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人间不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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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市的天最近颇有些喜怒无常。刚下过阵雨，从玻璃看出去，外面的树枝被刷洗得光亮。
大大小小的学校们早已放假，实验室却依旧在忙碌着。
“小华，52号试剂递给我一下！”
华景烁做完实验抬头活动筋骨时，就听到前辈在过道对面的声音。他转头惊奇地看了前辈一眼，对方还在埋头观察药剂与病原体之间的反应，也不知道怎么发现他停下的。
他应了声，找到52号试剂。两张实验桌之间有些远，他便拿着试剂瓶准备过去。刚踏出去，就感觉小腿传来一阵阻力，他愣了一秒，下意识偏头，自侧面看见张眼熟的脸。
那瞬间也不知是谁绊倒了谁。对方似乎是吓到了，左右摇晃中，一头磕在华景烁腰际。本就站得不稳的华景烁给身后这么一推，整个人撞上对面实验桌桌角！
为了方便研究员们伏案工作，实验桌设计得比平常的桌子高出一些，桌面恰好比对着人的腹腔，不至于弯得太累。那刚好的桌角就直直地磕在华景烁肚子上。
华景烁顿时闷哼出声，额间肉眼可见地渗出层密汗。他扶住桌沿，慢腾腾地蹲了下去，另只手捂着肚子，嘴里不停地抽气。
巨大的疼痛席卷了他。
前辈察觉到不对，立马中断了实验，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小华？小华你还好吗？”
华景烁咬紧了唇，没有力气答他。
身后传来女孩子紧张的道歉声：“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你，我不是故意的，你还好吗？”
前辈抬头，那是个长相秀气软萌的女孩子，浅浅的空气刘海，又大又圆的眼睛，微粉的唇，是邻家小妹妹的形象。
他知道她。二组的掌中宝，从名字到真人，都带着日漫萝莉的风格。偶尔休假，还能看到对方在朋友圈里发的lo娘照。但是——
前辈定定地凝视她几秒，直到对方抿起唇眼睛有些闪烁，他才转了眼，不咸不淡地说：“薛卡伊，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你。”
薛卡伊似乎懵了下，眼睛睁得圆圆的，仿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前辈没再管她，蹲下想要查看华景烁的情况。华景烁蹲在桌脚，平时宽大空荡的白大褂拉直，贴在他的身上。前辈一眼看到那明显的弧度，他只轻飘飘瞥过，就拉住华景烁的胳膊。
“小华，能撑住不，来，我扶你去小医院看看。”
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华景烁只觉得自己就像即将被怒火冲破的牢笼，岌岌可危。他借着实验桌的遮挡，手捂住腹部，不停地安抚着某只炸了的小团子。
或许是情绪的波动过于强烈。华景烁头一次清晰而完整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沿着食物走过的道路往上攀爬，想要进入他的脑海。
愤怒。愤怒。愤怒。
无边的怒火如同奔腾的万马千军，搅得华景烁脑海一片混乱。华景烁撑着地面，用手按住了太阳穴。硝烟弥漫的铁蹄之后，是雾意氤氲的心疼与温情。
“……宝宝？”短暂的停顿之后，华景烁听到自己在脑海中这么唤了声。
攀爬顿住，那些情感中出现了几抹委屈。接着，不知从什么传来舔舐的触感。像只初生的幼兽，伸出软软的舌，安慰地舔舐着人的脸侧。
［生气。］
华景烁仿佛听到有软糯的声音响在脑海，又什么都没听到。原本的微怒给这小猫般的声音抚平，他甚至反过来安抚对方。
［没事了，没事了，乖。］
脑海里说着话，现实里华景烁朝前辈笑了笑，有些艰难地站起来，明晦不定地看了眼死犟着的“无辜”姑娘：“薛小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大家都是一起共事的，有什么话不能开诚布公说？”
薛卡伊睁大眼，愤愤不平地跺脚，宛如受了莫大的委屈：“我道歉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看到你要过来啊！谁让你长那么胖！又不是女人还跟怀孕七八月似的，吃得多还怨别人？”
又一个火山在脑海中喷发，身侧前辈的脸色也有些发沉，动了动嘴似乎要说什么，却被华景烁拦下。
他上前一步，解开了白大褂，青年人劲瘦的腰肢和突出的肚子被宽松的T恤掩盖了些许，在众目睽睽之下依然明显。裤子的尺寸增了又增，浮肿的腿肚将布料撑得笔直。
青年摊手，轻笑了声：“让您跟我这么个胖子一起工作，还真是委屈您了。”
薛卡伊脸上下了雨。实验室里因为这边动静停下实验吃瓜的人都沉默了瞬。现在的华景烁确实不大能看出年初新来时的样子了，除了脸，整个人胖了大圈，尤其是不知道吃了什么长起来的肚腩。
但……直接这样说人家也太不礼貌了。他们暗暗地打量着薛卡伊，内心里吐槽几句。那边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梨花带雨，又叫人不忍苛责。
于是二组资历较老的一个前辈出来摆了摆手，当和事佬：“唉大家别因为点小事就伤身动气。小华你还好吧？等会明洋你带他去小医院看看。至于卡伊，这次是你不对，可不许有下次了。”
表面上关心着，实际上连个道歉都不怎么在乎。前辈呵呵笑了声，你好我好大家好地应了：“好的。也是我们小华比不上人家身体倍儿棒，不然哪敢说人家错了。”
和事佬脸色蓦地一僵，却没说话。薛卡伊反倒炸了：“你当你是林黛玉啊，这么点磕绊都要计较半天，还是不是大男人了！”
“卡伊！”和事佬呵斥了声。
“哦，这么点磕绊，”华景烁弯了眼，声音慢慢地，“我呢，是有点计较。不过，薛小姐记性也不大好啊……”
薛卡伊倒竖着眉，四处看看，见平时宠着她的同伴们做实验的做实验，看戏的看戏，却没有出来继续撑腰的。顿时杏眼通红，连褂子都没脱，跑出实验室去。
华景烁低低地嗤笑了声。
和事佬叹了叹，看向华景烁：“卡伊是个好孩子，就是人小不懂事。”
薛卡伊是硕士生进来的，比起华景烁小了整整一届，说她小倒不是没有依据。可是再小，也是个成年人。
何况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华景烁刚进来的时候，对方就直白地表示出了不喜，后来又蹲了谷老的墙角，时不时地总要“不经意”在关于华景烁的事情上出点差错。
要不是确认自己跟对方没有瓜葛，华景烁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梦游当过渣男。他整理好自己的褂子，没有多说。和事佬立场再偏，也是自己的前辈，不好就此得罪。
大佬回去了。风波渐定，吃瓜的也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台前。华景烁略微放松下来，后背的细汗给风吹凉，腹部的隐痛像毛刷似的骚扰着大脑。他没再新起实验，帮着前辈何明洋把要做的做了，才去了小医院。
平日里忙着忙着估计也就忘了，现在……肚子里揣着个小东西，他有点虚。
两人朝医院走去。因着今儿这事，华景烁把思量了很久的问题抛了出来：“前辈，你知不知道薛卡伊是个怎样的人？”
“感觉，挺时尚的吧。和他们不熟，不是特别清楚。”前辈带着歉意说了句，也知道华景烁醉翁之意，回忆了会儿，说，“不过……在年初那段时间，她在谷老面前可殷勤。我们都以为是她想来跟谷老，后来发现……她似乎在和谷老推荐着什么人。”
“你要真想问，可以去问问谷老师。”
华景烁点头，在心里暗附着，年初刚好是南研所招人的时间……他记得有人明里暗里提示他“来的不是时候”，说来，怕是与这位大小姐有点关系。
不过……来都来了，各凭本事进来，也该各凭本事发展。这种背地里的小手段，实在让人不齿。他没把目光停留在这件事上，转了话题，和前辈说起近来各大研究所的新进展。
小医院的坐班医生还是之前那位。他问华景烁几句，又让华景烁躺下，一边按捏着他的肚子一边问他疼不疼。
华景烁一一答了，医生点头，在处方笺划着字，顺便说：“基本没什么大事，不过我多句嘴，你有时间去做做体验，喝啤酒也不至于这么大肚子吧，怕是腹积水。去看看安心点，有真什么也好及时治疗。”
华景烁想起不久前老祁还让他有时间去做个什么“产检”之类的玩意儿，只是那时华景烁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哭笑不得地应了，拿着医生给开的活血化淤药膏，走前还听那医生嘀咕：“这才多久啊，好好的漂亮小孩就丑了几个度，啧，人间不值得。”
华景烁：“……”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人间不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