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钱毁灭全星系》中二珞

89、南极大冒险（6）

　　在面对卡奥斯时，云凝一直有种古怪的情愫。

　　她知道卡奥斯是她的宿敌，她甚至恨不得把卡奥斯拖进机甲回收厂，肢解成一块块的金属碎片。

　　可在面对卡奥斯时，她却总是无条件的相信他，相信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

　　一方面是因为卡奥斯是仿真人，他不会说谎；另一方面是因为那些话每一句都像是能激发起她灵魂深处的某个契点，让她不由自主的保持认同。

　　卡奥斯采用了她的基因码，和幽荧一样，可能是全宇宙最懂她的存在。

　　因为他们共享着同一个灵魂。

　　“我不相信你。”云凝几乎耗尽了所有体力，才把这几个字完整的说出口。

　　“为什么？”

　　“你一直想要伤害我，伤害顾逸！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卡奥斯表情认真的反问，“那你为什么会相信顾逸呢？他根本不爱你，他愿意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他和他背后的联盟政灬府需要你。”

　　怒火如烈焰般瞬间把云凝点燃了，连血管和肌肉都被这股突然迸发的情绪所控制，疯狂战栗着，云凝咬牙切齿盯着卡奥斯，恨不得把他丢进恒星里烧成灰烬。

　　“你闭嘴！”

　　“看，连你的内心也在承认这一点。只有在真正心虚的时候，你才会动怒。”卡奥斯静静看着云凝。

　　近乎崩溃的云凝死死扣着手，指甲几乎把指节连接处划出血来，从左手指尖窜起的剧痛让她短暂恢复了理智，她艰难却又声音清晰的开口反驳，“无论顾逸爱不爱我，都无法抹灭你曾经做过的事！你想杀了我！你早就想把我从这个世界清除掉了！”

　　卡奥斯短暂陷入沉默，但随即露出个古怪而难过的笑容来，“我从没有想清除你，我只是想带走你，给你真正的自由和永生。”

　　云凝听得懂卡奥斯说得每个字眼，却不懂他究竟说了什么。

　　况且在暴怒下的她，也根本不在乎卡奥斯说出的语言背后究竟有什么深层含义。

　　“你还是拿着你那一套神叨叨的理论去哄那些神选军吧！”云凝伸进口袋里，拔灬出充能枪，把枪口瞄准卡奥斯的胸膛。

　　他们的距离足够近，近到云凝觉得只要开枪，子弹就一定会进入卡奥斯的胸膛里，把他的光子熔炉毁掉。

　　卡奥斯静静看着云凝。

　　在视线范围内，他能清楚看到云凝那不太标准的握灬枪姿势，扣着扳机的却不停颤抖的指尖，以及从厚厚棉服下露出的那一截苍白手腕。

　　由血肉骨骼构成的人类躯体，是那么单薄脆弱，他有上百种方法在云凝开枪前，折断她的手腕，彻底抹灭她的反抗。

　　但卡奥斯还是选择了用很平和的方式，和云凝继续对话。

　　“你不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嘛？为什么你的母亲要把你送走，为什么她要把这块芯片留在这里，为什么你身边所有的人包括顾逸在内，都在隐瞒你的存在。”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凝知道自己在颤抖，声线也因为要强行压制呼吸而变得非常粗糙，但她还是努力问出口了。

　　“云凝，你生活在顾逸给你编织成的漂亮谎言里，而这和你母亲的初衷是背道而驰的。顾逸也许没有像景略那样明晃晃的利用你，但他却把你放在一个气泡里生活，从气泡里的你的角度看外面，整个世界都是虚幻变形的，根本不是真实的样子……

　　“他曾经的选择也是错误的，他自己也清楚认识到了这一点。现在的他，就像被锁在高加索山岩石的普罗米修斯，因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日日夜夜受着苦难，连睡觉都不得安宁。否则他怎么会亲口说出想要毁灭蓝火星系这样的话来……”

　　云凝突然觉得不妙，连忙开口反驳，“你，你别说了，你的所有言论都只是在离间我和顾逸罢了！什么毁灭星系！他开个玩笑罢了！反倒是你，一直把整个蓝火星系搅得不得安宁，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有权力这么做？！”

　　卡奥斯缓缓眨了下眼，一字一句的控诉。

　　“一个属于联盟的星系，为什么不能毁灭它呢？看看联盟给这个星系带来了什么？与生俱来的贫穷、过分纵容的暴灬力、践踏在人灬权之上的权力，还有那些圈养在权贵阶级的灵魂补给品、肆虐在和平环境里的精神灬麻醉剂……”

　　“闭嘴！”云凝再次被点燃了怒火，但这一次，连她自己都清楚认识到了，她有多心虚。

　　“你该离开那个气泡，自己去看看，还有，把这个拿走吧，这是属于你的。”卡奥斯摊开掌心把那张芯片亮给她。

　　云凝颤抖着伸出手。

　　她有一种预感。

　　也许，她真的生活在一个圆形气泡里，她所目及的一切都是加了五彩斑斓滤镜后扭曲变形的，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

　　而卡奥斯掌心的芯片就是那根针。

　　再巨大再华美的气泡，只要被轻轻一戳，就会破灭。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放在芯片上的瞬间。

　　情形突变。

　　卡奥斯猛地合拢手掌，飞快侧身，生生避开了云凝慌乱下开出的一枪，然后干净利落的夺下了她的枪，把她整个人扯进自己怀里。

　　前一秒还对准他胸前光子熔炉的枪灬口，下一秒已经抵在了云凝的下颌处。

　　“放开她！”

　　一个愤怒的声音从黑暗中突袭而出。

　　在听到顾逸声音的瞬间，云凝疯狂战栗的身体突然缓和了下来，甚至连扳着卡奥斯臂膀的手指也不再颤抖。

　　顾逸从黑暗的走廊里缓缓现身，走到灯光到达的范围内。

　　他全身都狼狈不堪，身上的棉服已经不在了，只剩一件挽起袖子的黑色衬衣，在数小时前这件衬衣还相当精致干净，和人肌肤接触时柔软光滑的不像话，而现在，那件衬衣变得灰扑扑的，完全是从火和土里打了个滚出来的模样。

　　血液在黑衬衣上不显形，所以云凝没法判定顾逸身上的伤严不严重，但他左脸的擦伤看上去就很严重，半张脸都鲜血淋漓的，就好像有一个怪兽在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庞上，用布满利齿的爪子挠了一下。

　　尽管半张脸被毁，包括右眼的眼球都浸泡在血液里。但全身散发着凌冽杀气，浴血而战至此的顾逸，依然冷静镇定的可怕，他举着一把复古机械式突击步灬枪指向卡奥斯。

　　卡奥斯把云凝挡在自己身前，遮着胸口处的光子熔炉，轻轻笑了下。

　　“顾逸，你还活着，这很好。”

　　“你走不出这里的，安全防御被启动，很快就会有人来查看的。”顾逸冷冰冰的告诫。

　　“嗯，这一点我很清楚。我甚至可以告诉你准确时间，再过十分钟，秘密驻军就会赶到，在他们赶到之后，这里的自毁系统也将启动，所有的一切都将被埋葬，没人走得出去。”卡奥斯诚恳的回答。

　　“那是对你而言。”顾逸冷冷的嘲讽。他能从上百台的机械守卫和无人机中逃出来，自然也能从这个巨大地下空墓里跑出去。

　　“也许吧，但这不重要，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这地方建在冰盖层下，就是为了阻止任何信号传出去，你带不走任何东西。”

　　“也许，我并不需要带走它，我只要确保那枚钥匙被找到就可以了。”卡奥斯轻轻笑了下，语气很轻松。

　　卡奥斯在说话时，还是有着典型的人工智能的特征，表述自己想要表达的，但常常会忽略听众的接受程度。

　　譬如现在，顾逸听不懂卡奥斯所说的‘那枚钥匙’是什么，云凝却很清楚，卡奥斯所说的‘钥匙’就是那块芯片。

　　卡奥斯派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仿真人来重新开启这个基地，只是为了验证心中的理论，并且把芯片交给云凝。

　　哪怕仿真人没有回去，只要云凝得到这块芯片，卡奥斯就已经完成任务了。

　　云凝捏着掌心的芯片，像捏着一块正在燃烧的弹片，熊熊的热度从掌纹一路攀援而上，烧空了她胸膛里仅存的氧气，她几乎站立不稳，若不是死死握卡奥斯的臂膀，眼看就脸色青紫倒下去了。

　　大厅里的氧气在经历刚刚的大爆灬炸后，供给不足，濒临耗尽。

　　连顾逸都隐约察觉到了头晕，更况且是体质远不如他云凝。

　　“放开她！仿真人不能伤人类，你根本不能扣下扳机，你想害她死在这里么？”

　　“你说的没错，仿真人不能伤害人类。”卡奥斯缓缓松开了锢着云凝的手臂，一面帮她把芯片装进口袋里，一面在她耳畔用一种无比温柔的声音说，“去吧，离开这里，去看看这个星系真正的模样。”

　　说完，他轻轻推了云凝一把，丢掉了手中的充能枪。

　　云凝踉踉跄跄跑向顾逸。

　　顾逸在接到云凝的瞬间，就抱着她跑向两侧的走廊。

　　蜷缩在顾逸的怀抱里，云凝马上闻到了一种浓重的铁锈味，但她还是忍不住越过顾逸的臂膀向后看去。

　　卡奥斯站在大厅的角落里，安静而沉默地目送她。

　　身上的黑色风衣衬得他像一只白化的帝王斑蝶，在漫长的生命里食毒而生，来换取自由。

　　只剩十分钟时间好像根本没办法离开这个地下城。

　　在顾逸怀里因为缺氧而变得晕乎乎的云凝，大脑里还能想到这一点，却已经没有力气问出口了。

　　缺氧症状总是初时没有征兆，兀然察觉后却比任何病症都能更快剥夺人的行动能力。

　　顾逸带云凝跑到走廊远处的一个房间里，把她放到地板上，用手臂支撑着她的腰身，让她保持坐卧的姿势。

　　“云凝，呼吸，别睡着，千万别睡着，努力呼吸好么？”顾逸急匆匆的摸着她的额头说。

　　云凝很想按照顾逸的指示呼吸，却觉得胸膛变得无比沉重，明明靠在顾逸的怀抱里，整个人都在被一种可怕的力量拖拽着，似乎要把她拖入彻骨冰冷深不见底的地下冥河中。

　　“弗莱威因马上就来了，千万别睡着。”顾逸把她抬起来，嘴对嘴朝她肺里吹气。

　　不行，得推开他，否则他们会一起缺氧的。

　　云凝脑子里想着，却连动动手指这种小动作没办法做到。

　　恍惚间，一场剧烈的爆炸发生了，地板和墙面都在爆炸中疯狂摇晃，钛合金制成的墙面甚至开始扭曲变形……

　　自毁系统这么快就启动了么？

　　她和顾逸都要死在这里了么？

　　可她还没有去看那个真实的世界。

　　还没来得和顾逸说她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孩子，也根本不在乎顾逸是不是在利用她。

　　因为她是真的很爱他。

　　也许是在他终于能保护她不受到伤害后，

　　也许是在他愿意毫无防备的把软肋交给她时，

　　也许是在他日复一日克制那可怕的情绪和谷欠望时，

　　也许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初次见面时暮色下的那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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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帝王斑蝶的幼虫以有毒植物马利筋为食，是一种食毒以防身的特殊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