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三千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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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那一瞬间，华景烁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他依旧认真地看着星云。星云的顶端是大片丝丝缕缕如电流般扩散的紫红，往下一些，四条长长的如丝绸般的深紫色光带延伸到四方，光带蜿蜒曲折，像舞女轻扬的裙摆。
透过天空中的介质，显出几分特有的深邃宁静，叫人呼吸一窒。
那星云就像是吸积所有物质的黑洞，牢牢地抓住华景烁的目光。他呐呐然凝视着那处，瞳孔找不到聚焦点，如同入魔。直到一个身影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遮去星云的光。
华景烁只感到前额针刺般疼了刹那，随即眩晕的感觉席卷了整个脑海。他甩甩头，依旧头晕目眩，自己好似转了无数个圈，眼前直冒金星。
那人冰凉的手指按在他的太阳穴，微微敛眉看他，嘴唇还抿着，说了句：“太弱了。”
华景烁：“……”
你谁啊大哥？
他抬眉看去，身着军装的青年站在他面前，眉眼如霜。对方不知是打哪儿来的，整个人披星戴月，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呆了很长的时间，连发丝都浸满了霜雪。
又见面了。华景烁心说。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青年比起上次相见，成熟了更多。曾经粉嫩得很少女的发色变得沉了些，略带红橙，但在霜雪的覆盖下，不知是粉，是橙，还是白。
肩头的勋章也多了些。华景烁上下打量，目测对方的身高已经超过了自己。少年人神情中隐隐约约的傲娇彻底消匿无形，青涩的面容和稚嫩的反应，随着他逐步凌厉的眉峰、渐渐平淡的眼神而远去。逐渐增加的，或许只有肩头、鬓边的冰雪。
很多东西都变了啊。华景烁心情有些恍惚，那张开始变得硬朗却依旧漂亮的脸庞右侧，眼角下方水滴纹路依旧，显出了他的身份。
不是那少年统领还是谁？
哦……或许说，少年统领的，成长版。
见华景烁抬头看他，青年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后犹豫地伸出手来，像拎小鸡似的拎住华景烁的衣领，将他转了个方向，让他不再直面那边的星云。
华景烁：“？？？”
他吸了口气，觉得这人被冻傻了。
似乎是看出了华景烁表情中的懵逼和震惊，青年神情空白了一瞬，低下头来，轻声说：“别看了。”
“那是什么？”华景烁朝星云那边扬扬下巴，问道。他还没见过对方这般小心的模样。
“……Acheron。”青年的声音有些刻意的软，华景烁假装没发现，只听青年继续说，“阿克戎是冥界之河，每一个直视它的人都会被它带走，所以……”别看了。
华景烁是否听出未尽之语倒不重要，他对于这高科技的世界还有这种类似迷信的说法更感兴趣：“为什么是冥界之河？你们这边也有冥界的说法？带走是怎么带走？”
青年看他。也许是自己想象力比较丰富，华景烁竟在那神情中看出了“问题怎么这么多”的吐槽。但青年沉思片刻，还是老老实实答了：“阿克戎星云是帝国的禁区之一。据传那里的磁场存在某种问题，能够干扰生物的精神波动，使生物昏厥，严重的，可能会致死。”
华景烁飞快地瞥了瞥星云。心说果然有些事物越艳丽的毒性越大，只是可惜了这样的美景。
“帝国有三千星辰，无数美景。”见华景烁似乎对星云依依不舍，青年沉吟片刻，说，“还有很多地方，比阿克戎更美。如果有兴趣，我们可以去。”
华景烁终于意识到那明显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今夜旅途中的青年，比起前面那么多次，实在有些莫名的蠢蠢欲动。他记得少年人的沉默寡言，也记得他掩藏在各种行为下的小关心，但从没见少年如此主动地，提出所谓“邀约”。
他想干什么？这次的时间到底过了多久，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华景烁垂头假装考虑，在心里拧眉思索。半晌展眉，无事人一样遗憾地叹气：“我想你应该察觉到我的不对了。”
“……什么？”青年抿唇，有些跟不上华景烁的思维，良久才回道。
“你就没觉得不对吗？一个同样的人，从你十几岁开始，每隔一段时间相见……”华景烁注视着他，被睫羽掩盖的眸中，掀起浅浅的凉薄，“你都长成了这幅模样，而他还是最初的样子。”
“不奇怪吗？”
青年似乎是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动静。
“我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懂吗？”华景烁摊手，讽刺地笑笑。鲜艳美好的玫瑰，终于克制不住，掀开了那层柔弱的假象，露出自己的爪牙和尖刺。
我懂。
青年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见眼前细风刮过，已没了那人的身影。
他脸上的神情，头一次清晰地，毫无掩盖地，沉了下去。
带着宛如错觉的委屈。
数十亿光年外，一艘漂泊在太空中的远行飞船。
咔哒。军装的皮扣被刷地扣上，男人面无表情地对着身前的镜子，整理着装。高大的身体站得笔直，目光没有深浅的凝视着镜子里那个英俊得有些妖冶的虚像。而镜中，虚像脸侧的滴纹在门被打开的瞬间，闪烁了一下。
“报告长官，智囊团已入座会议室。应到16人，实到16人。”清脆的声音响在门边。身着军装的红发女子行了个军礼，说道。她的神情和音色，都与那男人如出一辙。
男人从衣架上取下外套，大步跨出门去，“知道了。”
依旧是偌大的会议室。军靴在地面撞出“达达”的声响，由远及近。会议室里有二十来人，听着外边儿的脚步声，细微的骚动自人群间散播开来。
“大校可知元帅通知我们到此，所为何事？”有人走到会议室的最南端，询问与元帅大人最为亲近的杰斯塔大校。
“不知。”杰斯塔闭着眼，坐在会议桌的下首，仿佛没有听闻室内的这些议论，神情安详。
会议室的桌子是那种长条形的方桌，16个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身前漂浮着光幕。记忆磁带中的影像经由墨菲尔的处理中枢上传到个人的光脑中，从光幕中显现出来。
令人惊艳而恐惧的星云、淡灰色的大地、蓝色介质的天空。
复盘开始。
一声门开的嘎吱声。元帅走进来，脸上笼罩的阴云深刻地显示出他的不快。自被皇帝陛下亲自授予元帅军衔而来，大人从来喜怒无形，竟在今日破了戒。
一时间人人自危。会议员们战战兢兢坐在位置上，缩颈低头，像群避而不出的鹌鹑，又像自欺欺人的鸵鸟。
男人坐到会议桌的首位，戴着银白手套的手轻轻放到桌面，声音冰凉凉的：“各位——我遵循了你们的建议……”他停顿了两秒，看着十数张带着怯意的脸，“却得到一个不太好的结果。”
“现在，该由你们来解决这个问题了。”他道。
静寂无声，落针可闻。
“帝国五十余年未得新民，方格斯中心到边界适配无果，宇宙散播十之八九确认失败。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他理了理皱起的手套边角，双手交握，轻飘飘地说，“希望各位能给我一个说法。”
依旧无人回答。
直到遥遥的对岸，闭着眼的中年大校伸出手指在桌面敲了敲：“大人，您有句话说得没错。”大校的确半入暮途了，前几日为新的相见而熬的夜，都在白日里化成了无力的假寐。
男人扬眉看他。
“帝国有三千星辰，无数美景。”杰斯塔重复了一遍，带着些许欣慰，将光幕拉到那处，空中凭空出现半面墙大的蓝色光屏，影像被投影到光屏上。
男人面无波动地看着影像，光屏的蓝光映进他的眼睛，将虹膜染得泛紫，深沉的颜色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日前，根据大人的精神体链接，智能中枢检测到存活孢子一次剧烈的精神波动，由此进一步确认了孢子所在星域的坐标。”杰斯塔从兜里拿出一支电子笔，在光屏上画出十字坐标，在靠近原点的地方画了个圈，又在坐标外老远的地方点了个点，说道，“根据计算，该星域的位置相较方格斯，距离宇宙中心无比遥远。”
“哪怕在帝国境内，偏远地区的民众也不可避免地陷入愚昧无知，更何况是……宇宙的边远之地呢？”
“帝国虽然比不上‘大爆发’区域，但相比那个文明，定是绰绰有余。眼界小的种族，沉溺在帝国浩瀚的星空中时，又有什么抵挡之力呢？”
“大人只需将母体带往各处，扰乱他的猜疑心理，令他对帝国敬畏臣服，也就万事无忧了。”
杰斯塔说完长长的一段话，再次闭上了眼睛。在他们这些跟随元帅多年的心腹眼中，元帅远没有外界认为的那般可怕。可惜偶尔解释，外人也只以为是他们亲近的缘故。
但亲兵们真的不太怕元帅。以至于杰斯塔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元帅到场的会议里做闭眼假寐这般不敬的动作。
男人坐在首位，久久地沉默，终于，颔首。
“可以一试。”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三千星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