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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穿越第一天 ...


  •   【我每天都有很多困惑,因为我对这个世界一点都不了解。未知使我恐惧,恐惧使我发狂。

      但我还没有开始疯狂,理智又开始警告我发狂的后果。众人冷漠而异样的目光,自以为的窃窃私语,以及他们心里嘈杂的不断翻滚的恶念。我便只能小心翼翼地缩回躯壳,重新发酵对未知外界的恐惧。

      世界上有太多未知的东西了,人类却仍是其中最复杂的。于是我一看见人类,便情不自禁的去揣测他们的思想,去分析他们的行为,最自不量力的是,我居然想去试图理解他们。

      我先前以为自己这是过于自负,认为全天下只有自己是最聪明的,才会轻视了别人。现在想来,我竟羡慕少年的自己,有那样的勇气。】

      我把断了水的钢笔扔进垃圾桶,思考了半个小时,才决定去敲后桌的桌角。

      “打扰了”我露出弧度标准的微笑,用略显轻浮的语调讨来一支笔。“同学,可以借我一支笔吗?”

      这位应该算是漂亮的女同学爽快的挑给我一支黑色的钢笔,十分不巧,和刚刚被我扔进垃圾桶的是同一个牌子。

      我判定她认识我,或者说原主是个名人。在这个足以容纳两百人的大教室里,将近有三分之一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的瞟过来。

      难怪我总背如针扎。

      【是的,我现在已经缺乏了面对人类的勇气。他们的目光,他们的语言,他们的肢体动作,但凡映射到我的瞳孔中,它都会令我恐惧。

      恐惧使我混乱,使我失去思考能力,使我变成提线木偶,只能柔顺的服从发出命令的人类,做他们最忠诚的狗。只能无意识的讨好他们,祈求他们的欲望得到满足,可以放过自己。

      可人类的欲望哪能够满足呢?我翻阅了众多典籍,书中说唯有圣人是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的,但也没有哪一行字说过人类的欲望可以得到满足。

      我便只能从中获得无穷的恐惧。这样一想,根本分辨不出我是恐惧人类本身,还是更恐惧思想得到禁锢,灵魂得到控制后以致永远无法探索揭露未知的迷题。为了避免这样的恐惧,我便只能与人类隔绝了。

      这样的心理和行为变化过程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它的逻辑通透、存在合理。可是人类却完全无法接受,他们仿佛完全不能明白我的处境。嘴里总嚷嚷着“太可怜了,我记得她小时候还是很可爱的”“都说了女孩是赔钱货,大哥真是白养了”“真是不幸啊”

      他们的语气里充斥着怜悯和困惑,那困惑真实的和我一样。他们困惑着一个家庭幸福、父母宠爱、生活富足甚至连头脑都足够聪慧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猜测的头头是道,从八卦的谎言中获取快乐。等医生发下病情诊断书,他们甚至连记那个过长而又深奥病名的精力都没有。只轻飘飘感叹一声“原来是有病啊!”便不了了之了。甚至从此以后,他们提起我也就只有一个标签[神经病]。

      太可怕了,人类果然太可怕了。他们困惑着这样简单的问题,不仅不去寻求答案,连送上门的知识都拒绝接受,只盲目的糊弄自己,居然还能开心的大笑。未知充斥着他们的眼球,那快乐是从何来而来呀?】

      如同砂纸磨锅底,粉笔划过黑板,指甲刮玻璃的刺啦声响起,我松开被攥地几乎变形的钢笔。用食指铺平因为被划破而凸起的稿纸,在国文教授催人入眠的讲课声中继续写。

      【我便从此在夜晚做噩梦,一梦到他们的大笑,我就恐惧的潸然泪下。被我哭声惊扰的母亲就会温柔的来安慰我。她拥抱我时从来不开灯,我知道,她是怕我看见她流泪的眼睛。

      我的母亲啊,她也是一个人类!我同她相处十多年,自认为很是了解她了,我不敢多说,但50%是有了的。于是她哭泣的时候,我便开始犹疑,她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她自己。

      我的母亲是通过相亲和我父亲认识的。他们的婚姻是那个时代里可以拿出来当做教科书里典例的结合。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仅仅这两个原因,他们成为了利益共同体。

      我在这里不想谈爱情,我的脑子一点都不想为它思考,在这个领域里我有太多不懂的地方。对未知保持敬重,因无知保持沉默,这并不和我的思想观念冲突。

      母亲只读过一点点书,但在我心里,她仍然是强大的。我小时候曾因为被辱骂而跟别人打过架。对方是个大我三岁的男孩,但我依旧没有输。我拽掉了对方衬衣上的三颗纽扣作为战争胜利的勋章,取而代之的是我那天穿的新裙子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对于那条樱粉色的裙子,我是无足谈起是否喜欢的。就像我很讨厌芒果和车厘子,但若那些亲戚打着小孩爱吃的念头给我家送来这种所谓的贵族水果,我也是没有权利拒绝的。母亲是从来不沾我的东西的,父亲更是对此弃之以鼻。(他是从来不吃水果和甜点的,他总认为这些是不成熟的人才会吃的东西)

      那些金黄璀璨,红彤彤若宝石被冠以贵族名号的水果便也只能腐烂成一滩泥,散发出与普通水果别无二样的臭味。

      裙子也是这样,我其实更喜欢银灰色的男式和服,穿着它站在高楼边缘,会让我觉得自己轻盈的像是晨昏间飞落的一只鸟。可是大人们往往并不以喜欢来定义一些被他们称为常规的东西,比如女孩子就该穿裙子,留长发,喜欢漂亮精致的首饰。

      可这些常规在最初的时候,不也是因为有女孩子喜欢穿裙子,喜欢留长发,喜欢漂亮精致的首饰,而因此定下的吗?后来我明白了,我无法反驳常规,这是因为我只有一个人啊。人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代表着正确性,仅此而已。】

      我整整开了两节课的小差,再加上原主坐的是教室最好的位置,这也就意味着,老师默许了我的行为。

      我在这个学校里是受尊敬的。这使我寒毛直竖,从头皮到脚底的每一寸皮肤都开始瘙痒,仿佛要自主脱离我的骨肉,去追寻它真正的主人。

      无论原主是否是凭借真才实学而受人尊敬,如今落到我的头上都算是酷刑。即使我完美地欺骗众人,但还是会有人看穿这套伎俩,然后被得知真相的大家修理的体无完肤,生不如死。

      我必须想办法尽快摆脱这副虚名。

      【我又把话题扯远了,这实在没办法,我总有一肚子的疑惑急于表达,可同时也不奢望着有人能回答。可能我也只是想自我满足。

      母亲在那条我认为已经失去价值的裙子上绣了一簇美丽的樱花。那樱花在枝上凋零,离开黏稠的绿叶陪衬,在适合下雨的季节,悄无声息离开人间。

      我太惊讶了,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父亲比母亲更有权利,所以我听从父亲的话多过于母亲。原来我又错了,哪怕是我的父母,他们也是神秘莫测的人类,展露在外的仅仅是冰山一角罢了。

      我当即不顾衣服上的泥污把它套在了身上,我急于向母亲证明我对它的喜欢,并说明了打架的原委,以乞求她的原谅。那个男孩骂我是蓝胡子的女儿,他说我的祖父是蓝胡子,我的父亲是蓝胡子,我也是下一任的蓝胡子。

      说实话,小时候的我很是自负。男孩用贵族式的隐晦用词骂我,我却完全不生气,我揍他只是因为,当我同他谈及蓝胡子的故事时,我发现他只是道听途说,连原文都没看,就照搬过来显摆自己的学识。

      他的虚伪令我恼怒,我竟在某一刻以为,我们勉强也是可以成为朋友的。甚至在那一刻里,他过往里所有令人不耻的小动作,诸如率领其他人孤立我,或者用计粗糙的栽赃,都是可以原谅的小聪明。

      父亲的家族有遗传病史,祖上出过很多短寿的疯子,包括祖父。母亲的家族正是依赖于这一点得以攀上旧华族的大树。

      我对母亲说了善意的谎言。

      这谎言换取了她怜爱的吻。我得以利用她的愧疚心理实现了自己的目的。

      在父亲不满的呵斥声中,我穿了那条裙子整整一个春天。

      在母亲颤抖的怀抱里,我只能柔顺地与她同频率的颤抖着。母亲是在哭诉她残酷冷血的家族,还是在哭诉她眼中无辜受累的我,亦或是哭诉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

      我永远无法理解她在想什么,不是因为我不信任人类,而是母亲不信任我,她亲手竖起了我与她灵魂相隔的高墙。

      父亲在走廊上抽旱烟,他从来不这么粗鲁的抽烟。烟雾已经无规则地运动到我的鼻腔里,我强忍着痒意,听他响亮的啧嘴声。

      太可怜了,我竟然感同身受。为父亲那张端庄肃穆脸上压抑着疯狂的兽性,大人的尊严使他不会轻易去责怪自己,他便只能责怪母亲和我。

      他毫无礼仪地在佣人面前同我母亲吵架,用词污秽到足以让人目瞪口呆。还有母亲的尖叫,那是父亲摔杂多少瓷器都掩盖不了的可以震颤灵魂的声音。

      他们在楼下互相指责、推卸、谩骂。我便在楼上思考他们的反复无常。

      “去交那种昏暗庸常家庭里出来的朋友,你只能学到骂人的艺术”父亲曾经这样指责我,现在我却觉得换个主语恰巧可以被用来指责他。

      母亲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呢?行为毫无逻辑,思想古怪扭曲的父亲,难道不也要成为一个异类了么?

      他们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可以无穷的翻以前的烂账,那已经不堪折磨的回忆已经被他们各自裁剪,编造的面目全非。毕竟人类只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快点来指责我吧,尽情地谩骂我吧!

      母亲,别再哭了。

      我已经等这一天等待很久了,恐惧使我不堪忍受,我已经想结束了。

      “你这个怪物,你的父亲已经被你逼疯了,你难道还要逼疯我吗?”】

      这只新的钢笔滚落课桌,决绝摔落地面的声音被庞大的下课铃声淹没。

      而我卡在喉咙里的呜咽声也被人群淹没。

      ……

      等诺大的教室空寂下来,我捡起那只钢笔,翻到笔记本的扉页,郑重其事的用黑色的方框把原主的名字圈起来,再细心的完全涂黑。

      我暗自享受着这个行为带给我的畅快。我能感受到那个被人摒弃想法又浮出水面,深深吸了一口新世界的空气。

      ……

      我把上课时写的稿子交给央求我许久的文学社社长,我没有掩饰自己敷衍的态度,在他诚恳万分的道谢声中脸色冷淡。

      “真是傲慢啊,社长!”和他一起等在门口的另一个男生用以为我不会发现的隐晦目光打量了过来,嘟嘟嚷嚷不满地向人抱怨。“不过是有点虚名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天才吗?”

      “山藤!”中野崎低声呵斥了自己的社员一声,然后强按着他礼数周全的道歉。“我为我社员的失礼向您道歉,实在麻烦您了,对于您的投稿我们感激不尽。”

      “不必了”我已经半点口舌都不想浪费在他们身上了,应付似的点了头后,便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至于那篇纯属发泄的草稿,随他要去干什么,投稿或者不投,甚至改掉署名去参加所谓的东京新人作者大赛,我也完全无所谓。

      反正这件事也是是原主答应他的,在完成这一项交易后,我已经和他毫无关系了。

      我路过无数看不清面旁的学生和老师,走出东大的校门,然后把书包随手扔进花坛,直直走向马路对岸。

      然后在宽阔的我从未见过的蓝天下和马路上躺着,闭上困倦的眼。

      这个世界和原来一样无聊。

      上帝恩赐错了人,白白浪费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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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越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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