋谢太快的东西她才看不上眼，可是雇主大人喜欢。
　　雨还在下，江瞬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淋湿。
　　开了门，发现屋里的灯是亮的，江瞬眨眨眼，难得雇主大人回来这么早。
　　她把湿掉的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然后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抱着百合直接去了厨房，食物放进冰箱，百合插进花瓶，忙完了才发觉，屋子里安静的有些异常。
　　江瞬来到客厅，阳台的门开着，外头是倾盆的大雨，风雨飘摇。
　　雨越下越大，阳台里有一个白色的身影，迎着风雨站着，不躲也不藏。
　　江瞬皱眉，下意识的出声：“你做什么。”
　　白色的身影回过头，温润英俊的脸上满是水珠，他的眼里闪过一抹酸涩，目光赤裸裸的凝视着江瞬，突然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奇异的笑意：“……两个星期后，炘云和小雨……举行婚礼。”
　　江瞬一僵，睁眼，她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离他们的订婚宴都过去一个月了，早该有这样的安排。
　　江瞬想笑，可当她看到许霄眼里的脆弱和苍白，她还是笑不起来。
　　“我以为我已放开……我以为我不会难过……毕竟……小雨她幸福就好……可是我还是觉得难过……难过的要死了……”
　　真心爱着一个人，恋着一个人，却得不到任何回报，没有告白，没有答案，没有回应，没有结果，明明这份爱贯穿了整个生命，最后却只能错过。
　　叹气，这世上不如意的人，不如意的事，又何止他一个。
　　江瞬的眼神垂下，不再发一语，走上前，把他冰冷湿透的身体抱在怀里，像是安慰，又像是支持。
　　疲倦至极的身体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港口。
　　江瞬感觉到身上蓦然一紧，男子淡淡好闻的气息扑来，许霄回抱她，像是把人以揉进骨头里的那种抱法紧紧搂着。
　　江瞬一时愣住，却没有丝毫反抗任他抱着。
　　他的胸膛宽广，即使隔着衣衫，江瞬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滚烫的热度。
　　他在她的耳边小声呢喃，那声音如蝉翼的雾气，怕是一颤，便要碎去了，他说：“小雨……为什么你爱的不是我……”
　　心里有什么碎了，碎成了很多块，怎么拼也拼不完整，只能抱着这些碎片，悲哀地哭泣。
　　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的样子该有多痛苦，江瞬感到肩上有温热的湿气，却置若罔闻……
　　很久很久，许霄始终依偎在她的肩上，无声无息。
　　丝丝点点的细雨吹来，将江瞬的眉眼洗的闪亮，她的双唇紧紧抿着，眸光幽深而遥远，似乎在看着不可知的地方，不住地叹气，只能让怀抱又紧了几分。
　　又是一个郁郁不得的爱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江瞬的身体已经毫无感觉，四肢僵硬冻得瑟瑟发抖，还好抱着许霄，不然只怕她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许霄起了身，抬起眼，四眸交替的那一刻，江瞬在他的眼里已然看不到一点悲伤。
　　仿佛刚才抱着她一脸悲伤的男人不是他，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梦境。
　　眼前的男人，还是那个温润尔雅的帅气男人。
　　这人也挺会装的，江瞬勾唇微笑。
　　许霄几步走回屋里，脚步顿住，回头看到江瞬还一脸怪异的愣愣的看着自己，他一手拉住她，另一只手拿起放在柜子上的眼镜，拖着江瞬走到浴室。
　　浴巾轻轻地落下，江瞬整个人被包裹在浴巾里，抬眼看着面前的人。
　　精致的无框眼镜，清淡的眉眼，丝毫未变的声线：“你洗个热水澡，你的身体好凉。”
　　这到底是谁害的，江瞬不语，听话的点了点头。
　　许霄走出浴室，踏出浴室的那一瞬间，别过面轻声一句：“谢谢你。”
　　江瞬笑：“不客气。”
　　关门。
　　江瞬把身上的浴巾拿下来，照了镜子才发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难看，黑色的发丝湿漉漉的贴在额头，脸白如纸，眼眶发青，眼瞳却在发红，脸上的表情僵硬的可怕，宛如鬼魅。
　　江瞬慌忙摸索自己的脸，唇角勉强牵动，却是天崩地裂般狠狠地痛。
　　洗了澡，江瞬一身清爽的走出浴室，却看见许霄已换好干净的衬衫，领带西装，穿戴整齐。
　　他脸上的表情，淡然如常。
　　江瞬愣了愣：“你要出去？”
　　“嗯。”许霄答到，“要在婚礼前把公司里的事情安排好，时间来不及，可能这一个星期都很忙，你放假好了，你不是好久都没有回家了，趁这段时间回去看一下。”
　　“回去做什么。”江瞬说，笑着走上前，帮他把衬衫的扣子扣好，“好好工作，有空我去给你送慰问品。”
　　许霄看着她，目光清明如镜，没有一丝不适，笑着说：“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很像一对恋人。”
　　江瞬的眉目垂下，好像小女生害羞的样子，微笑：“我们本来就是一对恋人。”虽然是假的。
　　许霄眯着眼睛看着她：“我真是看不懂你。”
　　江瞬笑，风清云淡：“彼此彼此。”
　　她还不是看不懂他，不过不要紧，她没想过要懂。
　　许霄一愣，然后又笑了，不置可否，拿上外套，出门。
　　江瞬把他脱下来的湿衣拿在手里，握紧，猛然发觉，刚被热水泡暖的身体又开始冷了，寒气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