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重》江帆子

16、Chapter16

　　对于陆昭而言，“周朗”这个他三十年前的名字早已被时间淹没，知道并且记得这个名字的，当今世上恐怕只有许泷泽一个人了。可如今孟楚秋却毫无征兆地说出了这个名字，一向洞察秋毫的陆昭大惊失色。

　　孟楚秋原本只是试探，因为他早在心里自问自答了无数遍，结果都是这仅仅是两个长相相像的人而已。可眼下，面对这试探性的一问，陆昭却是这幅神情，这种反应，反而让孟楚秋竟一时无措。不过，很快，回过神来的他立刻变得惊喜交加起来，“真的是你？！”

　　陆昭却毫无惊喜，反倒像是受了惊吓，“你到底是什么人？”

　　孟楚秋原本欢欣雀跃的表情，被他这提防式的一问，一下子凝固了下来，“我就是孟楚秋，以前是，现在也是，从来没有变过。不像你，周朗成了陆昭，反倒是贵人多忘事，把兄弟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在秦洛一事之前，我与你从未见过面，谈何忘记？”陆昭的眼中充满了一股肃杀之气。

　　孟楚秋走了过来，眉头凝起，“我们十年前就认识，那时候你还叫周朗。就在这座城市，你告诉过我，你住在秋枫路10号。我后来去找过你，却发现根本就没有这个地方。”

　　陆昭的呼吸不觉急促起来，蜷握的手指也不由得战栗发抖，“秋枫路10号”这是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地方，三十年前他的住址就在这里，这也是他开启平行空间那道门的地方。这些就连许泷泽都不知道，而眼前这个他没有丝毫记忆的人却一清二楚。

　　陆昭低眼垂眉，连连后退两步，他需要重整思路。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去过十年前，他是一个直接从三十年前来到现在这个时代的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这些你全都忘了？”

　　“你说你十年前见过我，怎么证明？”

　　“怎么证明？”孟楚秋鼻息一声冷笑，“如果我不认识你，又怎么知道你的名字，你的住址？”见陆昭当真是全无记忆的模样，而他眼中始终挥之不去的疑惑、谨慎，甚而带着的恐惧，刹那间又勾起了孟楚秋的恻隐之心，“如果你非要证明，好，我给你看样东西。”孟楚秋说着，从上衣外套的内兜中掏出了一张照片。

　　陆昭一看，竟然是他跟孟楚秋的合影。

　　六寸的照片显得有些陈旧，或许是照片拍摄时将背景光线压得发暗，照片里的陆昭，脸上有些不情愿，还有些不自在和慌张，相比而言，孟楚秋则仰着头笑得合不拢嘴，似乎正在教陆昭怎么摆出个造型来。两人都没有看镜头，但亲密无间的关系一看便知。

　　陆昭看着照片中孟楚秋身上穿的那件休闲带帽衫的衣服，不觉眼睛有些发涩，因为那件衣服正是024玻璃墙上贴着的三十年前死者周朗身上穿的衣服。

　　孟楚秋并不知晓这些，他只顾在旁说着，“这是我们当年的合影，相纸背后还有你写下的名字。”

　　陆昭将照片背面翻过来一看，左下角的签名“ZL·朗”赫然眼前。

　　“这是你亲手写的，难道这所有的一切你都忘了？！”

　　“ZL·朗”这是陆昭只在日记扉页用过的签名，他自然认得出自己的特别笔迹，而照片是否经人动过手脚，是否是后期制作合成，身为黑客天才的他自然一眼就能辨别得出来。

　　一切到此，确信无疑。

　　定睛看着照片中那全然陌生的“过去”，三十年间过往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此刻在陆昭的脑中一一闪过。没想到，他一直苦思而不得，苦寻而不知的谜团竟是由孟楚秋来解答的。也是直到此时，他心中久久缠绕的谜团才终于有了可以解开的头绪。

　　“能给我讲讲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陆昭的语气极其郑重。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后来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些你全忘了？”

　　“发生了一些事，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不起来了。”陆昭的话很简练，也很苍白。

　　孟楚秋欲言又止，看着陆昭的眼神里更多的是一种黯然神伤。

　　不远处，有片绿荫场。两道夹树，柳荫成行。蜿蜒的石板路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大马路上，那里有通往弘都新城的大道，其中离市区最近的一段叫“明朝路”。

　　“十年前的一天，我在开车路过明朝路的时候，无意间撞到了一个横过马路的人.......”记忆就像梦境一样，很多时候都是灰色的，只有那天，孟楚秋记得天气格外明朗，碧空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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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睁睁地看着有个人影撞上了车子，孟楚秋一脚急刹车停了下来。那会儿，他正开车打着电话，不成想有人忽然在红灯转绿的时候横穿马路。孟楚秋一脸发蒙地慌忙跳下车去，果见一人躺在了车前。

　　那男人浅色风衣上沾满了土，手臂和胸口的衣服上有斑斑血迹映出，再看那温润如玉的脸颊上还有一片淤青，显然伤得不轻。孟楚秋见状，赶紧上前一触鼻息，这才长出一口气，吓得煞白的脸也才颜色好转。

　　“喂，醒醒，你没事吧？”孟楚秋连连叫了几声，才将那人唤醒。

　　那人似乎被撞得有些发懵，脸色苍白，恍惚地眨了眨眼，扶额使劲晃了晃头，鬓角额头渗出的汗水早已润湿了头发。

　　孟楚秋扶他脚步踉跄地站起身来，自然要为这一事故先辩解一番，“我说这位大哥，你这是急着去干吗？没看见红灯啊，不要命了！”

　　那人瞧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就要走，只是脚刚迈出一步，身子发软就要倒下去，被孟楚秋一把扶住，“算了，我看你也伤得不轻，我送你去医院吧。”

　　那人一听“医院”二字，一下子回过神来，连连摆手摇头，捂着胸口就走。只是，没走几步，脚下一晃，还是倒在了路边。孟楚秋追上去，扶他再站起来，却被他紧张地推到了一边。

　　“你没事吧？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那人扶在一旁的树上，虚汗顺脸而下，直流到干裂的嘴唇上，整个人显得异常虚脱，只是口中却只说着，“水，给我水就够了。”

　　“水？你要水？好，我帮你去拿！”孟楚秋见他执意不肯去医院，也就没多想，便回了车子，却发现水正好都用完了。环眼四周，不远处倒是有片居民区。只是，等孟楚秋赶去买了水回来时，早寻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奇怪了，我怕不是撞鬼了吧？还是撞了个傻子？”孟楚秋疑惑不解地再朝四周张望了张望，一览无余的路上，没半个人影，孟楚秋想他跑得倒是挺快，应该是身体无碍了，便坐回车上，将水随手扔在了副驾驶座上，这时才意识到延误了去赛车俱乐部的时间，“遭了，要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又一脚油门便疾驰而去。

　　严小渔早在赛车俱乐部酒吧前等着孟楚秋了，这时的严小渔在孟楚秋的车队俱乐部里帮忙，因是得了孟楚秋的救济，他得以半工半读。见孟楚秋又姗姗来迟，严小渔忍不住笑着提醒道，“老大，又迟到了。这次谈判可是关系到咱们队以后的生存大计啊，我看下次你要再这样，铁定会被老板唠叨上几句。”

　　“有你唠叨还不够啊！”孟楚秋说着将钥匙扔给了严小渔，“要不是半路上不小心撞了个人，我这次肯定不会迟到。”

　　“撞人？就老大你的车技怎么可能会撞到人？！怕不是碰瓷的吧？”

　　“呵！能碰我瓷的人还没生出来呢。想讹诈我？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孟楚秋说着摘下了墨镜，朝酒吧里努了努嘴，“人到了？”

　　“到了，就等老大您嘞！”严小渔说完，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孟楚秋大步走进酒吧，却远远瞧见了一个穿着黑色皮衣，手戴黑色手套，背靠着沙发的男人正翘着二郎腿，油头粉面，听戏似地闭目养神。而他身边左右则围了半圈人高马大的保镖，各个站得笔直挺立，不苟言笑。

　　“力哥！人来了！”严小渔低头哈腰地朝黑衣人道。

　　力哥摘下墨镜，立刻起身，换了副满面春光的笑容迎上前来。

　　孟楚秋一见是力哥，立刻拉下脸来，丝毫不搭理力哥献来的殷勤，而是冷冷地扭脸问严小渔，“这就是你说的赞助商？”

　　“老大，力哥这次可是真心要合作，况且......”严小渔的话还没有说完，孟楚秋转身就要走。

　　“哎，孟公子不如先听听我的诚意，若是不合心，再走也不迟啊。”力哥双手插兜，笑里藏刀地喊住了他，“听说你们的车队集训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赞助人却改换门庭，另投明主了。这样的话，你们恐怕连赛圈都进不了吧。”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孟楚秋一脸冷漠。

　　“孟向冬找了我可不止一次，似乎你的这位大哥对你有种特别的关心，如果这次比赛比不好，他倒是十分期待把你送到国外，好好享受你期待的自由生活。”

　　孟楚秋咬着牙，冷笑着转身过来，“你想威胁我？”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真的看好你们的车队。我知道孟公子缺的不是钱，而是尊严和独立。既然如此，我支持车队，你只管比赛，我们互不干涉，不是两全其美吗？”

　　“明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孟楚秋不愿多费口舌，眼前这个人是□□帮派头目，手中也曾有一支车队。一次比赛，他手下弟兄恣意挑事，与孟楚秋的队员在赛场上发生了冲突，当场两支队伍均被禁赛。对此，孟楚秋始终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