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在线自闭 ...
-
自上次下山之后,我爹好似撞了邪般转了性,再不怕我下山后被猪拱,反而几次提出让他闺女这颗大白菜下山进行光合作用。
原本应该是求也求不来的事,我现在却有些抵触。
或许是为自己如此轻易动了造反的心思自我反省,或许是学鸵鸟把脑袋埋在沙里逃避现实。总之,我自闭了。
吴优虽然常被我当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典型代表,却罕见地对我的情绪变化非常敏感。当天猎了只兔子烤了后藏在怀里在家塾时递给我。
那谨慎的模样活像是在传递什么国家机密,生怕给别人看到一丝一毫,显见地是想让我吃独食而不被别人分一杯羹。
可他却不知那烤兔肉的香气从他一进房间就暴露了,没见先生上书的时候说话断断续续馋得直咽口水么。
课后我很是泄愤地将一整只烤兔吃完,没分一点给蹲在我旁边看我吃的吴优。而吴优这馋嘴的也没抗议,眼睛亮晶晶地问我:“好吃吗?”
我舔舔手指上的油,实话实说:“好吃。”
听我这样说,吴优高兴地手舞足蹈地直嚷着要再去猎一只,我见天色已晚好不容易把他拦了下来。他也乖乖听话,是了,吴优一向是最听我话的。
他这么个人说话做事常常不过脑子,算不上多靠谱,偏偏每每遇到与我相关的事情数他反应最快。
赵无眠这个黑心的明里暗里弯弯绕绕说过多少笑话吴优的俏皮话,这家伙没一句听得出来的,有时候甚至还以为是在夸他。
可竹竿先生说一句与我有关的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他便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就是一顿打。竹竿先生再弱鸡也是个成年人,推推攘攘磕磕碰碰间吴优身上也带了伤,最是怕疼的人一点没爱惜自己还是揪着竹竿先生摩擦,旁边人拉都拉不住。
这傻乎乎的吴优比黑心赵无眠讨喜多······等等,为什么感觉肚子有点疼?
吃了吴优一只烤兔的结果是我喝了三天巨苦无比的解毒药,眯眯眼少年杨三叠笑着补刀:“若不是小姐吃了整整一只也不至于中毒如此深呢。”
由此可见,吃独食果然要不得。
被这么折腾了三天,我之前的满心愁绪也消散地差不多了,再没心思装深沉装忧郁凹造型了。
我想开了!并且立誓再也不吃吴优给我的任何东西!
他已经从黑暗料理家一跃成为平平无奇的制毒小天才,我几次三番向我爹提出术业有专攻,与其放吴优在书塾上书时睡觉打呼噜,不如让他拜个正经师傅跟着学门手艺。
只是几次都被我爹打回,理由是:怕吴优没毒死别人先把我们山上这波预备役造反分子毒个干净为狗皇帝排忧解难。
瞧瞧我爹说的这叫什么话!太有道理了!
因为中了毒起不来床可以免课业,我便心里打着小算盘向书塾那边多请了几天假,准备和汪翡就黑眼圈这个问题来一场姐妹之间的亲密探讨。
谁知刚停了解毒药,还没等我蹦哒,赵无眠就“奉命”来给我补习课业,美其名曰活到死,学到死。
在“销假回书塾虽然可以避免和赵无眠打交道却又要开始睡不饱”和“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醒了应付一下赵无眠课业也可以摸鱼”中,我问了问自己仅存的良心,选择了后者。
因为造反大业道阻且长,组织还需要我,我不能压榨自己的身体健康。才不是因为我和汪翡讨论的结果是:黑眼圈这种东西只要睡不饱就不会消。
于是之后的半个月里,除了要被杨三叠扎奇奇怪怪的针,灌奇奇怪怪的补药,摸奇奇怪怪的脉,要被赵无眠洗脑奇奇怪怪的男女大防,上奇奇怪怪“早恋没有好下场”的书,辅导奇奇怪怪的课业,要被吴优塞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听奇奇怪怪的道歉,保奇奇怪怪的证之外,一切还是很正常的。
等我能中气十足地吼一声“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竹竿先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又布置了五篇策论说是要补上之前落后的课程,我恨,我好恨!
那时我尚不知道在我爆肝策略的同时,身边亲近的几个人陆续被我爹拉出去开过小会,也不知在段平凡无比的日子里,他们内心无比挣扎地选择了什么,又放弃了什么。
为了我,又不是为了我。
@@
虽然已经过去了好些年,再想到那些事情心里还是有些起伏。毕竟策论什么的实在是太讨厌了!
有了上两次放下笔便会被“抓包”的经历,这次我明智地选择在好不容易憋出这些字后不去感慨手边永远批不完的公文,而是另辟蹊径去御花园转转。
说不定就能碰到在御花园门口唱酸曲儿的,在角落里荡秋千的,平地摔在地上崴了脚的。这几年宫里侍奉的小侍越发地没创意,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我又错了。没让亲近的女官跟着,一个人在御花园闲逛自然是没人鸣锣开道的,于是便好巧不巧没法子提醒不远处拉拉扯扯的一对野鸳鸯注意形象。
好些日子没这样的热闹看了,我不动声色地往前又凑了凑,虽然弯腰曲背又低头的动作有些猥琐,但是为了伟大的八卦事业,这都是小事。
靠近之后勉强能听到两句话了,只是还听不真切,这时候视觉就更加发达,才能够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做女官小侍打扮的两人看似诉衷肠实则传情报的动作。
真是世风日下,这样艰难的活计用人单位竟然都不给岗前培训的。一个不小心露了马脚,掉了脑袋,也不知道算不算工伤。真是太难了。
大概是心中过于气愤,不小心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身旁传出低低的笑声。我扭头一看,得,吴优。
怎么这群人是在我什么装了什么东西可以定位的吗?躲都躲不开?
吴优毕竟是在我身旁待了这许多年,看我表情便把我心中所想猜得个七七八八,当即有些局促又不知想到什么硬着头皮问:“陛下已经一连几天否了臣的求见,难不成在躲着臣?”
我面上笑嘻嘻心里xxx,过去这些年连吴优这样说话从不拐弯抹角的人都学会话里有话地试探我了。
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我指着不远处的一对儿假鸳鸯问责道:“你身为守卫宫中的御林军统领,生出了这样的事,你该当何罪?”
自我登基后论功行赏,怎么也该给吴优封个王侯贵族的当一当,也确实这么做了。
可是人家本人不同意,硬是辞了王侯贵族求了御林军统领这样的职位。让我这个做领导的很有压力,生怕扣上一个用人不当的帽子。
于是就问呐,是王侯不好还是贵族不香啊?
吴优满脸傻笑,笑着答:“三叠当太医可以留在宫里,谢先生当暗卫可以留在宫里,无眠宁愿担着权倾朝野目无法纪的罪过也要留在宫里,就别封个什么官儿的把我丢到宫外吧,怪难受的。”
当时我就倒吸一口气,这个人算是没救了,等死吧。为了方便以后收尸就留在宫里了。
现在听了我的问责,他也不慌:“没事,我一早就让人盯着了,只是还没到收网的时候,陛下权当没看见吧。”
听到他这坦然的回答,我正要假装严肃地训上两句,吴优却不依不饶地问:“陛下还没回答我?真的在躲着我?”
一双闪亮亮的眼睛直直看着我,不许我有任何躲闪,一时我也不知该编什么来骗骗这家伙。干脆实话实说:“你既然知道我躲着你,就不该凑上来。”本还想加上自讨没趣这样的字眼,想想还是过于重了便歇了心思。
“陛下上一次躲我是在说了欢喜我之后,这次也是因为欢喜我么?”
这便又牵扯出来一桩旧事,登基前夕一场恶战,敌我双方都损失惨重,吴优为了护我尤其伤得厉害眼看要不行了,却并不惧怕反而窝在我怀里撒娇:“哎呀,好痛啊,小姐说句好听话哄哄我行不行?······就说······喜欢我?”
当时已经有太多人离开,我再也接受不了吴优身死,一边掉眼泪一边拿手去抚摸他的脸颊:“喜欢你,最喜欢你了······活下来,求求你活下来······”
吴优眷恋地用脸轻蹭我的手,笑得灿烂极了:“我喜欢小姐好多年啦······小姐也喜欢我······真好······真好······”
越说越虚弱,最后吐了口血没了声息吓得我哭得撕心裂肺。赵无眠在我身后半笼着我也没能传递给我任何力量。杨三叠本也重伤了,不顾众人阻拦拖着病体上来为吴优把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气息微弱的吴优救回来,却留下了些许的后遗症。
事后我后悔不已,不该浪费时间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哄他,早该让一旁的杨三叠救他,说不定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赵无眠听到我这样想摇摇头:“恐怕当时吴优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才最后求你一句准话好死得瞑目下黄泉。”说得我心酸非常。
现下,吴优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那些伤人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只余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