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梦》风清听竹

28、第二十七节

　　公子多情公然逃课而回，在寝室门外站定，灵敏的神识已经察觉到一个熟悉无比的气息。
　　“你怎么不在那边休息一下？”公子多情转过身来，看向走廊尽头孑然而立的娇小身影，脸上神情却无比奇异，琥珀流光，似断人肠。
　　吴籁站在走廊之上，身旁就是半开半闭的窗扉，半是灿烂半是温柔的天光倾尽明媚。有风从发际穿梭徘徊。阳光流泻，满地金辉，一片绚烂里吴籁美丽的脸庞宛如易碎的琉璃，透明，精致，让人忍不住轻轻握在掌心，细细抚摩。她无声的注视着公子多情修长的身影，唇边的笑容甜美到令人品味出一丝浓烈到极致的苦涩。
　　公子多情缓缓走到吴籁身前，在呼吸可闻的距离里站定，只觉得周身都被吴籁身上似有如无的暗香包围，一颗心慢慢沉静下来。她伸出一只修长优美宛若玉琢的手，温暖柔软的指尖轻轻扫过吴籁妩媚的眼角，拭去凝结在一泓清潭边将落未落的露珠。在离开的瞬间被吴籁反手握住，掌心中一片温润，眼泪又控制不住瑟瑟而落。公子多情低叹一声，伸手将面前彷徨无依的人揽进怀内。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公子多情将唇凑到吴籁耳边轻声保证。
　　吴籁在公子多情怀中低声啜泣，不住耸动的双肩伴着每一次呼吸微微抽搐，却没有回应公子多情的保证。
　　公子多情双手微微用力，将怀中的人勒得呼吸一滞，低声道：“你不信么？”
　　“除了你，我没有什人能够离开了。吴籁，除了你我的身边从始至终都再没有别人存在过。”公子多情在吴籁的耳边轻声叹息，低沉的嗓音如海妖的歌吟魅惑而危险，却令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沉沦。
　　吴籁情不自禁的抬起头迎接……
　　(以上纯属本人恶趣味，请勿认真。下面正文开始）
　　公子多情逃课而回，看见寝室内情景的一瞬间的惊讶。
　　本该在旅馆房间躺在床上养伤的吴籁同学竟然回来了，而且正坐在书桌前，纤细的手指间正夹着一支帕尔间谍笔奋笔疾书，只留下一个无限美好的背影给公子多情。
　　“你回来了。”吴籁听见背后的动静头也不回的随口问道，“怎么这么早？”
　　公子多情轻轻走到吴籁身边，斜倚在书桌一角，不说话，只是定定打量吴籁侧脸。
　　吴籁的脸庞并不像她的同族那样倾城妖娆，尤其从侧面看过去，峰峦起伏灵秀恬然，每一分肌肤都极尽柔润凝滑如脂，长长的羽睫向上翘起的弧度不大，微垂眼睑时自然而然的笼住整只眼眸，细碎的水光从缝隙间流泻而出，犹然令人想起黄昏时刻从茂密枝桠间倾斜而下的淡淡鹅黄，异样的温存柔美，带着渐渐冰冷的凄凉。
　　吴籁毫不在乎公子多情专注执着的目光，放下手中的间谍笔，再次追问：“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早。”公子多情掠起耳边半长的头发，柔顺的青丝自指隙间流泻而出在白皙的脸颊旁扬起，投下黯淡的微光。公子多情一如既往的微笑，微微翘起的弧度魔魅般勾住人心无法逃离。
　　“呆得烦了就回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那个人妖八字不合，把我和他留在一个屋檐下你是何居心？”吴籁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脸不满的看向公子多情。
　　公子多情伸手轻轻拿起书桌上写了一半的文章略略翻看，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你不是说妖族的生辰八字不能和人族乱配吗？”抖了抖微微下垂的纸面，公子多情又说道：“我为什么回来这么早，下了课你去打听打听就清楚了。不要太晚，否则被夸大成什么样子我也不能保证。”
　　“绯闻？”吴籁一个激灵从桌子边窜到桌子上，两只眼瞪得比牛眼还大，目测再突出零点五微米就完全脱框。
　　公子多情失笑，顺手用手中的文案打了吴籁一下：“我浑身上下都被你扣满了黑锅，你还想要什么样的绯闻？”
　　吴籁嘿嘿一笑，吐了吐舌头，又缩头缩脑的坐下了。
　　“鹰扬那家伙是否说漏了嘴？”公子多情放下文案，目光了然的望向刹那色变的吴籁，“还情丹没有生效，你已经知道。已经遗忘的记忆与感情也已经回归了。”
　　“你说什么？”吴籁被公子多情毫无逻辑的两句话绕的有些头晕，忍不住问道。
　　公子多情淡淡一笑，阳光洒入她温柔澄澈的琥珀眸子，却温暖不了她眼底幽深的黑暗：“我说步惊寰回来了。”
　　吴籁怔怔看着面前温柔刻骨却淡漠如斯的公子多情，宛如千万年前断魂崖顶的一抹雪白，当相思成为传说，百年的恋慕也不过是一首飘散在历史里的传奇。
　　五百年前，公子多情还不是公子多情。黑发黑眸，白玉璧人，温柔刻骨，淡漠无情，才惊天下，步氏惊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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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多情估计吴籁震惊的差不多了，这才优雅一笑，笑容里少了那份魔魅多了难以言表的淡漠从容：“你在写报告？”
　　“是。”吴籁觉得自己喉咙被什么东西噎住，眼眶涨得发酸。她等了多少年，才等来眼前这个步惊寰？为什么却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满满的全是陌生与不安？
　　“重写。”公子多情的笑容从始至终的温柔缱绻，语气里却多了一份不容违抗的威仪。
　　“为……”吴籁习惯性的想要反抗，但是在望见那琥珀色的眼底沉淀的深沉底色时不由自主的戛然而止，面前的人不是那个在张开眼帘后忘却前尘往事，温和优雅宛如绅士的公子多情，而是十五岁时屠尽同门，坐上天行者宝座的少女——步惊寰。那个无时无刻都提醒着她要谦恭，温顺，服从，忠诚的主人，不是她可以任意亲近，嬉笑的朋友。
　　吴籁温顺的低下头，掩饰那一瞬几乎喷薄而出的泪水。
　　公子多情看着面前委屈的仿佛小媳妇似的吴籁，唇角微微抽搐出一个无比纠结的角度，良久才带着压抑不住的笑声道：“无赖，你不是以为我又变回去了吧。”
　　“不是吗？”吴籁猛然抬头，两个红红的眼圈跃然眼前，公子多情终于无法忍受轰然爆笑出声。
　　吴籁被公子多情笑得莫名其妙，半晌才反应过来公子多情是在戏耍自己，当即长牙五爪的合身扑上。公子多情正笑得浑身脱力，两人撞在一起，一个后仰站立不稳齐齐变成滚地葫芦。
　　“你说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没事的？”笑闹过后，吴籁浑身无力的趴在公子多情胸口，长发散开，浓郁的夜色在公子多情胸前铺陈开大片大片忧郁而沉寂的夜之花。
　　公子多情动了动手臂试图让吴籁从自己身前滑落，但对上吴籁可怜兮兮的目光，所有的推拒都变成一声低沉的叹息，从被压抑的胸腔徐徐飘出。
　　“还情丹还有一个别称叫黄泉水。”良久，公子多情抚摸着吴籁顺滑的发丝，缓缓开口。
　　吴籁的脑袋微微移动却被公子多情轻轻按住脖颈，柔软细腻的肌肤带着微凉的冷香缭绕在脸颊，纠缠如隔世的轮回，缠绵悱恻又黯然神伤。
　　“曼珠沙华。”吴籁轻轻吸气，良久才呼出一口气，低声呢喃。
　　“传说冥界轮回的魂魄在入世之前都要在黄泉之中沐浴，饮黄泉之水忘却前世。火照之路上以冥河之水灌溉的彼岸之花是唯一的解药。可以令人在一生结束的瞬间回忆起前世的种种记忆。这是冥神给予游魂的怜悯，可以抵御黄泉的遗忘之力。还情丹实际上就是黄泉之水的弱化版。一口饮下便是再入轮回，忘却前生。但是倘若在饮下还情丹时同时服下彼岸花粉，那么就有机会抵消还情丹的药性甚至回想起一些已经遗忘的前尘往事。但是就仿佛已经转世轮回的人一样，前世只是以一个于自己毫无关系的记忆存在，而不可能再次影响到今世的我。我还是我，不过凭空多出一些原本属于我又不该属于我自己的记忆而已。”公子多情叙述的口气平静的掀不起半丝波澜，却分明涌动着令人无比压抑的暗涌，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慢慢涣散，零落下点点明媚的光斑，看似耀眼却多出一些莫名的苍凉，凄怆而哀切的闪光。
　　吴籁轻轻从公子多情微凉的身体上起身，直视那双天然琥珀，细腻到找不出半分瑕疵的温润，到底还是被时光镌刻下无情的沧桑。
　　“多情……”指尖慢慢抚上眼角，慢慢勾勒那完美的轮廓，吴籁的眼睛慢慢潮湿，有酸涩的晶莹渐渐漫过眼眶，堆叠在视野之中，泪珠在眼窝里渐渐饱满，坠落。
　　公子多情扯了扯嘴角，疲惫的眨眨眼睛，忽然握住那根纤细的玉指：“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我们还有一大堆麻烦需要解决。你还记得西门翎翼吗？”
　　“自然记得。但是她和我们要查的事有关系吗？”吴籁一脸茫然的反问，举起一只袖子将腮边的泪水胡乱擦去。
　　公子多情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没有起身的意思，她最近和地板特别有缘，大概是“日久生情”开始渐渐眷恋上这潮湿僵冷的感觉，像是躺在棺材里的亡灵，睁着一双散乱的眼睛怨毒的死死盯紧天花板。
　　吴籁被公子多情的表情骇了一跳，死死咬住嘴唇咽下几乎蹦出喉咙的惊呼。
　　公子多情的死人表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僵硬的肌肉恢复柔软，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公子多情挥了挥手：“吴籁，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我自己来写这份报告。明天，我要去见方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