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waye

13、转机

　　之后的时间内，顾希研变的非常坦然。这种坦然中带有一丝豁达，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可以接受。景然清楚，在二人将一切都说明白后，顾希研其实是将决定权给了他。无论他如何做，做什么，对她而言并无二致。因为她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除非发生奇迹，否则很难有变数。景然第一次有了鸵鸟心态，得过且过。
　　顾希研，我该拿你怎么办？景然无数次在心中这样问自己。如果将这个问题交给顾希研，她的回答只会是，放弃她。可他心中总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顾希研可以遵从自己的内心，依循那仅有的好感和他在一起。
　　不，她不会。景然苦笑地否决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即使她有百分之百的好感，现在的她怕也不会像当初那么冒进。诚如她所说，她不相信人，再也不会像爱景娜那样去爱别人。
　　他开会有意避开顾希研。他感觉自己被逼入一个进无可进的境地。顾希研愈是坦然地面对自己，面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就愈想逃离现状。他不想和她只保持朋友关系，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为此而来。他告诉自己，就这样拖着吧！他不需要现在去面对，也不需要现在去解决，他们之间还有世间，而有时间就一定会还有机会。

　　顾希研在鞋柜里看见熟悉的鞋子，知道景然回来了。她看向他的房间，想询问他是否有吃晚饭，却在思考了一会儿后放弃这个念头。
　　他一定会拒绝。她感到他这几个月都在有意地避开她。那个夜晚之后，在她阐明自己所有的感受和想法之后，他当然可以继续追求她，只是无法再进一步了。顾希研努力抑制心头的失落，等待时间让这一切过去。她知道，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她可以变成以前那个什么都不在意，只需要努力活下去的顾希研。只要有足够多的时间，她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七月，由于业务量的增加，景然需要频繁地往来于上海和苏黎世总部。有时三天飞一次，有时四天飞一次。顾希研可以见到他的机会更少了。有时回来，看见他刚刚回来，整理着行李。有时回来，看见他收拾好行李准备去机场。时常看见他为了倒时差大口大口喝着咖啡。也经常看见他夜半不睡觉，整理着文件和数据报表。
　　顾希研心疼这样的景然，却也不会表露出一丝一毫。

　　时间，并不一直会是你的盟友。有时，它也会是你的敌人，让你想要改变的东西变得更加顽强，顽强到你撼动不了它的存在，只能任由它一点一点打败你。

　　顾希研心绪不宁了一整天。她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做事情，却始终徒劳。她最终放弃，独自一人来到天台上抽烟。在天台抽烟的不止她一人。顾希研看见林沐轩趴在栏杆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着远方。顾希研想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
　　自上次年会后，他们再也没有私下聊过天，见过面，两人谨慎地保持着工作关系，不会再过多谈论其他事情。林沐轩对她的兴趣在那天晚上戛然而止，她也识趣地退回原地。不，她从一开始就守在原地。不会，也不愿越雷池半步。
　　她最终还是选择走上前，向他打招呼：“林总好。”她找不到退回去的理由，所以平静地抽出烟，兀自点上。
　　林沐轩只是冲她笑笑，并没有都说什么。
　　抽完了两根烟，林沐轩忽然开口：“顾希研，那天晚上你是故意的吧？”
　　“林总，这不重要。”顾希研轻笑。
　　顾希研将手中的烟熄灭，离开。

　　回到办公室已是下午四点。顾希研开始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景然今天会回来，应该是下午六点的飞机，到家的时候差不多七点。她想回去给他做一顿饭，感谢他这些时日以来的照顾。
　　是，她终于决定搬出去。她不想再让自己困在那种失落和期待的心情中。那种她明明期待他做些什么，却害怕他做些什么的情绪中。他与她以往的追求者不同。以往的追求者没有进入到她的生活，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以往的追求者没有和她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了解她过往的感情故事。她不曾给他们机会，也从未想过会给他们机会。
　　可是这一次，她想好好和他告别。她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举动，也了解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但她还是将彼此逼入这般境地。她想，她应该和他好好告别，为之后二人见面留有足够的余地，他们总还会再见面的。
　　新闻网页忽然跳出电脑桌面，一家由瑞士飞往中国上海的飞机遭遇空难，机上107位乘客全部遇难，其中中国乘客有32位。顾希研一惊，立刻查询飞机的具体航班，发现正是景然搭乘的那一班。恐惧立刻占满心头。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惊恐和害怕，掏出手机不停地拨打景然的电话，但电话一直关机。
　　她等不及下班，一边尽快往家中赶，一边不停地打电话。在回去的车上，她终于忍不住哭出来。恐惧、悲伤、害怕占据着她所有的感知，她不停地在心中祈祷，他可以接电话，他快接电话！
　　当她终于回到家，却看见景然正坐在餐桌前喝着咖啡。客厅里放着他的行礼，里面的东西散乱一地。顾希研再也忍不住，崩溃地上前抓住景然，对他大叫：“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你为什么关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顾希研大声哭起来，像走失的小孩终于见到可以依靠的长辈后安心的哭泣。
　　“顾希研，原来你这么在乎我！”景然的话止住了顾希研的哭声。连她自己也未曾预料到，原来他在她心中已经这么重要。
　　顾希研收回失态，松开景然准备逃走，却被景然先一步抓住。他说：“顾希研，你可以对自己诚实一点吗？你明明是在乎我的，关心我的，为什么总要这样推开我？”
　　“因为我害怕。”顾希研看向景然，向他坦白心头长久以来的担心。她说：“这一切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也不会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又如何？顾希研，可以让感性来管理一次你的感情吗？可以不用去想那么多吗？是不是我今天一定得出了什么事，你才会愿意正视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
　　“我们之间没有感情！”顾希研不顾一切打断了景然的话。她说：“那是你对我的感情，不是我们的感情。如果你懂得放手，我们……”
　　“我才不要放手！顾希研，你明明已经动摇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嘴硬？你已经将我逼至这般境地，你还要我怎样？”
　　“是你还要我怎样？我说过我不是你，无法从一段感情中全身而退。我还想要去面对景娜，还想要和她继续做朋友。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固执，固执地不肯为我考虑一下？”
　　“也许我们不会分手呢！也许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呢！顾希研，我知道这只有50%的几率，但可以试一下吗？可以和我一起试一下吗？就算最后失败了，就算我们最终消耗完对彼此所有的好感，至少最终的结果也不会比这更差吧！就算我们最后只能形同陌路，但这段时光一定不会白费的。”
　　她想要试一下。在听见景然提出这些猜想后，她竟然有那样的冲动想要和他在一起试一下。她知道了生活中有另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开始会关心、牵挂另一个人的感觉。她当然可以再次回到之前的生活，只是，现在的她竟然会觉得那样的生活太寂寞了。
　　她想要点头，手机却突然想起。她看见来电显示是景娜，立刻按下接听，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
　　景娜哭着对她说道：“希研，你可以来陪我吗？不要告诉景然，不要让他知道我和阿和吵架了。”
　　“你在哪儿？”顾希研一边焦急地询问，一边穿着鞋子。随后景娜报来了她的地址。
　　正要离开时，顾希研再一次被景然拉住了。“可以不去吗？”他已经猜到了这个是谁打来的。只有景娜，才能让顾希研露出如此焦急的神态，才能让顾希研立刻赶过去。
　　“对不起。”顾希研的话让景然收回了手。
　　之后，他只听见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一个人不由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