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龙的祭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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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你们看，那个废物又出来了!”
“真是丢脸，我们家族中怎么会出了这么个废物？”
“明明亲爹是个副宗主，却跟着一个妖女厮混生出这么个东西。”
“看他那副样子，怎么不干脆把他关起来？”
“嘘，别说了，他看过来了!”
一群身穿滚着家纹衣袍的弟子围在一起议论非非，不远处一个单薄的身影坐着轮椅缓缓路过，低垂着头，未束的长发遮掩住他的面容和神情，听到议论声缓缓侧过脸又狠狠别了回去。
“怕什么，自从他爹死后还有谁管他!”
“就是，难不成他还能跳起来打我们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弟子有些听不下去拉了拉同伴的袖子小声道：“你们别说了，我看他也挺可怜的。”
另一个弟子扬声道：“宁师妹，你还是少发点你那善心吧，别人那可用不着你可怜!”
宁瑾萱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但目光却时不时飘到那个坐在轮椅的身影上。
快点，快点，快点啊!沈静翕快速地转着轮椅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但那些话却还是一字不落的到了他耳中，尖锐的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恶心的令他作呕。
到了药堂，沈静翕低喘了几口气对药堂的伙计道：“我来取药。”
那伙计扫了他一眼扔给他一包包好的药材，沈静翕疑道：“你是不是弄错了，往日的分量应该是五包才对。”
其余人听了低声窃笑着，那伙计睨视着他道：“我看是你记错了吧，就只有这么点而已，你以为能拿多少？这药堂又不是你家开的，往日只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发药给你的，我们这可不是慈善堂，再说了，我劝你还是别浪费药材了，你那腿啊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废了!”
话音刚落，药堂中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嘲笑、蔑视、可悲、怜悯，如同刀刃一般将他戳的千疮百孔，咬破的唇有血滴落了下来，他忍受着极大的屈辱在万众的目光下拿着一包可怜的药材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出了药堂。
一瞬间，五脏六腑忽然传来阵痛，沈静翕猛的弯腰捂住嘴，鲜血如泉涌一般冲出喉咙，从指缝间流下去砸在地上，拼命咳嗽时慌乱地转着轮椅逃出了他们的视野，不愿再展露自己的一丝狼狈。
偌大一个家族，在最偏僻的别院角落，少年落寞的坐着轮椅，胸前被血染的成片猩红，嘴上被咬开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混杂着残留在唇边的血迹，呆坐在那像是一个早已死绝的人，而正在这时院外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动作快，祭祀要开始了!”
“把东西准备好，不能有任何差错!”
“祭祀的用品店清楚了吗？快送过去!”
祭祀，今年的祭祀也要开始了吗？沈静翕木然的望向院外的人影，整个神魂都缩在一双黯淡的瞳眸里。
他近乎麻木的转着轮椅，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一心想去祭台看一眼。路上的人很快注意到了他，一个吊梢眼的男弟子拍了拍身旁的人示意他看那边，自己则上千挡在了沈静翕的面前。
沈静翕一抬眼便见那副面孔掐着嗓子的叫道：“这是谁啊，不是沈师弟吗？哎哟哟，瞧瞧你这幅样子，还有这衣服，啧啧啧，沈师弟，身患疾病之人，尤其是沾了血的人是不能上祭台的。”
另一个人也走了过来：“乖乖待在别院不好吗？若是惹怒了龙神你这半死不活的命也别想要了!”
公鸭嗓扬声道：“来人啊，把他给我拖回去关起来，祭祀没结束不许放他出来！”
宁瑾萱在路旁看着两个家仆不顾沈静翕的反抗将他拖了回去，心中略有不忍，悄悄什么跟了上去。
别院是她从未去过的地方，偏僻得让她差点跟丢了，而当她得见沈静翕得居所时心中又是一阵泛酸，这个少年居住的别院简陋的让人难以忍受，几乎可以算得上家徒四壁，墙瓦上都布满了裂痕和蛛网似乎一碰即碎，稍有一阵风都能吹的“吱呀”响。
宁瑾萱看了看少年单薄病弱的身子思忖了一瞬折了回去，再回来时那两个碎嘴的家仆已经不耐烦的走了。少年还是穿着那身染了血的不合身的衣袍，听见人的脚步声便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宁瑾萱是第一次看请他的面容，眉目清隽，但漆黑的眸子里却是一片狠厉的阴霾
宁瑾萱被他吓了一跳，迟疑的走了进去，到面前把手中的包子递了过去：“我见他们没准备吃的给你，祭祀要一天的时间呢，你先吃点垫肚子吧。”
沈静翕扫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了，宁瑾萱见状抿了抿唇将包子包好放到他面前，又道：“我想你应该需要这个吧。”
说着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五包药材，沈静翕身形一僵，耳畔似又回响起那些人轻蔑的嘲讽，脸色霎时变得更加惨白了，青白的手背上爬满了欲将破皮而出的青筋，一层血丝从他的眼白中缓缓密布上来，心脏仿佛从胸膛中被撕裂了一般。
“走！你走！滚出去————”
宁瑾萱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可随即便见少年一阵痉挛，一口血从他的口中呛出，这一咳就像是停不下来似得，咳得满身鲜血淋漓。
宁瑾萱颤颤的摸了一把脸上溅到的血，慌忙道：“你没事吧！？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沈静翕一边咳血一边厉声喝到：“别碰我！咳咳！出去，出去！咳咳咳咳！！”
“好，好，我出去，我这就走。”
少女走后，别院里响起一阵嘶哑的低吼，仿佛一只受伤的困兽，最后只能无力挣扎的发出几声呜咽，却无人得知。
夜深人静时，沈静翕一人吃力的出了别院，意识渐渐模糊不清，各种念头在脑海里大起大落，一股狼狈不堪的血腥味充盈着整个喉咙在口中氤氲开。
“欸，你们听说没，长老们早就把那半死不活的小子从家谱上除名了，再过不久就可以把他赶出去了。说到底也不是我们本家的人，要不是他爹，他能在我们族里呆这么久吗？”
“何必赶，我看他那样子日子也不多了。”
“是啊，你们看他今日，肯定又是病发吐血，弄得满身都是，还要来参加祭祀。”
“可也别死在族里，晦气得很。”
天空闷雷大响化作闪光的紫色雷电狠狠劈开黑云，这些深夜里的话连同大雨登时不留情的砸了下来，阴冷的气息拼命地往沈静翕骨子里钻，耳畔嗡嗡作响，四肢百骸都是难以忍受的痛苦。
祭台之上，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伫立在风雨中，是一只似要飞升而去的龙，金色的眼睛仿佛在傲视众生，一道苍雷闪过龙身。
沈静翕咬着牙，双手因为用力太大割的血肉模糊，轮椅上留下一条条血迹，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似得直望着龙神像，岂知道上过经处有细碎的石子，一阵天旋地转，沈静翕连同轮椅一齐摔在了积了水的地上。
可他不甘停下，用双手缓缓爬向神像，没有感知的双腿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只死狗一样。雨水浸湿了他浑身上下，顺着额头滑落，从眼眶旁连串的滴下，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不只是用了多长时间，他终于爬到了神像的脚下，目眦欲裂的朝着龙神像喊到。
“龙神大人，你听得到吗？！我很痛苦，我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
“这个家族的人，我的父母为救他们而亡！而我却要受尽他们的辱骂，收紧他们的冷眼和蔑视！我不想在这样活下去！”
像是到了崩溃的边缘，少年卑微的如同在暴风雪中渴望最后一点生机的人，他盼着死亡，却又希望能够逃离这痛苦的折磨，他伸出血淋淋的手颤抖着附上神龙像祈求着。
“我，恨他们！我恨他们！希望他们全部去死才好！”
轰隆隆的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塌了。
沈静翕虚脱的昏晕过去，最后的映像只停留在一条黑龙冲天而去的景象，龙吟声与雷雨交杂在一起。
再醒来时，一切都变了，火光几乎蔓延到天的尽头，烟熏蔽日，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充盈着鼻腔，伴着从远处传来的恐惧的尖叫声。
沈静翕愣怔了良久才艰难地坐上轮椅。残肢、断臂、鲜血淋漓的尸骸遍地皆是，滚着家纹的旗帜浸在血泊里。
“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静翕见一个穿着家纹袍的弟子朝他尖叫这跑来，双目中难掩惧色，一见活人便张手抓来，沈静翕还未反应过来瞪大着眼睛，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看着那名弟子的手里自己越来越近。
“呯！”
一声巨响，沈静翕回过了神来，那名弟子已经在他面前成了一滩肉酱，爆裂飞出的血液还带着人的温度溅到他脸上，一只眼珠侥幸逃了出来滚到沈静翕轮椅下，与他双目对视。一股寒意从头顺到底，他这才想起来，原来这人就是先前尖声嘲讽他的弟子。
从上空中传来了野兽般的低吼声，踩着那滩肉酱的利爪缓缓抬起，带起了几缕有血的肉丝和破碎的内脏。沈静翕僵硬的抬起头，一条黑色的巨龙携狂风降临在他面前。
神，降临了？
不，降临的只有不详之物。
沈静翕脸色惨白的看着那条巨大的黑龙盘旋着化作一个身影缓步朝他走开，明明走得很慢，却几步就到了眼前，金色的瞳眸在黑暗中烨烨生辉，冷冽的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又或者，在看一直渺小卑微的蝼蚁。
“你的味道……”
一股冰冷的威压如海浪般以其为中心向沈静翕袭去，沈静翕身形徒然一抖，全身上下动弹不得的坐在轮椅上，眼睁睁看着玄衣男子朝他走来，分明俊美无匹，眉目间却是一片杀伐之气，血腥的气味在他身上浮动。
那男子走进他的身前，打量着抬起他血淋淋的左手，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直流而下，这男子身形高大且不低头，抓着他的手像是要把他整个从轮椅上拎起来一样。沈静翕牙打着颤，眼里写满了恐惧之意，却又欲要挣扎。
这个人的修为不弱与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或者说他根本不是一个人。
玄衣的男子伸出鲜红的舌尖吮吸着他的血似得舔过手上的伤口，尖锐的刺痛霎时从手心传来，沈静翕打了个寒战，一种难以言喻的凉意钻上他的脊背，直逼脑门。不只是从哪来的力气，沈静翕一把挥开男子的手缩了回去，警惕的看着对方。
空气凝固了一瞬，像是看到了十分好笑的事，男子忽然笑了起来，笑声疯狂至极：“原来是你，原来方才在我耳边叨叨的人就是你，竟是你助我冲出封印！”
这话如同一个惊天霹雳打到沈静翕的头上，打的他半天喘不过气，他抖着苍白的嘴唇：“什么……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你究竟是何人!？”
话音一落，男子停下了笑声斜眼看向他，金色的兽瞳偷着令人胆怯的寒芒，沈静翕下意识去转动轮椅，一只手却不容他反抗的将他揽了过去，身体徒然一轻。
耳边呼啸的风声连同乱流几乎要把他的身体撕碎，凛冽的狂风之中夹杂着灼人的火星从他脚下吹过，沈静翕扣着男子的肩膀，生怕他把自己扔下去，两条没有知觉的双腿不自然的垂在半空中，心脏猝停了似得躺在他空无一物的胸膛中。
男子吐出冷冽的话：“睁开眼。”
身体就像不受控制了一样，沈静翕睁开禁闭着的眼朝下方望去。整个家族被涛涛的火海淹没，昔日的繁盛在这一刻灰飞烟灭，代表着家族的旗帜和阁楼一个个轰然倒下砸在那些早已烧焦的尸体上，化作成片的飞灰，甚至依稀可闻火海中传来的似鬼魅般的哭嚎声。
可就在这如同浩劫一般的混乱中他竟看到在倾颓倒塌的别院旁一具尸体倒在了刺眼的血泊之中，可从不会有人造访他的居所，而这具尸体正是——宁瑾萱。
少女惊诧的脸上染满了血迹，那五包药材滚落在她身下的流干的血中。
心脏仿佛被剑一捅而穿，眼前猛的一黑，几乎要昏晕过去，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随之断了开，万般难以言之的情绪与胸膛中翻涌的心血从沈静翕的喉咙喷出，在空出出现一朵如昙花一现的血花。
男子伸出手轻柔的擦拭着他嘴边流下的血：“别浪费你的血，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沈静翕费力的看着他，视野忽明忽暗：“你……就是那尊龙神？为何、为何要杀了他们，他们不是一直都在供奉你吗？”
“供奉？”男子嗤笑了一声，“我可没让他们奉我为神，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只是一只龙妖，被一个云游的破仙人封印在了这，都不知过了几万年了。可这群人偏要找死，一见此处灵力充沛还置有一尊龙像，就自以为其是神，在此处建立了家业。”
“过了这么多年，这个封印早就支撑不住了，再加上你的血……很熟悉的味道，虽记不清但对我有益。你不该感恩戴德吗？就这一点上我是不会杀了你的，相反你得好还活着给我供奉血液才是。”
沈静翕打着颤的道：“你杀了他们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
男子盯着他苍白狼狈的脸看了半晌。
“不，只是因为我饿了。”
沈静翕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而男子又接着道：“不过这也遂了你的愿不是？我听见了。”
沈静翕心里忽的一跳。
“你不就是想这个家族的人都死光了吗？我帮你完成了愿望，你是不是该送上对神的祭品呢？”
男子嘴角裂开一个邪气的笑容，俊美异常的脸庞越发让人看了沉迷，沈静翕昏了头楞楞的看着他。
下一瞬脖颈上的刺痛立马让他请醒了过来，男子附在他的脖颈旁，一对利齿狠狠地陷进了他的经脉中。
沈静翕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那男子的目光像是着了火一样，盯着自己到手的猎物，嘴里不停地吮吸着炽热的血液。
“不……不……好疼！不要……呃……放开……”
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沈静翕只能无力的长仰着苍白的脖颈任男子宰割，泪水不由自主的从眼眶滑落，疼的全身都在颤抖。清晰的感受到血液在脉络中奔走，逝去，紧扣着男子肩膀的手也渐渐松了开，却偏偏意识善存。
“放开我，啊……不、不要再……呃啊……疼……”
几个串不起来的字从沈静翕干涩的喉咙吐出，男子却依旧自顾自的吸着滚烫的血液。
不知是过去了多久，沈静翕在昏迷的边缘感知到男子最后餍足的收了牙，开始轻轻舔舐他流血的伤口，有炽热的鼻息撒在颈间，沈静翕缩了缩脖子，男子却不肯放过他，强硬着让他仰着头，用舌尖舔去每一丝血迹。
疼痛中生出微乎其微的酥麻感，男子看着他半睁半阖的眼，眼角还留着一抹未干的泪痕，满意的将他往怀里抱的更紧了。
意识摇曳间，沈静翕听到男子的声音冷傲的传来。
“吾之祭品，沈静翕，吾名唤作---烛”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龙的祭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