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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102 ...

  •   带着铁质凉意的器物戳入身体,并不很疼,反而是种热和胀的感觉。堇王年轻时出入沙场,他很明了,当利刃刺穿人身后,并不会立刻感到疼痛,然而留给他去做出判断和回击的时间,所剩不多。
      他垂目去看毓妃,依然是苍白面容,眼神充满了阴谋得逞后的得意和狂诈,对方的手还握在短箭上,顷刻被涌出的鲜血染红。
      那瞬间擎煜脑海里闪过过往图画,宫里有这般危险人物,而他竟从无察觉。毓妃恨他,恨到不惜弑君,祸及满门,也要他的性命?!
      一个快死的人,为何有如此气力?他当真被王后惩戒了?簌离呢,簌离现在是否安好?还是,也遭了他的毒手?!
      所有这些念头纷至沓来,堇王猝然伸手,扼住毓妃的喉咙。很难想象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能够爆发出这等力量。毓妃愕骇睁眼,王上却下了狠手,失血会很快剥夺神智,手掌宛若铁拳,毫不放松。
      毓妃本也虚弱,胡乱挣扎数息,只因他行刺魔界太子得手,凡间身躯,早已毫无用处,索性弃肉身遁逃。
      一缕黑烟自毓妃身体中窜出,滚地化出黑衣鳞甲的魔侍模样,就在此时,宫殿中降落另一道紫光。鎏英公主迅速研判形势,见王上强捂胸口,额间冷汗涔涔,不由得心惊胆战:“太子殿下,鎏英有罪,救驾来迟!”
      眼前幻出叠影,这两个形如魔魅的人,究竟是何方妖物,擎煜呼吸沉重,咬牙问道:“你们究竟是谁?”
      无暇解释来龙去脉,鎏英箭步上前,在王上面前蹲下,施法解开他的魔界记忆。擎煜的瞳孔中风云变幻,最终融为晦月一色,阴晴不明。
      灭灵族后人炼化的灭灵箭,神挡杀神,魔当戮魔,中箭者回天乏术,不消片刻即魂飞魄散。那魔侍只等太子元神湮灭,固城王可高枕无忧,不料擎煜虽面色灰败,垂死之相,却无半点灵元消散,恰似普通凡人即将殒命一般。
      他暗叫糟糕,莫非是灭灵箭必须以劲弩发射,还是这支箭,本来就有问题?!
      鎏英公主乃魔界先锋女将,武艺过人,再不逃走,只怕先要葬身于此。魔侍起身欲逃,擎煜神情痛楚,一字一句命令道:“将他拿下!”
      “鎏英领命!”公主抱拳道,随即转身去追。
      他二人接连远去,擎煜再也支持不住,仰面躺倒,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他这时已无法说话,唯一能发出的声音,便是嗓子眼里呼出的气若游丝。
      本王一世英名,为何每次历劫,都不得善终?
      擎煜阖上眼睛,模模糊糊的想:闭关万年,魔界终究不是从前的魔界了,此番回去,定要好生清理门户,正本清源。
      透明的魂魄,从他身体中浮出,漂浮如烟。
      神魔历劫,元神和魂魄都是分离的,待回到沧形崖或者因果天机道盘后,方能结束人间修行,彻底归元,重回仙体。
      堇王驾崩,成为了阿飘,他飘出殿阁不久,便在去往东南方向王后宫的回廊里,遇到了同为阿飘的洞庭君簌离。
      擎煜:“……”
      簌离:“……”
      王后默了一默,撅嘴道:“我还以为只有我打不过毓妃,原来你也打不过……”
      擎煜还记得当初被这疯婆娘拉下沧形崖,欲同归于尽,瞪着她:“本王现下只是个凡人,如何打得过魔?但凡历劫与你扯上关系,我都要倒霉!”
      簌离委屈极了,抬袖抹泪:“咱们的太子骤失双亲,该有多么伤心啊……”
      一说到娃,擎煜总算还有些父爱,长叹道:“寿元已尽,天人永隔。只盼太子能想开些了。”
      就在他们说话当口,鎏英已用拘魂伞,将刺杀擎城王的魔侍拘在其中,回来寻得堇王夫妇魂魄,提议道:“殿下,洞庭君,二位还是快随我回到魔界吧。”
      簌离神色流连,回首望道:“不行,我要和王儿道别。”
      “白日见鬼,就凭你现下这副尊容,想把王儿吓死?”同样面色泛绿的擎煜,没好气白了她一眼。
      王后身形飘动,扒着廊柱不肯走:“我就偷偷看他一眼,都不成么……”
      “两位爱子心切,鎏英能够理解。不若这样,趁着帝后的尸身,尚未僵硬,我可施个驻颜术,让你们能去东宫与太子道别。”听闻夜神和鱼鱼,也到了人界历劫,鎏英体贴建议道,“不过,驻颜术仅能维持一个时辰,还请王上王后抓紧。”

      王上王后与毓妃接连暴毙,让王宫中上上下下如临大难,内宫总管对着擎煜的尸体连磕几个响头,哀声抹泪的:“王上啊,您怎么就抛下咱们凉虢,驾鹤西游!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微臣该如何向太子殿下交代呀王上!”
      他正在哭天抢地,冷不丁直挺挺躺尸的擎煜,嗖的睁开眼来,硬邦邦坐起,两颗眼珠宛若诈尸般,诡异的盯着他。
      大内总管被吓得屁滚尿流,以掌撑地,惊悸的向后爬退:“……王、王上,可不是微臣害的您,谁害得您,您找谁索命去!可千万别找臣啊!”
      “放肆!你竟敢诅咒本王年寿不永?!”在鎏英的帮助下,擎煜终于能够重新调动这具行尸走肉,只不过胳膊腿儿,远不如存活时灵便,故此动作略微僵硬。
      大内总管呆若木鸡,不敢相信似的擦着眼睛,直接跪爬过去,上下抚摩着擎煜:“王上您还活着!刚才,臣明明摸着您没气儿了,这这这……”
      “毓妃这个乱臣贼子,蓄意行刺本王,幸好本王早有防备,未伤及要害。”擎煜睁眼说着瞎话,将胸口的断箭拔出,他手心有一道魔界的符印,可即时止血,免得露出破绽。
      “王上福寿绵长,天佑我凉虢。”内侍伸手,去将堇王扶起来,“太医当在路上,臣扶王上去歇着,您这伤,需要好生调养。”
      擎煜慢慢坐回到主位上,扫过殿中毓妃尸体,摆手道:“无妨,方才本王魂游天外,得仙人点拨,自有主张。你快去我的寝宫里,将本王的玉玺取来。”
      见王上似乎好转许多,内侍得令去取玉玺,擎煜马上草拟一道传位诏书,欲将王位传给溯玉太子。盖上玺印后,同样借尸还魂的簌离王后,也在宫女搀扶下来到此处,怀里揣着两块青玉。
      堇王抬眸一望,差点没厥过去,为美化苍白的脸色,王后这涂得跟东瀛艺妓差不多。
      帝后起驾,往东宫的方向而去。

      生机勃勃的东宫天华苑中,太子与两位爱妃正在愉快玩耍。
      溯玉和润玉执子对弈,而罗玉则指导东宫小丫鬟们,练习拉筋,春花烂漫中舞袖蹁跹,极为美丽。要知道太子殿下是个断袖,且坐拥二美,她们是不可能被收房的,到了年纪就该领取俸禄,归乡嫁人。罗玉公主说了,姑娘家家越发要注重仪态。
      宫人忽报王上王后驾到,三人俱是一愣,放下手头之事,整理仪容接驾。
      堇王三令五申,他遇刺之事,不可在太子面前过分渲染,故一众侍从们,都不敢多话。
      毓妃罪在不赦,但念在他父兄,皆为国捐躯,其余亲眷,均在三族之外,且本人已经伏法,擎煜不想因魔界内务,而在凡间大开杀戒,故而只下旨略施薄惩,并未打算株连甚广。
      太子不知,短短半日,宫中竟遭逢惊变,自然忧心父王母后身体。当他询问太医说法时,堇王扬手打断:“王儿,我与你母后,死里逃生,冥冥中得遇神仙点化,要我们远离俗世,归隐山林,可保康泰无虞。本王已决定退位,即日传位于你,我和你母后,要去骊山别宫静养,朝中大事,你自行决断便可。”
      事出突然,太子惶恐:“父王,儿臣只怕……”
      堇王口吻坚定:“本王心意已决,你监国辅政也有两载,总归要独当一面。”
      “是啊,有太子妃和良娣二人在你身边,母后也是放心的。”簌离自怀中摸出两片青玉,递给太子妃道,“王儿原有两位兄长,因毓妃谋害,生死不明至今,本宫和王上,始终牵挂在心。继续寻找他们的重任,今日便交托你们了。”
      润玉看了眼太子,道:“母后托付,儿臣自当尽心竭力。”
      罗玉闻言,也低头摸出挂在脖子上白玉片来看,被簌离捕捉到,王后眼神微微一凝,将太子拉到旁边,低声问道:“王儿,你还未与良娣洞房?”
      太子不明所以:“母后为何这般问?”
      簌离奇道:“难道你不知,民间成亲,男犃要交换玉片,犃子圆房后,玉色断不会如此纯白。”
      溯玉面露疑惑,润玉从小就没有玉,但也是去古寺验过身的,故他们夫妻,并无交换玉片这一礼节。至于罗玉,也早就是他的人了,倒未曾想到此节。
      就在帝后与太子等话别,交代后事时,将刺杀太子的魔侍,先行押回卞城王府的鎏英公主,奉命返回。她乃魔族,出现在东宫,易引发骚乱,所以隐身前来,若王上王后是阿飘,自然简单,可现下他们短暂的借尸还魂,还需借助法术,使擎煜簌离能看见她。
      鎏英打个手势,指尖旋转,紫色的灵力灌出,擎煜簌离二人浑身一震,眼珠中异光闪过,目力瞬间和凡人大不相同。
      除了能看见鎏英,更令他们无比震惊的是,面前的太子、太子妃、良娣三人,尽管脸上肉肉和五官柔和程度不同,骨相居然如出一辙?!
      鎏英也迷糊了,呆呆的问擎煜:“鱼鱼怎的变成了夜神……哪个才是我的鱼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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