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重》江帆子

14、Chapter 14

　　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润湿了石板路，打湿了街旁花草。

　　茶楼里，孟楚秋坐在窗前，又拿出了爷爷的那封遗书，信中除了言明三十年前的那件事外，还有太多孟楚秋看不明白的地方。尤其那句“你们既已读到此信，我所希冀之事，也便当真有了希望。”显然，爷爷孟志豪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今日，“你们？”指的又是谁？爷爷孟志豪所希冀的事情又是什么？信中突然出现的那句“那三个再也堵不上的口子”到底指的又是什么？

　　疑问一个接一个，让孟楚秋困惑不已。

　　细雨落在玻璃窗上，沿着窗棂缓缓滑落，慢慢将窗外夜景模糊成了调色盘里的不规则色块。
　　“先生，我们店要打烊了。”店员过来招呼道。

　　孟楚秋这才回过神来，打了个冷颤，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不知不觉竟在这里坐到了深夜时分。

　　茶楼里的灯光黯淡了下去，楼外街巷的路灯还孤独地亮着。孟楚秋望着檐外雨，两手揣兜，就那么望着夜雨。长夜沉沉，街道上空无一人，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安静地倾听细雨声。

　　“陆昭？你到底是谁？”孟楚秋口中喃喃着。

　　细雨霏霏，几时凉风微过，雨渐渐停了。孟楚秋依旧站在那里，宛如路灯下一尊思考者的雕塑。想着过往十年的是是非非，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随着这些天新记忆的不断叠加，竟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了。全城都沉睡了，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还醒着，怀疑着存在过的一切。

　　雨后的夜，异常清冷和透明。孟楚秋不知道，有个人也正透过一扇窗子，早将一切尽收眼底。那便是“024”的陆昭，那个不起眼的“024”与茶楼就隔着一条街，只是两个地方并非直接通连，“024”可以洞察茶楼的一切，茶楼却丝毫觉察不到“024”的存在。就像陆昭和孟楚秋一样，自他从警局出来后，陆昭就注意着孟楚秋的一举一动。

　　望着这个一向散漫混世的孟家公子独立街头的身影，陆昭不知为何，心内却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心和平和。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希望时间就此停下，希望这个夜能再长一些。只是，他与时间打了半辈子的交道，时间从来不会因为短暂的安宁亦或是刻骨的残酷而改变分毫。

　　陆昭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很快恢复了冷静和理性。他清楚孟楚秋回到这个地方是来找寻自己，这也证明了他的确有着多重记忆。可是，陆昭通过“管家”系统几番查验，确信孟楚秋没有过任何越界的记录。而如今眼前这个孤零零的身影，到底想要干什么，陆昭实在猜不透。如果非要解释，那或许就是孟楚秋出于好奇心作祟，想要探听越界时空的秘密。更或者，正如许泷泽所言，他是那帮越界凶徒的同伙。

　　宁静如水的夜色里，一人独思，一人独望，“疑惑、不解”盘旋在每个人的心头。

　　“据最新数据调查显示，弘都近年的晚婚人口比例持续上涨.......”电视里还在播放着新闻，孟楚秋脸上盖着报纸，蜷在沙发上，早已沉沉睡去。

　　“老大，快醒醒，瞧瞧我给你做了什么？！”严小渔把蒙头沉睡的孟楚秋叫醒，满脸献殷勤地端过来了一盘虾，“你要的大火炸鱼虾！新式做法，我保证今天这个要比之前做的都好吃！”

　　孟楚秋迷迷糊糊地将沙发上下的一堆旧报纸拨到一旁，瞧了一眼盘子，这才勉强坐了起来，蓬头垢面地闻了闻，拿起来便吃。

　　“老大，你这几天，又是守着电视看新闻，又是不停地翻十年前的这些旧报纸，你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你以前可是从来不读书，不看报，不听新闻的。”

　　“不知道没文化很可怕吗？！”孟楚秋白了他一眼，岔话道，“那家茶楼怎么样了？那个人有没有出现？”

　　严小渔摇了摇头，“老大，你这每天追问百遍，我哪敢偷懒，全天候地盯着你在茶楼外安的监控呢。只要是年轻一点的，长得像你画的那个人的，我可是一个都没放过。你瞧瞧，这是刚出入茶楼人的截图，有没有你要找的？不过话说，老大，你这画的跟个树袋熊似的，长成这样，还真少见。”严小渔手里晃着孟楚秋画的陆昭的画像，与其说是卡通，不如说是真丑。

　　孟楚秋尴尬地咳了一嗓子，眼神躲闪地接过手机截图一看，自然没有一个是他要找的人，“我让你查的西郊大火中死的那个男人呢？”

　　严小渔这才想起了什么，从屋里将一个打印出的模糊照片拿了出来，“这可是我从一个做社会新闻的朋友那里求来的。他们十年前的报纸刊登过这条新闻，幸好现在库里还留了底。花了我不少钱呢！”

　　孟楚秋一看，模糊不清的图片里，一个几乎烧焦的人面目全非，基本分辨不出什么。只是，仔细看去，似乎他的小臂上有什么花纹图样。孟楚秋取来放大镜再细细辨认，也只能看出像是个尾巴的图样。孟楚秋觉得那图案十分眼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老大，你找这个跟你要找的那个人有关系吧。要不，我联系力哥的人，找人方面，他们最在行。”

　　“你给我听好了，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们插手。”孟楚秋断然拒绝，严小渔口中的力哥是个帮派头目，关乎陆昭，孟楚秋宁可寻不到，也不会让旁人插手。

　　“既然不找别人帮忙，那只能老大你自己琢磨了。我们总不能在一个地方蹲守十年等着他出现吧。”

　　孟楚秋看着严小渔，欲言又止，他想跟严小渔说那个人，却又说不出口。

　　“老大，你就没有那个人的照片吗，要是有照片的话，找人还方便些，否则........”

　　“照片？”孟楚秋就像被这两个字击中了一样，再拿起手中那张模糊的新闻照片一对照，这才恍然大悟，饭也没吃便出了门。

　　“老大，你干什么去？！”严小渔跟了下来。

　　“回黎山别墅！”孟楚秋风风火火地赶到院中，看着严小渔给他新搞来的跨斗摩托，却又是一脸蒙，用严小渔的话说，也算敞篷拉风了。

　　“这个算什么？”孟楚秋一指挎斗。

　　“坐人方便啊。”严小渔说着就要坐上去，被孟楚秋一把拉了出去，“起开！这里不适合坐人，危险。”

　　孟楚秋说着便跨上了摩托，正在这院门口不远，一个女孩见他开着摩托出门，便跑了过来，“这位先生，你能载我一程，到附近的弘都大学吗？”

　　孟楚秋看她怀抱着书本，一副焦急模样，显然是赶着要去上课或者参加考试。这女孩虽然穿着低调，却是一身名牌，和严小渔住的这个小区显得格格不入。不过，心烦意乱的孟楚秋丝毫没有兴趣去关心这些，只是毫不犹豫地应了声，让她坐了上去。

　　“这里不适合坐人，危险。”严小渔撇了撇嘴，学着孟楚秋的模样小声说道。

　　“什么？”女孩一脸疑问。

　　“哦，没事，别听他瞎说，我这里不适合坐一般人，适合坐美女。”孟楚秋一挑眉玩笑道，那女孩倒也毫不羞怯，回以媚笑。

　　目送着孟楚秋的摩托车驶出了院门，严小渔“切”了一声，嘟囔起来，“见色忘友。这可能是我遇见的世上最穷富三代了。悲催如我啊，还得养着个老大！啊！”

　　“喂！你喊什么！出什么事了？”一个正路过的巡警，停下车来朝他喊道。

　　“哦，没，没什么，练嗓子呢。”严小渔赶紧闭嘴，灰头土脸地跑了回去。

　　孟楚秋的摩托车很快到了大学门口，那女孩下车谢了孟楚秋，大方问他，“我叫闻晴晴，今天谢谢你了，帅哥，能否留个电话？”

　　“可以啊！”孟楚秋毫不犹豫地便把严小渔的电话告诉了她，只是不经意间，正看到了她怀抱在手的试题笔记封面上写着“地质学院”的字样，孟楚秋灿然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喂，你怎么了？”女孩发问，孟楚秋这才回过神来，想着“地质”二字，反问她，“你们系里有没有叫陆昭的老师？或者，学生？”

　　“陆昭？”女孩想了想，“老师的话，肯定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学生的话，我也没见过。”

　　“你再想想，人那么多，真的没有？”孟楚秋有些沮丧。

　　“我平时常在学生处帮忙，学生的事情，我最清楚不过了。系里姓陆的人我都认识，你说的这个名字还真没见过。怎么，你是在找人吗？”

　　“哦，没有，就是随便问问。”孟楚秋笑着与女孩挥手别过。向来方法奇多的他这几日却全无了头绪。偶然想起了什么，便去试着一查，这种被动寻找，徒然无功。

　　就这样，孟楚秋还是回了一别多年的黎山别墅，那里曾是他十年前的居所。房子不算太大，复式设计，装修豪华。孟楚秋扯开了封条，打开了密码门锁，进门后，一股灰土味扑面而来。家中白布铺盖，灰白黑的家居装饰，和偶尔出现的奇形怪状的摆设，让单调的气氛里透着几分另类的活泼。

　　孟楚秋此次再回来，只为了两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