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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年节(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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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里的芝麻糖散发出混合特有的热香气。
听了钟兰的话,曾子辰第一反应是摇头拒绝,想起芝麻连洗都没洗直接下锅炒,即使闻着再喷香心里也忍不住涌出排斥感。
而且刚刚还和钟月说了狠话,坚决不能吃。
钟兰以为其一直生活在县城,家里又有钱见过的好东西多,看不上他们乡人自做的零嘴,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瞧着不好看,其实很好吃,你捏一撮尝尝。”
钟月察觉钟兰的微表情,笑眯眯地打圆场道:“大姐,子辰方才跟我说他不吃甜的。”
说罢转头与正怒瞪着自己的曾子辰对视,挑了挑秀眉笑得十分欠揍,“这么精贵的东西,不晓得人家为啥不爱。”
“不喜欢甜的啊,那下次做芝麻盐时我给你送些过去。”刚刚对曾子辰嫌弃的神情略有不满的苗苗得知缘由后,笑着接话。
钟莲张张口要说她弟弟最爱吃糖,可转念一想说这样不是和曾子辰唱反调吗,便住了嘴。
原来是不爱吃,钟兰的尴尬顿时消失,好心的说:“加的有芝麻,吃到嘴里其实没多甜。”
拢共只两把红糖,苗苗放的芝麻有大半碗,甜味并不太浓。
本来因为家中事难过不已的曾子辰此刻被钟月气的胸脯一起一伏,同时又觉得十分委屈,爹娘没了都觉得他好欺负,连小丫头也如此。
想多分芝麻糖是吧?哼,偏不如你意,你撒谎在先,就别怪我不讲信用!
为成功治服熊孩子小有成就感的钟月忽然发觉对方眼眶渐渐红了起来,璃黑的眸子仿佛覆层水膜。
立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喏喏嘴想说句软话缓和气氛,忽然曾子辰吸吸鼻子仰起头漾出浅笑道:
“真不甜吗?那我尝尝。”
钟月:“……”
“筷笼子有羹勺,我给你拿个挖着吃。”城里长大的孩子比她们讲究的多,苗苗从筷笼子抽出个勺子递给他。
“好吃吧?”见他吃得香,钟莲喉结滚动两下,口舌生津地问道。
“嗯,兰兰姐炒的芝麻糖好吃!”
钟月注视着曾子辰挖满一勺子焦棕色的芝麻糖送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咀嚼咽下肚腹,然后竖起拇对钟兰进行赞美,最后继续品尝碗里的美食。她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行啊,小子!
不得不说尚带有余温的芝麻糖确实好吃,炒成黄色的芝麻鲜香无比,融化冷干的红糖颗粒脆甜焦香。
钟月觉得比前世闻名国内的孝感麻糖还要好吃几分。
……
“砰砰砰……苗苗,苗苗开门!”
“快点,姥爷回来啦!他今天咋这么早回来。”当几人有滋有味慢慢品尝平常很少吃到的零食时,忽然传来叫门声,吓得他们顿时慌了手脚。
“我去开门,赶紧吃完,把碗洗干净!别让姥爷看见。”
要知道她可是偷偷从袋子里弄了大半碗芝麻,若让姥爷晓得定免不了一顿骂。
虽然说去开门,可苗苗仍然没行动,而是手脚利落地将锅台用抹布擦一遍,拿老丝瓜瓤子用力刷已添了水浸泡着的铁锅。
与此同时钟月和钟兰也赶紧环顾灶房,将适才用过的物什归位。
“砰砰砰……这丫头在干嘛呀,苗苗……”
“来了,姥爷!”苗苗飞速地把锅刷干净盖上锅盖才扯着嗓子回应钟叔山。
冲钟兰等人低声道:“碗刷好,你们赶紧去堂屋!”而后故意放慢脚步去来院门。
“碗我来洗,你仨儿去堂屋吧。”钟兰见钟莲已将碗里的芝麻糖吃得干干净净,对面曾子辰的碗也没剩下东西,遂吩咐他们说。
钟月想想灶房里人顿了反而更加引人怀疑,于是点点头应了声,转身时瞥见曾子辰婴儿肥的腮帮子上粘了两粒芝麻,没做犹豫的出声提醒:“子辰,脸上粘的有东西。”
依然生她气的曾子辰闻此,脸颊热了热连忙用手腹擦擦脸,使其中一粒芝麻落入手心。
待看见什么东西后,眼神躲闪没敢瞄钟月等人的神色,率先抬脚朝门外走。
钟月上前伸手帮其将剩下的一粒捻下来:“没擦干净,喏!”
曾子辰瞟眼她两指间的芝麻,脸庞愈发火烧。此时他迫不及待地想回自己家了,一刻也不想再留。
想到做到,对里面刚刷完碗的钟兰讲:“苗苗姐,三爷回来了,那我先回家了。”
说话间钟叔山已从外面踏进过道,发现院中雪地上站着几个孩子,“都站外面干啥,你们继续耍,烟袋忘家了,等会我还出去。”
听钟叔山说样拿烟袋的话,苗苗低头翻了个白眼,信你话才怪八成输光回来拿钱的。
此时钟月也有回自己家的打算,棉鞋没烤成,脚木的都快无知觉了,万一生冻疮可就掉的大。
等钟叔山交待几句匆匆忙忙离开后,钟月问钟兰:“大姐,咱回去吧,我棉鞋打湿了,冻脚。”
出门有好一会了,上午时间短,估摸再过大半时辰就要晌午了,于是也决定和钟月一起回去。
在钟月说自己棉鞋浸透时,尚未来得及离开的曾子辰装作不经意地瞥眼其蓝色合口棉鞋,忽然似想明白点什么,抿嘴偷偷飞快地瞅下同钟兰说话的钟月,手指无意识地卷起衣襟。
“子辰,回去别和其它人讲咱们炒芝麻糖吃了,爷爷奶奶也不可。”
出了院门,即将要分开时,钟兰不忘提醒他一句。
“嗯!”芝麻糖还是挺好吃的,下次让奶奶做给自己吃。
穿着湿棉鞋回去,钟月自然没能逃得了秦氏的唠叨。
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三日,整个钟家村的村民为来年年成得到保证如何高兴自是不提。
因积雪融化快和成泥巴浆的村道还没彻底晒干时,小年已悄然而至。
小年俗称灶王日,这一日家家户户要进行大扫除,而且碗橱上方还要张贴灶王爷宣纸画像,摆上厚厚的刀头肉、油馍等祭品祭灶祈福。
晓得任务比较繁重,钟月没有赖床跟着秦氏一起起床,吃罢早饭开始忙碌起来,还好天公作美,暖阳普照。
“月儿,你从柜子里拿两刀纸给你大伯送去。”
快到晌午时,灶房的清理工作已基本完成,连充当砧板的桌子也被搬到水井边清洗几遍,置在院中暴晒。
自钟二海离世后,有关家里的祭祀之事有一半需要大房帮衬。
比如纸钱需得钟家的男人们来制,否则即便虔心烧了也不起任何作用,因为在世人眼中经女人之手所裁纸钱到了阴间只是废纸一张,故去的亲人根本没法花出去。
秦氏如去年一样,交待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