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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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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这样呢,还要娶我吗?】
“倾言求娶谢小姐,请前辈成全。”
噗――
首位上的谢老头猝不及防喷出一口茶水,还没开口,就听旁边的师弟道。
“你姓月?”
“是。”
“金陵银月山庄月修苒……”
“是家父。”
岳沧翎打量他一眼,目光落到他膝盖上,玄色劲装下已然是血色一片,却站的笔直。
“求亲不急,先去将伤口处理了。”
说罢,岳沧翎扔过来一瓶药。
“锦儿,带月少侠去休息。”
“诶,师弟,我还没说呢……”
月倾言握着手中的瓶子紧跟在谢小姐身后,凉风里长长的秀发在素白的衣裙上轻拂缓缓划过他的手心。
痒痒的,还带着点酥麻。
忽然,她转过头。
“你要求亲?”
他犹豫着点了点头。
又见她问。
“娶谁?”
少年突然愣了下,定定吐出一个字。
“你。”
话落,他摒紧呼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可那张白皙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情绪。
月倾言想,她肯定是生气了。
是啊,哪有还未表明心迹就求亲的。
“我……”
月倾言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谢小姐伸手执起他的手。
在他惊愕中一把按向她的身下。
“这样呢,还要娶我吗?”
二【相公,来快、活吧!】
月倾言做了个梦。
梦里,他穿着大红喜服坐在床边,旁边是他蒙着盖头的新娘子,突然新娘子一把掀开盖头,把他摁倒在床上,脸上露出狰狞的笑。
“相公,来快、活吧!”
梦中醒来,月倾言吐出一口气,却摸到身下湿漉漉的。
推开窗,一身素白的‘谢小姐’在树下喂鸟,见他看来,‘她’回过头狠狠的撇了他一眼,啐道,“骗子!”
穿着女人衫裙,挺着个大胸,到底谁才是骗子!
月少侠莫名觉得委屈。
“你不是为你弟弟来求医的吗!?”
‘谢小姐’瞪他。
“是。”月倾言如实回答。
“那你求什么亲!?”见他点头‘谢小姐’更气了。
月倾言无言,他总不能说,你爹不愿意见我,若是我娶了你做了他女婿,兴许他就愿意救倾君了。
这么说,恐怕‘她’更气了吧。
三【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据我所知,你来药王谷是求医的?”
岳沧翎看着眼前的少年,经过一两日的修养已然和前两日才见时大不相同。
带着蓬勃的朝气和少年的肆意昂然。
“是。”月倾言答道。
“诶,你不是来求亲的……”一旁的谢老头话还未完,就被岳沧翎打断,“为何人求。”
“家弟。”看了眼被抢了话愤愤不平的谢老头月倾言道,“家母怀家弟时曾中过毒,虽生产无虞,毒素却全到了家弟身上。”
岳沧翎点头,“都大约什么时间发作,有什么症状。”
月倾言一愣,顾不得细想此人的身份,马上答道,“发病时间不定,昏睡时间长,发病时全身冰冷冒寒气,气息窜动十分厉害。”
“千日寒!”岳沧翎沉默着没说话,倒是一边的谢老头叫出声。
月倾言脸色一变,“前辈知道这毒?”
见谢老头捋着胡子不说话,月倾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前辈救救家弟。”
“救与不救,暂且不说,现在,我问你第二个问题。”
不远处晒着草药的‘谢小姐’见他跪下皱了皱眉,可偏偏隔的太远什么也听不见。
“前辈请问,晚辈一定知无不言。”月倾言抬头。
“先前你说求娶锦儿的事是真心的吗?”
真心?求娶时自然是。
可……
“月倾言求娶,自然是真心,倾言在两位前辈立誓,永不负卿。”
“若‘她’并无你所看到的这般好呢。”
月倾言不知道他说的是‘谢小姐’的伪装,还是指‘她’的异装的癖好。
只得言,择一人终老,无怨无悔。
岳沧翎自是知道他跪在药王谷前那几日都是锦儿陪着他的,所以此番听到月倾言的话也并无惊讶,只道是月倾言看上了锦儿的善良。
“这话我记住了,只希望你往后也别忘了。”
四【叫我阑锦吧】
月倾言又梦到他的新娘子了。
梦里他衣冠不整地躺在床上,他的新娘子穿着大红嫁衣坐在他躺平着的大腿上,忽然他的新娘子一把扯掉凤冠,黑发散落无风自飘,然后他媳妇抬起葱白的手解起了嫁衣……
一件……
两件……
三件……
呃……等等,他看到了什么?
馒头?
谁他妈告诉他,洞房夜他媳妇胸前兜俩大白馒头干什么?
洞房饿了好吃上两口???
在他目瞪口呆下,他媳妇又将手移到亵裤上头慢慢的拉下――
月倾言又从梦中惊醒。
窗外的天还朦朦亮,他揉了揉眼看见正精神抖擞往架子上摊草药的‘谢小姐’。
想到昨夜夜里的梦,他本想避开,又想到才在两位前辈面前说了誓言。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走上前。
“谢……”
月倾言有些叫不出口,虽说在两位前辈面前已经到求亲地步,但是对于这位‘谢小姐’的全名他还真不清楚,也还是在初见时‘她’一句,我姓谢才得知‘她’的姓氏,后来又听岳沧翎叫‘她’锦儿,谢老头叫‘她’绒绒。
‘她’全名叫什么。
明明是男儿身,又怎么会扮作女儿家。
而岳前辈又怎么会问出那样的问题,难道他真的要把‘谢小姐’嫁给他?
而自己的师伯要把身为男儿身的自己嫁给一个男人,‘谢小姐’又他知道吗?
一时间他脑袋闪过很多思绪。
‘谢小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也不说话,便自顾的忙自己的去了。
“我……该怎么称呼你?”
‘谢小姐’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随口道,“叫我阑锦吧。”
五【翩翩佳公子,濯濯少年郎】
阑锦……
月倾言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
真配他啊,如果他能换成男装。
只是不知道他穿成男装怎么样。
他的皮肤很白,虽然扮作女子却并没有女子矫揉造作的姿态,反而很大方洒脱,他的脸部线条很柔和,眼睛不大,属于狭长的丹凤眼,一笑便形成了浅浅的弯月,他的头发很长,大约是因为学医的缘故,发质保养的很好,乌黑顺滑。
月倾言想,如果他换成男装,定然又是一翩翩公子。
“不准盯着我看!”
真不可爱,明明初见时那么温顺烂漫的。
“明日……我就要下山了……”
“慢走,不送!”
月倾言望天,看来自己还真是不招待见啊。
“锦儿,去收拾一下,今天跟我们一起下山。”岳沧翎师伯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可以吗?”
阑锦雀跃地回头,待听到岳沧翎应声立马放下手中的药杵,然后一溜风地快步回了房间,又出来。
这速度,这是多久没下山了。
月倾言有些惊讶。
岳沧翎出来见阑锦还是一身女子装束,眼神暗了暗。
“出门在外,女装多有不便,换身男装吧。”
话落只见阑锦不可置疑的看向岳沧翎。
“去吧。”
岳沧翎又开口。
月倾言站在一旁,眼睛下意识地看着紧闭的门。
直到门又被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人。
一身牙白色云纹锦袍,袖口紧束黑色,腰间黑色玉扣腰带,行走间玉扣磕碰的声音非常清脆,直到身前。
“喂,我这样穿……好看么?”
月倾言回过神,轻咳一声随即看向他仍旧半披着的发。
认真建议道,“头发束起来会更好看。”
见他面有愠色,月倾言突然有些明了,为何他女装时头发也是简单的半挽了。
“我给你束发。”
解下阑锦头发的发带,月倾言摸着手中的长发有些着迷。
真软,真滑,还带着点芍药的清香。
“好了没?”
“好了。”月倾言回道,握着手中顺滑的墨发,略一思索将头上的玉冠摘了下来。
庭院中一坐一站着的身影,一时间竟出奇地和谐。
六【再动要掉下去了】
“喂,不要以为你帮我束了发,我就会感激你了。”
果然,和平相处什么的都是在做梦。
“举手之劳而已。”
“你能这样想最好。”
说完,他欢快的一蹦一跳的往山下走,月倾言沉默地看着。
“为什么只有两匹马?”
到了山脚,月倾言也意识到不对,三个人,只有两匹马,那么,谁和谁一匹?
阑锦和岳沧翎师伯?
还是……阑锦和自己?
这么一想,少年的脸莫名的有些红。
“你不会骑马,让月少侠载你。”
“那我和师伯一匹。”阑锦咬牙。
被拒绝的月少侠有些失落。
“师伯有事要先走一步,到金陵再汇合。”话落岳沧翎扬起马鞭走了。
走了……
竟是连师侄都不要了……
月倾言见阑锦无措的眼神只觉得心底不忍,“暂时先与我一匹吧,到下个城镇我再去买一匹马。”
无奈,阑锦只得上了马。
一路颠簸,对于阑锦这种从未骑过马的人来说实在是折磨。
被圈禁在月倾言怀里难受不说,还硬梆梆的硌的老疼。
“再动要掉下去了。”被他动的身上实在是难受,月倾言只得伸出一只手,将他紧紧的制住。
好在不一会便到了城镇,耐不住阑锦的脾气发作,月倾言只好给他挑了匹温顺的马,又买了副上好的马鞍,想想又怕他骑的难受,又在马鞍上裹了一层细棉。
在月倾言的帮助下上了马,除了一开始摔了几下怒的龇牙咧嘴后,后面有模有样的学的挺快,虽说骑的不快倒也还平稳。
一路下来,到金陵已是十天后。
“怎么晚了这么久?”
面对岳沧翎前辈的询问,饶是一向在前辈面前故作沉稳的月倾言也忍不住失了神态。
他怎么能想到初见时温顺烂漫的‘谢小姐’在下山后那么能折腾人。
住好的客栈,吃好吃的饭菜,看人多的热闹,听非人的八卦,一路上惹了不知道多少的事。
见到个不公的事都能撸起袖子跟人家干一场。
明知道自己不会武功的。
真是傻。
“锦儿性子坦率,且未下过山,见到那些自然比别人多了份好奇,你莫怪他。”
“没有。”月倾言如实说。
即使岳沧翎不说,他也未打算让阑锦受到委屈。
七【把你师侄屁股看了】
“锦儿呢?”
“去房间了。”实在是耽搁的时间太久,怕岳沧翎等的急,他便拉着阑锦匆忙赶了两天路,除了夜里住宿,一刻也没歇上。
这不,刚好到金陵与岳沧翎在客栈汇合,阑锦便去了房间。
“他独自骑的马?”岳沧翎突然问。
“是。”月倾言不知岳前辈问这做什么,却还是如实回道。
“锦儿从未骑过马,这些日子赶路怕是吃了不少苦,这药你拿着,上去看看他伤的如何。”岳沧翎拿出一瓶药。
月倾言捏着药瓶,脸倏然变得通红。
走到房门前,他踌躇许久还是轻轻敲了敲门,见没人应声,他推门进入。
床上那人趴着睡得很沉,几缕黑发凌乱的趴在白皙的侧脸上。
他将药瓶放在床边的矮凳上,刚想走又看到他半掩着的被子,想到岳前辈的话。
趴着睡,想必是伤了吧。
看还是不看?
两个小月倾言在脑海打架。
白的说,男女授受不亲。
黑的说,俩男的有啥授受不亲的。
最终小黑月倾言夺得了最后的胜利,呲着牙昂首挺胸。
被子掀了,亵裤扒了,月倾言看着俩粉嫩嫩带着红痕的屁股,差点没喷出鼻血。
忍了许久,还是将矮凳上的瓷瓶拿来,拧开,挖出药膏。
一点一点接近那两团粉嫩嫩。
“好凉……”床上的人突然被冻醒,然后――
“你在干什么!!”
啪――
哐当,门被关上,月倾言顶着一脸巴掌生无可恋的走出来。
“怎么了?”岳沧翎问。
我把你师侄屁股看了,被他一巴掌给打出来了。
这样说?想想就觉得尴尬。
“没事。”
自己作的死,自己默默承受。
八【我找到药王谷的人了】
稍作休息了半日,月倾言就带着俩人回了银月山庄。
“去禀庄主,有贵客到。”他低声跟门卫说。
不一会,月庄主步履匆匆过来。
“这位是药王谷岳前辈。”月倾言给作为介绍,“这位是医圣之……徒,阑锦公子。”
月倾言站到一旁,松了口气。
药王谷?
月庄主一惊!
传言药王谷谢玄枫早已疯癫不知所踪,而药王谷无了传人也早就是一片荒芜,这么些年去药王谷寻药之人不断,都未能见到药王谷一人,这岳前辈真是药王谷的人?
尽管心有疑虑,月庄主还是客套一番。
“月庄主不必如此,我与月少侠有言在先,对二公子定然尽全力。”
“那月某就先谢过先生了,一路奔波不如先歇息片刻,言儿,带先生去休息。”
将岳沧翎阑锦送到客房,月倾言又去找到他爹。
书房里,他爹正在愁眉不展,他上前沏了杯茶送到他爹面前。
“爹,君弟的中的是千日寒。”
“千日寒……”
“我见到医圣谢前辈了,他似乎不像世人所说的患疯癫之症,这千日寒就是他在听完孩儿描述君弟病状后说出来的。”
月庄主脸色一变。
“岳前辈是谢前辈的师弟,定能治好君弟。”
他没有说的是,医圣谢玄枫虽然不像是患疯癫之症,但是药王谷却似乎是岳沧翎在主事,就连他最初的求亲时,面对自己‘女儿’的亲事,都插不上嘴。
所以在岳沧翎问他是否求亲阑锦时,他才会点头,若是他真的能救倾君,就是娶了阑锦又何妨。
“君弟呢。”
说到月倾君,月庄主又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在水色潋滟。”
“胡闹。”月倾言沉下脸,“我去带他回来。”
水色潋滟,金陵有名的花楼,虽说里面都是卖艺不卖身,但是在里面总归对名声不好。
水色潋滟里,门童老远的一瞧见他,便急急的进去通知了月小公子的侍童。
房间里,一小公子正躺在软榻上,脸上盖着一本书,旁边两个姑娘给他捏着肩膀和腿,另外一个姑娘在一旁抚琴。
小墩子赶紧跑进来,扯了扯月小公子,“少爷,大少爷来了!”
“滚开。”睡得正香呢,月倾君踹了他一脚,结果一脚将人踹到月倾言脚上去了。
“滚出去。”
水色潋滟里的人对月大少爷来捉二少爷已经习以为常,便是见了他冷着一张脸也是习惯了。
唯独小墩子,对这个自小就喜欢装深沉的大少爷怕的要死,尤其是他冷着一张脸的时候。
“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月倾言将他脸上的书拿下来扔在地上。
塌上的人睁开眼,一张精致的脸配上那绯色红袍竟比女孩子还好看几分,尤其是那双上挑的桃花眼,给那张年轻却好看到过分的脸上又添了点别样的感觉。
只见他下了塌捡起那本书,“别给我扔坏了,好不容易托别人弄的孤本。”
月倾言低头一瞧,里面满满的全是插画,赤果果的瞧着甚是辣眼睛。
“你成天混迹在这种场所,你让慕容小姐知道了怎么想。”
提到慕容小姐,月倾君这才变了脸色,“我会与她退婚的。”
“若是你的病能治好呢?”
“什么?”
“我找到药王谷的人了。”
九【他说,饿】
大清早的起来,银月山庄便有些热闹。
为什么呢,月小公子又在长跪不起了。
实在是耐不住心底的好奇,阑锦凑到月倾言边上,“你弟弟怎么了?”
“没事。”月倾言也是一肚子的火憋着没地方撒。
家里所有人都在为他的病操心不已,他却又在那儿耍性子。
见阑锦有些失落的表情,他又想到岳沧翎前辈临走前托付给他的话,连忙缓和了表情,“我去见他你要去吗。”
“倾君自小便有一门亲事。”趁在路上,月倾言给他解释到,“这些年随着他慢慢长大,病情发作越来越频繁,他怕耽误了那家小姐,便想退婚。”
“可是他能治好啊。”阑锦一脸疑惑。
月倾言起先想的也是,可是在当岳沧翎为倾君诊治后才发现,说是治好,又谈何容易。
走到月庄主书房门前,阑锦看到那跪在地上的少年,一身银白的锦袍,面色冷然,全然没有了那日初见时一身绯红衣袍的小浪荡公子样子。
他在旁边盯着瞧了许久,才走过去,蹲在月倾君一旁。
“我会治好你的。”
见跪着的人不说话,他又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心疼她人,又可知你父母多心疼你。”
见月倾君还是不说话,他干脆坐在地上,与他并成一排。
“你听说过药王谷吗?”顿了顿,他继续道,“那里很大,大到我从未走出去过,大到江湖以为药王谷早就荒芜了,但其实,药王谷早就没几个人了,我们守在那一方小天地间,充实却很无趣,直到我遇到你哥哥。”
“他直挺挺的跪在山门外,我问他在干什么,他和你一样不吭声,后来他才告诉我,他来求医,救他的弟弟,我说医圣已经十多年不再行医,他却说相信他的诚心能感动医圣,我劝说无用想着他跪够了就会自己起来,没想到第二日,我在原地看到他还跪在那儿。”
“我问他怎么还跪在这儿,他说他要跪到医圣愿意见他为止,结果没跪到两天,他就不行了,我问他怎么了,他说,饿。”
“我一问才知道,我见到他时他已经跪了两天了,之前饿的时候就用石子打树上的果子吃,结果他把头顶的果子全部打完了,旁边的他又够不着,就生生的饿了两天。”
说到这,他哈哈大笑起来。
他在为别人求人时,他哥哥也在为他求人。
“后来他见着医圣了吗?”月倾君突然道。
“见着了啊。”
“医圣怎么突然又见哥哥了。”月倾君疑惑地问。
“他说……”
话刚出口,阑锦连忙打住。
差点说出月倾言把他当做女孩子以提亲为由进去了。
“他说什么?”见阑锦闭嘴,月倾君更好奇了。
“反正他就是见了。”阑锦打哈哈道,“不说他了,说你。”
“我有什么可说的。”月倾君又垂下眼。
“我听你哥哥说,你有未婚妻了。”
“嗯。”
“她长的好看吗?”
“好看,而且很聪明,善良,不光是个才女,武功还特别好,不光如此,她还晓知奇门遁甲,熟知医理……她……很好,我……配不上她。”
十【坏了自己名声】
“你也很好啊,你是银月山庄二少爷,长的好看,熟读诗书,阅尽医典,还自小就有做生意的头脑,而且我听你哥哥说,你暗器使的特别棒,等你好了,能不能教教我,我除了医术,什么也不会。”
阑锦一脸兴奋。
“可以。”
他能好吗,这样的身子连他自己都觉得厌烦。
“走吧。”阑锦站起身,拉他。
“去哪?”
“去调养身子啊,我可是跟师伯承诺,会好好照顾你身子到赤血冰莲开花的。”
连一个陌生人都在为他努力,他却一直想着放弃。
“谢谢你,阑锦哥哥。”
谢谢你,告诉我,做人不可以那么自私。
谢谢你,告诉我,我原来没有那么差劲。
银月山庄又恢复了往日的气氛,月夫人虽然不常看到月倾君了,整颗心却放下来了。
原因无二,阑锦跟他在一块呢。
就连近日偶尔看见,也是满脸红润,精神充沛的样子。
“这谢公子真不错,不知以后哪家姑娘会嫁给他,真是有福了。”
饭桌上,月夫人感概道,末了,还又带上月倾言,“言儿,你说呢。”
月倾言捏着筷子。
如果他说,谢公子有可能以后会成为她的儿媳妇,他娘是不是会觉得很惊喜。
算了,惊喜不成别反成惊吓了。
“娘,明日我要出门一趟。”
月夫人知道他是去为弟弟寻药,也说不出什么更安慰的话来,只得拍了拍他的手。
“这些年,为了君儿,委屈你了。”
大的让着小的,本是应该,只是也许是比别人家的孩子多了一点,倾君带病,他又是长子,所以活的辛苦了些。
去的路上,原本月倾言是打算一个人走的,前方路途险恶未知,阑锦又不懂武功,带上他他也不放心。
可谁知半道上他一个人骑着马追了上来,道,说是在师伯面前应了允,他便会做到,月倾言若是不要他跟着,他便自己一个人去寻药。
月倾言无奈,只得带上他。
在自己身边总比他孤身一人的好。
那日,倾君发作后岳沧翎诊断后给出的药房,除了那一个个遍地难寻的草药,最重要的一个就是赤血冰莲,可是传闻赤血冰莲,十年一开花,而距离上次开花才六年,也就是说至少还要再等上三年多。
而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他们要集齐所有的药材,还得找到镜花水月。
因为,赤血冰莲属性寒,只适宜生长存放在极寒之地,没了极寒之气的滋养不出半柱香便会化为一摊血水。
而赤血冰莲本身即为一株天生天长的植物,单服用仅有滋身益体延年益寿的功效而已,若用于药,才可起死回生,但从拿到赤血冰莲到离开雪山之巅炼药最短时间也得上半柱香以上,雪山之巅属极寒之地,若是强行炼药会影响炼药的气温与火候,赤血冰莲也会受到影响,所以只得找到能盛装赤血冰莲的镜花水月。
可是镜花水月已经在五十年前其主人逝去后消失无踪,所以单单找到它就无比艰难。
可是再艰难也得去找啊,否则,没了能抑制赤血冰莲寒气的东西,一旦下了雪山之巅,也是化成一团血水,功亏一篑。
是以,倾君才会在得知结果又跑去下跪要退婚。
退婚不成,又成天跑去水色潋滟去,想要坏了自己名声,好让慕容家来退婚。
十一【择一人终老,无怨无悔】
就连阑锦也跑过来道,“你跟我师伯说让我留下吧。”
月倾言一愣,不信阑锦会自愿留下,明明是那么抗拒他的。
“我不留下,你自己去找药材,你认识那些东西么?还有你弟弟的身子,我可瞧出来了,你们做的那些压根就没用。”顿了顿,他又道,“他自己都不想活了,恐怕还觉得自己是个拖累,让我留下来吧,我去照顾他身子让他活到赤血冰莲花开。”
月倾言承认,阑锦最后的那句话打动了他。
虽说倾君自小身子不好,他又背负着长子的命运,两人相处并不是太多,可终归,还是他弟弟。
于是岳沧翎请求让阑锦留下,不为他能一同去采药,而是为了他能在月家能偶尔看着倾君身子就足以。
而药王谷人迹罕至,他又那么喜欢山下的热闹,也许在月家做一个上宾他会更开心一些。
让他意外的是,岳沧翎并没有阻拦,仅是说了一句,“记得你在药王谷答应过我什么吗。”
择一人终老,无怨无悔。
他一直记得。
“记得。”他回道。
“那就好。”
他沉默着,却在心里想岳前辈是何意,是真的打算把阑锦嫁给他吗?
那阑锦知道吗?
好几次他都险些问出口,又怕若是阑锦不知道又该和他生分了。
他望着已经能很好的控制马匹的阑锦,正因为得意回头正冲着他笑。
那模样,月倾言想,恐怕今生都难以忘怀了。
十二【都在成长】
寻药的路程很磕绊,而最难过的就是阑锦不在身边。
据说,是因为医圣谢老头回药王谷了。
闲暇时,月倾言在想,回了药王谷他是不是又得扮成女人了。
这两年窜的那么高的个子穿上女装也不晓得医圣看了会不会觉得别扭。
真想他啊。
月倾言想。
这两年他也从一个不小心碰到阑锦就会脸红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强势搂着喜欢的人也不会害臊的男人了。
说起来,还得谢谢那次的受伤。
刚出来那会儿,他们打听到夜鹰堡有倾君所需的药材,顾不得人家是杀手组织,就去了,结果被人围剿,掉落深潭差点死在下面。
后来是阑锦将他从深潭里拖出来,又治伤,可惜他伤的太重,阑锦又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状况,就怕他死那儿了,当场吓得就哭了起来。
他疼得要死的醒过来,就见阑锦趴在他身边哭,全身还湿漉漉的,顾不得身上的伤,就将人抱进怀里。
唇吻着他的额头和他眼睑上的泪,等阑锦反应过来差点没把他打一顿,看在他还有伤在身便忍着由着他抱去了,一晚上动也没敢动。
第二天一醒,他便发作了。
“你昨晚受伤把我当做别人,我忍了,以后再……”
“我没把你当做别人。”
阑锦一愣。
“我想抱的,想吻的都是你。”
他倾身上前,在他脸上落下一吻,“甚至,梦里都是你,阑锦。”
话落,月倾言盯着他的眼睛,嘴角扯出苍白的笑,“你可以打我,但是要等到我伤好了以后,现在我好疼啊,感觉快疼死了。”
阑锦这才反应过来,想冲过去打他,又怕一个冲动把他给打死了,只好气嘟嘟出了山洞。
却不知月倾言是多么庆幸,多么庆幸醒了过来,还能看到他的脸,还能对他表明心意,还能吻上他的脸,以偿夙愿。
至此后,虽然两人的关系不算进展的特别大,但总比以前好多了,至少偶尔摸个小手什么的不成问题。
这两年,倾君也长了不少,五官也长开了,没有小时那么精致的像女孩了,他的身子也比以往稳定多了。
而在亲事方面,虽说没有再闹着退婚,却又整来一出,匿名收集慕容小姐的行踪和随身物品。
于是每天都有一大批来领赏金的人进入金陵城,再兴高采烈的离去,还顺便骂上一句,钱多人傻。
十三【你是不是喜欢上仙仙了】
阑锦还没回来,月倾言又开始念着希望他暂时不要回来了。
因为他老娘在给他说亲了。
在得到拒绝后,也不再相劝,直接让人送了金陵各个世家的女儿画像过来。
想想又怕自家儿子仅看画像不好选择,便又拟了帖子,请各个世家夫人携女来宴会。
闹的月倾言不得借着倾君的由头躲了出去,却碰上正站在街上的阑锦。
一身素白长袍,两年时间,他已不像以前那般爱玩,爱闹,沉稳了许多。
看着他半披着的发他走上前。
“我给你束发。”
“嗯。”他点头。
银月山庄下人见到他来,都很热情,他一一笑着回应,不一会,他看到月倾君在他那宝贝树下敲敲打打弄着什么。
“他在做什么。”他有些疑惑。
“慕容小姐生辰快到了。”月倾言无奈道。
真是,又送不出去,还每年都做的挺起劲。
“我们去给慕容小姐送礼物吧。”
“?”
“你不觉得倾君这样很可怜吗?只能靠着收集慕容小姐的消息和物品睹物思人。”
“话说,倾君这么多年未见慕容小姐,还能对她一直保持着爱慕真不容易啊。”
月倾言无语望天,他表示自己觉得更莫名其妙好嘛,明明就五岁时见过一面,还弱的被人家小姑娘揍鼻青脸肿,哭的呼天喊地,怎么就突然喜欢上了。
“好,你说什么都好。”但是自家‘媳妇儿’说的话,哪有不顺从的道理。
便宜倾君那小子了,给他当个免费的信差。
“好好说话。”阑锦睨他一眼。
夜里,趁着月倾君睡着,月倾言拿了一个长盒出来。
阑锦打开一瞧,是一支竹笛,尾端刻着两个字――仙仙。
“倾君手艺真不错。”
“你喜欢我给你做一个。”
“别了,我又不会吹。”
做好直接送就好了,问什么问,月少侠有些懊恼。
“你说,慕容小姐会不会喜欢倾君的这份礼物。”
从天山下来阑锦问他。
“……会吧。”
虽然他觉得被扔掉的可能性更大。
回到银月山庄刚坐下,月倾君就找上门。
“哥……你是不是……喜欢上……仙仙了……”
话落,阑锦喷出一口茶水。
月倾言大怒,“胡说什么,她是你未婚妻,我怎么会喜欢上她。”
本来想好若是自家哥哥真喜欢仙仙,他即使不舍也是可以考虑的,毕竟自己这身子怎么样,他是最为清楚。
“那为什么有人看见你出现在天山,还偷偷给仙仙送礼物!你别告诉我,你走错路,送错人了。”
见月倾言狡辩,月倾君也大怒。
见阑锦在一旁笑得欢快,月倾言觉得着实尴尬,这二傻子,若不是自家弟弟,他恨不得立马扔庄子外去。
“你先去打听到她收的什么礼物再来质问我,现在先给我出去!”
月倾君也愤愤的拍门而出。
“笑够了吗?”月少侠又开始放冷脸。
“够了。”
阑锦收住笑意,“你生气啦?”
“我喜欢的人,我以为你是再清楚不过了。”
阑锦一愣,却见他慢慢向他倾来。
他下意识用手挡住唇,手背却被一片温热覆盖,然后传来他的声音。
“我所求之人,不多,一个你足以。”
十四【就让他来做这个月老吧】
月倾言又出去了,这次连阑锦也没带。
“如果他不能安全回来,那换回我这条命又有什么用。”
就连月倾君也在为他哥哥担心。
这次也许真的有危险了吧。
他想。
这一年的时间过得非常快,月倾言离家久久未归,倾君病情突然加重,月家终于扛不住他在大雨中长跪不起而答应了退亲。
可是赤血冰莲仍未开花。
“早该退了,是我连累她名声了。”他自嘲一笑,“但愿,我能活到哥哥平安归来。”
这一年,对于阑锦的来说突然难过起来,起先是发现散落的发丝没有人给他束了,然后发现给他精心准备饭菜的人也没有了,也不再有人逗他开心给他解闷了,大街上他爱吃的零嘴也没人给他买了,受欺负时也没有人为他出头了。
他说,阑锦,你可以一直这样。
“阑锦。”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听见他的声音。
“我回来了……”
他抬头不可置疑地看着前方,突然不顾一切的上去紧紧将他抱住。
来填住心底的那份恐慌。
人声鼎沸的街上,他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只看到怀里那人通红的眼,他回抱住他。
月家最近又热闹起来,不光是月家大少爷平安归来,更因为月家来了一位客人。
一位被月小少爷招进来的奇人,为什说是奇人呢,因为他虽然穿着男装,但其实是一个女人。
“慕容仙。”月倾言在一旁给阑锦解释道。
“啊?”阑锦一愣,又看向笑着喝茶的慕容仙,一身男装就罢了,居然还扮成老男人。
真是够了。
“她来干什么?”
“也许,来揍倾君几顿,出出气。”月倾言估摸着。
罢了,终归是倾君对不起她,若是不过分,他也就学他老爹当做不知道。
有了慕容仙在庄子里的日子,月倾君又蹦哒了许多,虽然很多时候都是被那个已经被他退了婚的未婚妻气的。
这小两口,真能折腾。
好在赤血冰莲快开花了……
阑锦饮着热酒,余光瞅见从后厨出来的小墩子,他挑挑眉,“过来。”
“想不想你家公子的病好?想不想你家公子此生人身无虞,想不想你家公子一辈子幸福快乐?”
一上来就三个想不想一下子给小墩子整懵了,“想的话上楼告诉你家公子,席半仙为给他找药身受重伤。”
“乖,去吧,听话。”
既然有情,就让他来做这个月老吧。
十五【闲居】
“明日雪山之巅我怕是照顾不到你了,你到山脚等我。”
“不行,我必须得去,赤血冰莲十年一开花,我们只有这一次的机会,我要看到赤血冰莲完好无损的在镜花水月里。”
“不会出问题的。”月倾言紧盯着他。
“万一呢,万一出问题了,倾君还能再等下一个十年吗?”
“那你呢?”
“什么?”他下意识道。
“那如果你出事了呢。”月倾言突然道,“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我不会出事的。”看到他目光,他慌乱的垂下眼睑。
“你不会武功,我不会答应的。”月倾言转过身闭上眼。
“月倾言。”阑锦在身后叫他。
他转过身,猛然吻住阑锦的唇,手指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探了进去。
这是他第一次与他这般亲密的接触。
没有情话,只是热切的亲吻。
“你知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好好的。”
最后,月少侠还是没能犟赢阑锦,虽然又被甩了个冷脸,好歹便宜是占到了。
幸运的是,赤血冰莲采摘顺利,说起来还多亏了慕容小姐找到了镜花水月,虽然伤亡在所难免,好歹是没有功亏一篑。
倾君的身体在解了毒后慢慢的好转,与慕容小姐的亲事又重新提上了日程。
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要回到药王谷了吧。
是啊,倾君毒已解,他又有什么理由再待在山下呢。
看着堂下大红喜袍正在对拜的新人,他笑的眉眼灿烂,却在一抬头看见了一个人。
回药王谷,勿念,阑锦。
“今天早上未看见谢公子出来,后来奴婢们不放心怕公子喝多了还未醒酒便想着进去看看,然后就看到了这张字条。”
回药王谷?
可是先前并未听他说过啊。
“这么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哥你回药王谷看看。”
大婚第二日就不告而别,不说倾君不相信,连他也不信。
“我去药王谷。”
见到他来岳沧翎有些惊讶,银月山庄二少爷和神剑山庄六小姐昨日大婚整个江湖都去了,作为救命恩人,他虽是没去却是知道在昨天的。
“阑锦今日失踪了,这是他留下的。”月倾言拿出字条。
确实是他的字,潦草看完,岳沧翎沉声道,“锦儿未曾回来。”
月倾言心一沉。
匆匆回到银月山庄,召集了所有庄里人员,仅问出了几条有用的线索。
一,阑锦昨天似乎有心事喝的有些多。
二,目光落在一桌席上好几次。
三,不小心撞了一个人,还洒了人家一身的酒。
有心事?
月倾言承认昨日因为忙碌再加上因为是在自家家对阑锦有了那么点松懈,想到此,他又自责不已。
“那桌席上有哪几个人?”
“浮生阁 衣无声,双蝶门少门主秦悠,闲居罗度已,碧水潮汐晏……”
“他不小心撞的人是谁?”
“罗度已。”
闲居……
十六【月倾言,我要报仇】
阑锦认识他?
月倾言看向岳沧翎,却见他摇摇头。
一筹莫展,月倾言却不想坐以待毙。
“我去闲居。”
闲居,原叫赋闲山庄,山庄主人为罗度已的哥哥,罗善已,自十几年前罗善已因病逝世后,山庄便以大房一双儿女皆为年幼改为罗度已代为接管,从而改名为闲居。
虽说罗度已接管山庄多多少少让人有些不服,但他为人处世丝毫不比哥哥罗善已差。
除了延续哥哥罗善已的救济贫苦和开仓赠粮以外还另外捐赠学堂,开医庐免费为穷苦人家医治。
至此虽说罗度已仅是青宁城一介商贾,却在江湖上落尽了好名声。
就连当初阑锦也连连赞道,还笑言,此举可比他这一路悬壶济世强多了,若有机会定要结识一番。
赶到青宁城正好寅时刚过。
顾不得天已经蒙蒙亮,月倾言翻身而进,闲居晨起的人并不多,这给了月倾言极大的方便。
将山庄查完一遍,月倾言又陷入焦虑。
也许是他想多了。
可是阑锦不在这里,又会在哪儿。
正冥想间,忽然瞥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拎着食盒走过来,月倾言闪到暗处而后跟在他身后,直到走到一间暗室停下。
“还没招呢?”小厮将盛着馒头的碗和粥放在桌上,问着一旁的人。
“还没。”护卫装的人端起粥一口喝完用手背擦干嘴角,又看向刑架上的人,“嘴硬着呢。”
小厮看了眼带血的鞭子有些不忍,“他还好吗?”
护卫掸了掸鞭子,讥笑道,“好?敢刺杀老爷好的我也让他好不了!”
“老爷那么好的人,怎么还会有人想要刺杀他……”小厮嘟囔道。
“好人?呵……我呸。”刑架上的人抬起头啐道,白玉般的脸上红色的血痕分外明显。
“你小子!看来我还是让你舒服了吧。”护卫猛然挥起鞭子,却忽然受到一股阻力,他回过头却见小厮不知何时已躺在地上,而一个身穿暗红色的年轻少年正拽着他挥出的鞭子,双目猩红。
“来……”还不待护卫开口,月倾言握紧鞭尾大力弹出,鞭柄打在护卫胸口,护卫退后一步,还来不及反应,长鞭瞬间缠上他的脖子,越来越紧。
“不要看,很丑。”看到他来,刑架上的人红了眼开口。
“不丑,很好看。”月倾言走上前,抚上他的脸,眸子一暗,挥手斩断锁链。
阑锦跌倒进他怀里。
“我们回家。”月倾言哑声道,拥着他却不敢用力。
“不,我不走,我要杀了罗度已。”阑锦抬起头。
月倾言对上他猩红的眼。
“罗度已杀了我全家,我要报仇,月倾言,我要报仇……”
他一遍又一边的重复着,“月倾言,我要报仇……”
十七【谢谢,他说】
罗度已杀了阑锦全家?
可是他的家不是在药王谷吗?
传闻医圣夫人是自尽,怎么会?
医圣谢玄枫也还健在……
可眼下又不是询问的好时机,阑锦伤的这般重,得先把他带出去才行。
“贵客远道而来,罗某有失远迎。”
正僵持间,一道笑声传进密室。
月倾言看着来人,这么一个盛名在外的大善人会是杀害阑锦全家的刽子手?
“原来是月少侠,月家大喜刚过,不知月少侠来我闲居有何贵干。”
“找人。”月倾言冷冷出声,“我还想问罗老爷对我银月山庄贵客做了什么。”
“误会一场,昨夜闲居进了刺客,想必是护院将小公子当做刺客了。”
一句话从刺杀变成刺客,月倾言深深看他一眼,搂紧阑锦。
“既然是误会,人我就带走了。”
擦肩而过时,阑锦停住脚步,月倾言看向他。
“十四年前,陵阳江府。”
罗度已脸色一变,又瞬间恢复笑意,“小公子何意。”
阑锦撇过头,薄凉的眼看着他,“你知道的不是吗。”
“所以,你要不要猜猜我是谁?”他轻笑一声。
罗度已眯起眼。
胳膊一痛,阑锦就被月倾言推开来,转身就见两人交手在一起。
阑锦踉跄着站在一旁。
对不起,月倾言,我不能让他活着。
江家满门八十七口人的仇我一定要报。
那交手在一起的两人,让阑锦竟一时分不出高低。
相处两年,月倾言的武功有多高,阑锦最为清楚不过,只是没想到罗度已武功竟也这般高。
是啊,不高,又怎能灭了江家满门。
一个交手月倾言打伤罗度已,带着阑锦快速出闲居。
路上,阑锦一言不发,只是停歇时眼睛会忍不住的回头望去。
那个方向,是闲居。
月倾言垂眸。
将他放在银月山庄旗下银号里,阑锦拉住他的手, “你去哪?”
“去杀罗度已。”
“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等我。”
等待的时间最为难熬,顾不得身上的伤势阑锦好几次都想冲出去都被银号里的人给拦下了。
这么久没回来,他会不会有事?
如果出事了……
他不敢再想。
可恨的是他连月倾言在之前的交手中有没有受伤都不知道,这一瞬间,阑锦突然有些怨恨自己。
月倾言回来的时候未时刚过,一身藏红色衣袍拎着一个盒子血腥十足。
“我取了他的首级。”
他想,这个结果会是阑锦愿意看到的。
话落,阑锦吻上他的唇。
他用未受伤的手揽住他,气息交融间,阑锦埋上他的肩,泪不住的往下落。
“谢谢。”
他说。
十八【往年往事】
月倾言又回到了药王谷。
为了阑锦的伤,也为了他的身世。
看着阑锦满身的鞭痕,岳沧翎走出房间。
月倾言站在门外。
“阑锦不是医圣的之子。”
岳沧翎意外地看他一眼,又走远了些,月倾言跟上他的脚步。
“不错。”
江湖皆知,药王谷药王徒弟数人,只有一个女儿,二十年前,药王弥留之际将女儿灵央许配给大弟子谢玄枫,而后谢玄枫掌管药王谷,第二年医圣谢玄枫女儿谢绒绒出世,三年后谢玄枫与人比试,其女被对方毒死,其妻自尽,自此后谢玄枫疯癫。
所以,阑锦又怎么会是谢玄枫的孩子呢。
岳沧翎闭上眼。
“阑锦是我捡来的孩子。”
妻子女儿死后,谢玄枫陷入疯癫,经常不知去向,岳沧翎找他,日复一年,第三年他在陵阳看到才五岁多的阑锦,一身红色裙褂,扎着小辫子,像极了三岁时的绒绒。
满门被屠,他站在死、人堆里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然后他带走了他。
然后,他找到谢玄枫,将阑锦抱给他,告诉他,这是他的女儿,绒绒。
虽然他知道,穿着女褂的阑锦其实是个男娃。
谢玄枫似乎是信了,抱着阑锦,绒绒,绒绒的叫个不停。
虽然他还是疯癫,但是却不似以往那般突然疯起来便不知去向,遍寻不着。
因为即使他疯着依然记得药王谷还有他的女儿在等他。
“你捡到他的地方,在哪?”
岳沧翎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陵阳。”
“阑锦应是江远朝之子。”
十四年前,朝廷发放粮草官银给边关,无奈,两度被截,朝廷后议,由新封大将江将军为钦差,随行保卫人员若干,押送途中仍是如之前两次出现劫匪,可意外的是,箱子里却没有官银和粮草,全是沙子和石头,一行人在管道上拼死搏斗,却不知其中几人早已退出包围奔向陵阳。
那一夜,江远朝杀出重围,却发现江府八十七口人无一活口,唯一儿子不知所踪。
押送官银粮草被换,而上头也只给出一句,迫不得已而为。
以江远朝押送为虚,暗地为实,将劫匪引入,可是江府八十七口人命呢,就这么白白牺牲了?
加官进爵,赏银送美人。
这是皇上给出的话。
那一刻,江远朝头一次为自己效忠的感到后悔,于是飞身上去挥出掌,在被禁卫军长枪刺中的那一刻。
江远朝倏然笑了,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
黄泉路下,还有这么多人陪着,也不枉此生了。
当年,江远朝血洗金銮殿,轰动整个江湖。
外人不知原因为何,朝廷之人却闻名变色,再问却不发一词。
月倾言沉默着。
岳沧翎自发自的说着,“来药王谷的时候他还小,不懂事,却很聪明,认草药,学武功,没人教他,他却学的像模像样,自己藏在后院偷偷比划。”
“但是你知道他为什么现在不会武吗?”他忽然道。
月倾言看向他。
岳沧翎回过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一字一句,“我废了他武功。”
少年目光倏然变得凌厉,注视的眼前的人,他却回过头,自顾的说着。
“他聪明,却太不乖了,自以为学了点拳脚功夫便想着逃下山,他不想扮女孩,不想被圈禁在这药王谷,那我只好折了他的羽翼。”
身旁少年的戾气越发的重了,岳沧翎想,若他不是阑锦和月倾君的救命恩人,只怕少年的剑早就上来了。
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说出最后一句话,“他可怜,却不是我该同情的,扮作绒绒孝敬师兄,这是我救他的初衷。”
说罢,他走回房间,床边谢玄枫正坐在床边,看起来很难过,“绒绒怎么了?谁欺负她了。”
岳沧翎看向窗外,少年正漠然的看着他们,他垂下眼睑,轻声道,“有人为她报仇了,我们走吧,锦儿需要休息。”
谢玄枫有些不愿意,却还是跟着岳沧翎走了。
走到门外,他看到月倾言,突然道,“我记得你。”
“你是那个向绒绒求亲的人。”
月倾言没说话。
谢玄枫还想再说些什么,便被岳沧翎拉走了。
远远的还听得到谢玄枫在絮叨,“你拉我干什么……那是谁家的少年……咱们绒绒……”
再远便听不真切了。
岳沧翎看着身旁絮絮叨叨的师兄,认真道,“那是月随的孙子,人品很好,你放心。”
“那以后是不是就见不着绒绒了。”谢玄枫低下头有些难过。
岳沧翎抚上他的头,像对自己的孩子那般温柔,“不会的,你若是想他,我便叫月随的孙子送他回来陪你,或是我们下山去看他。”
听言谢玄枫高兴起来,岳沧翎在心底叹息。
若是二十年前,他没有沉默,那么如今大家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吧。
二十年前,药王弥留之际,叫来最钟意的两位弟子,道,最放心不下表示灵央与药王谷,谁愿意娶之药王谷就由谁继承。
当时的岳沧翎还年少,正是向往自由不愿被束缚之时,便沉默不已,然后谢玄枫看了他一眼,然后答道,我愿意。
后来,岳沧翎问他,他只是笑,总要有人去做的,况且这并不算牺牲。
他们都是孤儿,药王谷是他们的家,有人在外面,也要有人守着家。
他沉默不语。
彼时的谢玄枫,医术早已闻名天下,被冠以医圣之称,与天下三大公子并列。
不久,谢玄枫与灵央成亲,药王去世,他便四处游历,之后偶尔回药王谷,也是待不了多久又走,后来听说灵央有孕,生下一女儿,他赶回来,见谢玄枫抱着孩子,满满的喜悦,他想总算有些安慰了。
后来他游历四方,偶尔会听说关于药王谷的事迹,都是医圣救了谁谁谁,谁谁谁向医圣挑战医术,听的多了,他也会替谢玄枫高兴。
久而久之,他都听习惯了,直到绒绒出事。
原来两年前自谢玄枫解了百毒郎君下的毒以后,百毒郎君便立下誓,要研制出谢玄枫解不出的毒,此后百毒郎君施毒,谢玄枫解,百毒郎君愈挫愈勇,谢玄枫也深陷解毒乐趣中。
终于有一天,百毒郎君研制出一种毒,为了让谢玄枫更有动力去解毒,他抓了谢绒绒做实验体。
最后的结果,谢玄枫研制错了解药,谢绒绒惨死,灵央对他怨恨不已,抱着谢绒绒自尽。
自此后,谢玄枫疯癫,踪迹全无。
江湖上再也没有了药王谷的传说。
十九【你们会幸福吗?】
阑锦的身体好了许多,为了他的休养,月倾言并未执意把他接下山。
月家在知道阑锦平安的消息后也纷纷感叹,人没事就好。
月家最近热闹了很多,皆由家里多了位新媳妇。
新媳妇漂亮不说,人也好的没话说,没来几天府里人人夸赞,就连月家二房夫人也称赞不已,成天和月夫人想着法子的带出去认识认识人也给儿媳妇长长面子。
“月夫人好福气,娶得这么好的媳妇,不知以后哪家姑娘有幸能嫁给大公子。”
“不知道大公子有没有说亲?”
说的多了,月夫人也有些往心里去了,是啊,老二可比老大小几岁,都成亲了,想想月夫人又有些愧疚,与月庄主商议一番后,决定先问问月倾言有没有钟意的人再说。
“言儿,这几年为了君儿的病,辛苦你了。”
虽然有些疑惑,月倾言还是答道,“应该的。”
月庄主尴尬的一咳嗽,还是说出那反复考量已久的话,“如今你弟弟已经成婚,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有没有钟意的姑娘。”
月倾言一愣,却没有说话。
月庄主自是知道自家大儿子是个什么性子,只当他是和姑娘相处的少,便笑道,“没有也没什么,改日让你娘把金陵所有的未婚姑娘邀请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喜欢的……”
“我有喜欢的人。”
“是哪家的姑娘?”月庄主端起茶杯。
“不是姑娘。”
“额?”月庄主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喜欢的那个人,爹你也认识,药王谷的阑锦。”
噗――
发现喜欢阑锦后,月倾言梦到过很多次他向父母坦白心迹,毫无意外,每一次他们都被吓得不清。
“你说谁?”
“阑锦。”
“你先出去,让我冷静冷静。”月庄主不淡定了,连忙叫来月夫人,然后月夫人又叫来月倾君,最后又叫来慕容仙。
晚上正是用膳时,气氛有些诡异,下人早已经摒退,月倾君看着月倾言欲言又止,还是月夫人最先开口。
“君儿病能好多亏了阑锦,这几年你们在一块情同手足,我也十分欣慰……”
月倾言抬头看向月夫人,“我不是小孩子,能清楚的分辨对一个人的感情。”
亲耳听到自己儿子对另一个男人有感情,尽管有了心理准备,月夫人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缓了缓,她又道。
“他知道吗?”
“……知道。”
“那他也喜欢你?”说这话的时候月夫人感觉自己都扭曲了。
月倾言沉默。
“你这么好,他居然不喜欢?”月夫人脸色又变了。
月庄主有些无语。
月倾言也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月夫人,没有回答月夫人的话,只是将杀罗度已,和阑锦的身世说了一遍。
“我与你们说这个并不是强迫你们接受他,只是希望你们还是向往常一样,不要因为我的喜欢而刻意去对他,无论是为难还是讨好。”
“阑锦竟是江将军之子。”月庄主感叹出声。
月家原本就在朝廷任职,只是近几十年才转做了生意人,所以金銮殿密闻别人不知,月家却是一清二楚。
“如果我们不同意呢。”月夫人突然道。
月倾君一愣,想开口却被慕容仙拉住。
“并不是只有获取你们的同意我们才能在一起。”月倾言搁下筷子,站起身走向门口,“你们还有倾君,阑锦却只有我。”
“可是他又不喜欢你。”月夫人站起身,眼睛都红了。
“那我就等到他喜欢我的那一天。”月倾言停住脚步,仅一句,他走出门。
月倾君连忙跟出去,慕容仙向月庄主说了声,也追了出去。
“哥哥!”
月色下,月倾言看到月倾君的眼睛有些红。
“是不是因为我,岳前辈曾经说的,你答应他的那件事。”
“不是。”虽然最初答应岳前辈是因为倾君,可最后爱上阑锦却是不由自已。
“那你们会幸福吗?”他竟是有些哽咽了。
月倾言哑然失笑,看了眼他身后的慕容仙,“会的,会像你和弟妹一样幸福。”
“那就好。”月倾君吸了吸鼻子。
“大哥,要加油啊!”慕容仙走过来笑道。
“嗯。”他低声应了句转身走了。
身后还能传来倾君撒娇的声音,“仙仙……”
二十【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月倾言到药王谷的时候阑锦正坐在山坡上看夕阳,还是一身女装襦裙,胸前鼓鼓的,长长的墨发半披在脑后。
月倾言在他身旁坐下。
阑锦撇过头,眼睛亮了亮,“你来了。”
月倾言应了声,“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你的伤好了吗?”
“好了。”
“……”
“跟我下山吧。”忽然月倾言看向他。
“倾君的病好了,我又有什么理由待在山下。”他自嘲一笑。
“我……可以成为你在山下的理由吗?”
“……”阑锦愣住。
“为了我,你愿意在山下吗?”
“可是师伯……”
“他们同意了。”
“什么?”阑锦不敢相信。
“他们同意了,所以,为了我,你愿意在山下吗?”
“你……那么好,应该配更好的女人……”
“阑锦,真正好的人是你,是你在莫不相识时对我给予帮助,施予陪伴;是你在倾君一蹶不振时给予他活下去的信念;也是你在一路相助才能顺利找到解药就活倾君;更是你在一路上无偿救治那么多的人。”
“因为是你,我才可以那么好,而别人再好,也与我无关。”
“你若是不喜欢金陵,我们便去寻一个你喜欢的地方建一个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如果你喜欢孩子,等以后倾君和弟妹有孩子了我们便抱养一个回来,叫你做爹爹,你教他识字学医,我教他骑马打猎。”
“只要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你愿意吗?”
“我……”阑锦哽咽出声。
月倾言看着他心下充满涩意,却不忍再逼他,抚了抚他的头,月倾言勉强挤出笑,“我不逼你,你……”
“我愿意。”
“什么!”月倾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愿意。”阑锦重复道。
用力将他拥进怀里,月倾言闭上眼。
“谢谢。”
远处,谢玄枫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难过的拭了拭眼角。
岳沧翎轻叹一声,“走吧。”
金陵城内,两个年轻人并排走在一起。
“伯父,伯母会喜欢我吗?”
“会的,他们一直都很喜欢你。”
“那他们会同意的对吧。”
“对。”
“我有些害怕。”
月倾言握住他的手,“别怕,有我在。”
大街上,人来人往,阑锦回握住他的手。
银月山庄门外,站着一群人,远远的见他们回来,月倾君欢快的招手,“阑锦哥哥,欢迎回家。”
月倾言似有些意外家人的相迎,但还是配合月倾君,“阑锦,欢迎回家。”
阑锦看着眼前的一群人,悄然间湿了眼眶。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山庄里走,月夫人像是许久未见般的絮絮叨叨的问着他的身体,月二夫人在一旁应合着,一时热闹非凡。
很久之后,阑锦问起当初月家为何同意他们在一起。
月倾言道,你救了他们一个儿子,还免费赠送给他一个儿子,这么划算的生意,对一个商人来说,他们怎么会拒绝。
话落,阑锦恼了,追着他满院子的打。
月倾言没有在倾君那儿抱养孩子,但在阑锦的意见下收养了一个孤儿,后来他们又收养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生活虽然有些闹腾,但是也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