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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十八章 ...

  •   眼眶一热,慕云笙微微哽咽:“女儿知道爹是为女儿好,您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也是我最敬爱的爹爹,可是女儿不想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女儿想查清真相,给含冤而死的人一个交代,如若置之不理,女儿一生都不得安宁。”

      默然半晌,慕知元悲怆说道:“知道真相又如何?难道还嫌忻王府的冤魂不够多吗?你这是要把自己推进万丈深渊哪。”

      慕云笙凝视着慕知元,一字一句地问道:“爹,您能告诉我您所知道的一切吗?当初您为什么要救我娘?”

      听她问起往事,更知她心意已决,虽心中惴惴不安,终究没有再劝,惨然一笑:“我救你娘,是为了赎罪,其他的你不要再问了,就让我们保留一点父女之情吧。”

      慕知元颤颤巍巍地起身离去,云笙在他身后酸楚的喊道:“爹,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怪您,这个世上,女儿只有您这一个亲人了。”

      浑浊的泪水从眼角顺着脸颊滑下,他不知道等待慕云笙的会是什么,是飞蛾扑火的壮烈,还是自取灭亡的愚蠢,明知是一条绝路,可自己却要眼睁睁的看着她义无反顾的走上去。

      端木宗离拒绝带她进宫,一时之间也见不到朱敏之,又无计可施,慕云笙实是万分焦急。

      直到第三日辰时,刚刚用完早膳,灵儿便拿了一封书信给她,说是有个小厮送来的。

      慕云笙急忙拆了信,信中只有寥寥数字:城西十五里之外赤沙岗一叙。信上没有落款,但云笙知道这封信一定是朱敏之遣人送来的。

      待看完信,便点火烧了。灵儿好奇地问道:“小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将信烧掉啊?”

      慕云笙默然不语,转眼间,信笺卷着火舌在香炉中化为灰烬。

      她吩咐灵儿:“待会我要出去一趟,你去老爷那知会一声,我会尽快回来的,让老爷不必担心。”

      灵儿不放心地又问道:“小姐去哪儿?能带上灵儿么?好让灵儿照顾您。”

      慕云笙微微一笑:“老爷最近身体不适,你多帮忙看着,我放心一些。”

      这几日就发现小姐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也没以前开心了,知道她不愿带着自己,灵儿无奈地点点头说道:“那小姐一切小心,早点回来。”

      慕云笙匆匆赶至朱敏之所说的赤沙岗,抬眼望去,阴森可怖。

      赤沙岗其实就是乱坟岗,萧条凄凉,荒冢丛丛。

      阳春三月,洛京城早已是一碧千里,万花争艳了,而这里除了石头和凸出来的大大小小的土包,似乎连野草都不愿在这里生长。

      慕云笙有些不安,朱敏之让她来这一定和忻王府有关,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害怕了。

      再前行了一小段荒路,便发现朱敏之已等候在一方断石旁。

      朱敏之见了慕云笙深深行了个礼,恭谨道:“郡主。”

      知他定会谈及自己身世,慕云笙勉强抑住内心狂跳,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让我来这里做什么?”

      朱敏之目光幽幽的看着这片不知埋了多少冤魂的坟场,低声说道:“小人带您去个地方。”语毕转身带路前行。

      慕云笙默默地与他并肩而行,心潮波动难以平静。脚下乱石丛生,越往前走越是荒凉,偶尔还有埋得浅的尸体露出了森森白骨,她的心越来越沉。

      终于,朱敏之在一堆密密麻麻的坟包前停下了脚步,转头目光复杂地凝视着慕云笙。

      突然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失措的踉跄退后了一步。

      朱敏之阴柔的眼中满是刻骨的恨意与愤怒,紧握着的双手微微发抖,稍稍克制情绪,声音颤抖:“郡主,这里就是忻王府一百五十九口的埋骨之所,男丁八十四人,女眷六十八人,未成年孩童七人,全是身首异处,连一片裹身粗麻都没有。

      您的哥哥,当年才七岁的小世子亦在其中!”

      慕云笙虽早已有所准备,可朱敏之毫不避讳的话语还是让她心神俱震,自己的父亲、堂堂的先皇嫡皇子竟是如此惨死?连个像样的墓地都没有么?还有她的哥哥,她的家人,竟都是冤惨如斯么?

      她好害怕,这一刻她宁愿不知道那残忍的真相,但眼前密密麻麻的坟茔让她无处逃避,她似乎看见了刽子手扬起厚重锋利的钢刀,一刀、一刀的斩下了亲人们的头颅。

      血色模糊了视线,她听见了那些孩童的哭喊、妇女的哀求,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朱敏之双目凛凛,残忍地冷笑:“郡主,当时奴才不过十五岁,眼睁睁看着朝夕相处犹如家人一般的忻王府众人被砍下头,您知道那种感觉吗?”

      他的语声悲苦惨伤:“您可知忻王爷,您的父王,是多么温润的男子。不管对谁,都是那么宽厚,就算是府中奴才仆妇他也是以礼相待,尊重有加。

      他素来仁慈,便以为人人都似他一般良善,当他的头颅被砍下的时候,我看见,看见他还睁着眼睛,就那样看着自己的家人不停滚落的头颅。恐怕王爷到死都不明白、不相信,为什么那个表面上兄友弟恭的皇帝要将忻王府满门抄斩吧?甚至连幼小的孩童都不愿放过。”

      听闻父亲及家人悲冤惨死,慕云笙实是难以自持,哀嚎一声,悲痛欲绝瘫跪在地,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崩溃的大喊:“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朱敏之似乎根本就没听见,这切骨之恨他从不敢在任何人面前表露,隐藏得太久的积愤心绪在慕云笙面前终于失去了控制。

      他森然地继续说着:“当年陵江水患,官府不仅赈灾不利,那些官员还中饱私囊,导致陵江府浮尸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这个时候,是忻王爷马不停歇的亲自赶到陵江,用自己所有的私银疏渠引水、买粮赈灾,救了全城百姓,这才有您那日看到的陵江繁华。

      那年我才十一岁,一家人最后只剩下我和我哥哥,忻王见我们孤苦无依,便将我们带回了忻王府。哥哥大一些,忻王爷说好男儿自当保家卫国,也为了哥哥前途,第二年便将他送入了军中。”

      慕云笙渐渐止住了哭喊,静静地听朱敏之讲述着关于她父亲的点点滴滴。

      朱敏之亦沉浸在那遥远的回忆中,讲到温情处,嘴角隐隐露出极浅的微笑,不自觉的放柔了语气:“我就跟在忻王身边,伺候他饮食起居,一有空暇,王爷便教我读书认字,教我为人处世。

      直到出事前的一个月,王爷说我很久没有见到哥哥了,他也很想哥哥,让我去看看,他还让人帮哥哥做了两套新衣服,带了哥哥最喜欢吃的云片糕。”

      那些往昔日常从朱敏之口中娓娓道来,从未谋面的亲身父亲身影渐渐清晰,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善良,他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他的举手投足端庄高雅。

      “王妃还打趣的说我过于柔弱,等我大一些了也让我去军中磨炼,以后就由我保护王爷的安全。”

      朱敏之眼眶泛红,停顿片刻,双颊肌肉骤然绷紧,恨恨地道:“可等我回来,忻王府门上就已被大理寺贴上了封条,洛京百姓都在疯传忻王谋逆,全府家眷仆从一百五十九口人皆于三日后在往冥台斩首示众。”

      他凄然的道:“我和哥哥是王爷所救,忻王爷怜悯我们身世,未将我们编入王府仆册,就这样我与哥哥捡了一条命回来。我不相信仁厚的王爷会做任何对朝廷不利的事,那三天我悄悄地打听为什么一夜之间忻王就变成了谋逆的乱臣贼子,可就算是稍有消息来源的人也只知道,此事是陛下亲查,其中细节无人知晓。”

      “行刑那天我没有看到明珠夫人,我想忻王爷还没来得及给夫人名分,这也给了一个夫人活下去的机会,忻王府家人奴仆至死都并无一人出卖王爷,皇帝也就根本不知道还有一位怀着忻王骨肉的夫人。可怜往冥台上忻王府满门的忠义儿郎,刚烈女子竟一个都不剩啊!”

      慕云笙惨呼出声,泪如雨下,跪在那满是碎石凹凸不平的地上,丧失理智般的地想要护住她面前一个小小的坟茔,她知道那还是个孩子。

      朱敏之也不由红了眼眶,任由慕云笙发泄。当那坟茔上尖利的乱石刺痛她手心时,方才从迷乱中寻得一丝清明,强忍眼泪问道:“我母亲又是如何得救的?我爹爹为什么会救我母亲?他和忻王府有何关系?”

      朱敏之冷笑道:“他救你母亲只不过是良心不安,内疚而已,当年若不是他出谋划策,李熤早就是个废太子了。

      那年陵江水患,赈灾的官员就是太子妃的哥哥,李熤为了拉拢朝中重臣,各项开支巨大,自然少不了在这些方面下功夫赚些银子,后来因为忻王介入,贪腐之事败露,先帝龙颜大怒,要废太子改立忻王为储君,慕知元便使计让李熤的妻舅做了替死鬼。

      他知忻王仁厚,便去求忻王为太子说情,将李熤的处境说得凶险至极,忻王爷手足情深,不忍兄长获罪,果然就跑去求先帝,为了保住李熤,王爷居然宁可顶撞先帝,也执意不做那东宫之主。

      当时的他哪里想得到,他一心一意对待的皇兄时时刻刻都想着要他的命!后来,先皇驾崩李熤登基,次年忻王府便遭了难,皇帝颁下圣诏,厉责忻王狼子野心枉为李氏子孙,将王爷逐出皇籍,罪民李烁一脉永不得入皇族宗庙。

      可怜一生宽厚亲善的忻王死后竟无人收尸,不管是朝堂上那些受到过忻王恩惠的官员,还是洛京城里忻王爷照顾有加的百姓,并无一人记得王爷恩情。最后那些差役只能将他残缺的遗体丢弃在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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