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梦》风清听竹

21、第二十节

　　辉煌科技大学师生众多，宿舍规格也各不相同，四人，二人，单人都有。西门翎翼的716室就是一间单人宿舍。
　　公子多情顺安全通道上到七楼，来到716室门前。时已深夜，各个寝室里传来各种各样声音，呼噜声，梦话声，翻身声，磨牙声……奇奇怪怪的声音落入公子多情灵敏异常的耳朵里，让公子多情感觉宛如被海潮一般的声浪灭顶。公子多情的神识透过房门向内延伸，良久，收回神识回头对身后的吴籁问道：“闻到什么了么？”
　　吴籁瞪了这个把自己当警犬用的家伙一眼，依旧闭目冥思，忽然神情凝重猛然睁开双眼：“有死尸的味道，不好！”
　　公子多情一把拦住就要破门而入的吴籁，低斥道：“多大的人了，做事还这么不经大脑。你想让整栋楼的人都知道我们夜探7号楼吗？”
　　卡，一声门响在寂静的走廊上格外刺耳，公子多情顾不得训斥，穿墙术瞬间发动撞入716室。
　　屋子里一片漆黑，但是对于公子多情和吴籁，一个是德烈战士修为深厚，一个是九尾妖狐天生夜眼都够不成为困扰。
　　公子多情径直走向写字台前，借着一线月色仔细打量趴伏在桌上的西门翎翼，神态平和，眉目舒展，安详的仿佛只是熟睡过去。但是公子多情却清清楚楚的知道面前的少女已经死去。
　　公子多情反手从怀里拿出一张蓝色试纸，轻轻在西门翎翼指尖取下一点鲜血。这是方谬承诺的转轮王的新作品——魂纸。借助对方的一小块身体组织可以测出对方的魂魄去向。刚才公子多情发觉西门翎翼神情平静，并无明显外伤，而且空气里也无残留的灵魂波动，说明西门翎翼并未魂飞魄散，有九成九是被人拘走魂魄。
　　鲜血滴在纸上，化作一个浅红半点正慢慢向西北方移动。公子多情却没有动作只是对一旁检查尸体的吴籁说道：“情况如何？”
　　吴籁气道：“死人妖的手脚真快，我们晚来一步。人死了不到一刻钟，尸体还是温的，但是颈部出现尸僵，舌苔混白，有微蓝色泽，口腔黏膜部分脱落。疑为摄魂法术造成的肌体创伤。应该是被人勾了魂。”
　　“我们是晚来了一步，但是人不是鹰扬杀的，凶手另有其人。”公子多情冷静的说道，望向手中移动的红点低叹：“是时候了。”话音落，试纸忽然一阵跳动，砰地一声在公子多情手中炸成漫天碎片。
　　吴籁被吓了一跳，看向被公子多情提前一步的气场锁住的碎片问道：“什么到时候了？”
　　公子多情一脸阴沉的回答：“西门翎翼已经魂飞魄散。线索断了。”
　　吴籁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清理现场，撤退。”
　　“怎么布置？”
　　“人间蒸发！”公子多情的回答斩钉截铁。
　　两人布置完一切，公子多情亲自收拾西门翎翼的遗体，德烈一族并没有葬礼一说，因为其身体会在七天之后慢慢消散，在大约一个月后完全消失，像阳光下的融化的冰雪留不下半点痕迹，而公子多情要做的就是加速这个过程。移开西门翎翼的尸体，公子多情掰开西门翎翼的紧闭的嘴唇，将特制的药剂倒入西门翎翼嘴中，并运功使得已经失去活性的口腔肌肉运动吞咽。西门翎翼的身体就像遇到了火焰的石蜡，迅速软化，消解，散发到空气中。
　　“咦？这是什么？”吴籁忽然蹲下身去从地上捡起一些红色胶囊递到公子多情手中。公子多情没有细看，反手将胶囊放入袋中：“没有了？”
　　“就这些。”吴籁有些奇怪的看向公子多情，搞不清为什么公子多情会要带走全部的胶囊。
　　公子多情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拍拍吴籁的脑袋：“我们快去挂月亭，迟到了小心王子君扒了你的皮做围脖。”
　　“这是你招惹的是非吧。”
　　“废话真多，快走！”
　　“不许敲我的头！喂，你还敲！……”
　　……
　　公子多情暂时按下716室里的千头万绪，直奔挂月亭，被敲成释迦摩尼二世的吴籁再次倒霉的沦为坐骑。
　　从716出发到挂月亭直线距离不到三分钟，可惜世上的路并不都是连点间的直线。以吴籁的脚力竟然足足跑了十分钟才堪堪抵达。
　　当吴籁尘土飞扬的将绿化带的草皮犁出一道深沟后，两人终于灰头土脸的站在挂月亭外，亭内，王子君早已来到，正在恭候大驾。
　　“怎么弄的？这么狼狈。”王子君放下手中的高脚杯，看着泥娃娃似的一人一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今天的蝙蝠真是又多又大，是不是情圣？”吴籁指着条划过月面的黑影笑道。
　　公子多情点点头：“我们被狙击了。不少人在破甲湖附近袭击探路人，我想我和无赖是被他们误会了。”
　　“你们整整迟到了五分钟，不过看在你们这么狼狈的份上我老人家就不计较了。”王子君摇了摇手示意公子多情和吴籁落座。
　　吴籁恍然大悟为何公子多情在发觉已经迟到后会选择这种死不要脸的赶路方式，原来如此啊。如果能够避免一个千年老妖加上十阶神兽的老变态的摧残，难么所谓的面子根本就是不值一提。（十阶妖族皆为神兽，与其所作所为无关。）
　　公子多情随意的在王子君对面落座淡漠从容，落落大方，相对于公子多情的自在潇洒，吴籁就显得拘谨了很多。一来王子君道行高深非吴籁可比，且在自身阶位上比吴籁的九阶高出一阶，二来不知是否有意考验公子多情这对搭档，王子君并未收敛本身气息，估计整个破甲湖只要有点灵识的生灵都能感觉到挂月亭里的这位绝世强者。
　　公子多情回头看看一脸恭谨的吴籁，翘翘唇角，现出一个不屑一顾的嘲笑表情。
　　“你看不起我啊！不就一个吃的酱油比较多的十阶神兽，你当少爷我怕她啊。”吴籁最见不得公子多情在她的修为上挑刺，即使一个表情也不行。一把怒吼冲口而出。
　　公子多情面色一变，眼睛慢慢弯起，唇角慢慢弯起，拇指慢慢翘起，在吴籁面前上下晃了晃。然后收起笑容指了指一脸玩味的王子君。
　　呃……吴籁陷入无限懊恼中，恨不得拿块翡翠豆腐撞死。
　　公子多情笑了笑，看一眼王子君，再看一眼吴籁，眼睛里的笑意由淡转浓。
　　王子君挑了挑眉头，纤手一挥：“你出去。”
　　“嗯。”吴籁如蒙大赦狼狈不堪的退出亭外。
　　“真难得看见吴籁肯这么听话，我可被这个总是出状况的家伙折腾的快垮了。”公子多情由衷感叹。
　　“那小家伙资质不俗，修行也很用功。可是我听俨说你对她的功力并不满意。”
　　王子君没头没尾的提到吴籁的修为令公子多情措手不及，好在公子多情急才虽然相对较弱，但是天生的冷静心神却令得她在沉默片刻后做出最恰当的回答：“吴籁虽然用功，但是到底还称不上刻苦，否则又怎么会被螟蛉王那只六百岁的老虎后来居上？”
　　“我倒是忘了你和康存卫关系向来不和，他那头老虎确实不一般。”王子君看似随意的附和却令公子多情掌握一些非常有用的情报。最起码王子君并非表面的孤家寡人，她的背后应当还有一个最起码不弱于“异人”的庞大组织，否则不应当消息灵通到知道公子多情与康存卫之间几乎属于绝密的私人矛盾。当然，作为一个年龄以千位计的老狐狸，王子君这么做很显然并不是一时失言。
　　是示好，还是示威，抑或是一个善意的警告？公子多情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王子君性格本就无常，喜怒不定，算是相处起来最费心神的类型，特别现下的交易涉及的一切对于公子多情能否得到这个强援至关重要，使得公子多情更加殚精竭虑。这些事再和暂时压下的西门翎翼之死搅在一起，顿时令公子多情升起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心力憔悴之感，顿觉万念俱空，升起一种什么都不想干的懒洋洋感觉。
　　公子多情神情里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疲惫，眉宇间若隐若现的倦意格外令人感到她心神此时的脆弱和不设防。
　　王子君不动神色的注视，对于公子多情的情绪了然于心。
　　“多情，倘若我现在出手偷袭你有几分把握躲得过去？”王子君淡淡问道。
　　公子多情拍了拍脸颊：“公平绝战多情在您老人家手下走过百招已是侥天之幸，如果前辈不顾一代宗师的身份出手偷袭，多情定然命丧当场，绝无幸理。”
　　“知道随时会命丧黄泉还有空开小差吗？”王子君嗔道。
　　公子多情神情疲惫的叹道：“我是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我这人一生所愿无非平庸而已，现在却在这里忙忙碌碌，营营役役又是为了哪般？简直自寻烦恼。”
　　“天地为炉，阴阳为碳，世间万物又有谁不是在苦苦煎熬？事与愿违，身不由己已是万幸。”王子君被公子多情满腹牢骚勾起幽情，也随之叹道。
　　公子多情眼神怪异的看了王子君一眼：“前辈之所以要多情今天与前辈在挂月亭碰头，就是想让我了解一下围绕邪皇墓展开竞争的各方势力吧。”
　　“和聪明人说话却是痛快。”王子君激赏的一拍手，“你有何发现？”
　　公子多情低笑道：“聪明人也分很多种的。一路行来，这次来到N市的势力可以笼统分为本土和外来两类。又可以分别分为两类，大世家、大组织和独行侠、小团体。其中独行侠和小团体只是来分一点汤，可以不提。我们主要的注意力应当放在那些吃肉的巨无霸身上。”
　　“绝世高手是否也是一个需要注意的问题？”王子君截口问道。
　　公子多情微微一笑，星眸灵光闪耀动魄惊心，说不出的从容淡定，神采飞扬：“犯众怒的绝世高手一样是死路一条。邪皇墓中宝物繁多，想要凭一人或者一家之力完全吃下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妄想。绝世高手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与强大的势力结盟或者浑水摸鱼。所以我们的问题是如何通过各种手段
　　主宰利益分配，在这场各方的力量角逐里拿到上上签。”
　　“依你之见该如何做？”王子君精神一振，追问道。
　　“在我回答之前前辈可否坦白些告诉我，前辈想从这场竞争中得到什么好处？”
　　“依你看，都有什么样的好处？”王子君不答，又把问题踢了回去，一脸探究摆明了是在考校公子多情。
　　公子多情毫不在意对方的为难：“既然多情答应要全力为前辈谋取邪皇墓，自然会尽心尽力。这好处不少，第一当然是邪皇墓中大批法宝，法诀，融会贯通之后对实力的提升不言而喻。其二趁机结识各方势力拓广人脉。其三，辨明敌我，探其虚实。各方势力鱼龙混杂，良莠不齐，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是管中窥豹观其作为，可知哪些可为友，哪些可能是潜在的劲敌，哪些又可以图之。从他们派来的人员的素质也可以评估出他们的整体实力，毕竟这是邪皇墓出师，操作得好简直可以说是可以一步登天跨入修行界顶级强者的机会没有势力会不放在心上。甚至可以推测出他们管理中的漏洞，内部派系的分野，必要时或可在与其的争斗中成为致命一击。”
　　“你说来说去似乎像一个一心辅助主公的幕僚，我王子君可是孤家寡人一个，我只对邪皇墓感兴趣。”王子君肩胛微耸，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第七邪皇是什么人？”公子多情侧头问道。
　　王子君奇道：“十二邪皇之中有邪心国手之称的传奇高手。你不至于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
　　“邪心国手，一生为人称道的只有他医人的本事和天下无双的智谋。至于修为尚在其次，以前辈的眼光估计还看不上。智慧谋略这东西自然是斯人已逝，无从谈起。请问前辈，你的前身虽然为人，但是都死了这么多年难不成还想起死回生不成！”公子多情眼中精芒闪烁，银蓝光芒闪电般在眼底划过，摄魄钩魂，语气严厉，咄咄逼人的牢牢盯住王子君微带暗红的妙目。
　　王子君在公子多情神目注视下顿生无处着力的诡异感觉，不由尖叫道：“公子多情，你太无礼了！”
　　公子多情冷笑一声：“是前辈先用摄魂魔音暗算在前，我们两下扯平了。”
　　王子君哈哈大笑：“果然是俨的弟子，简直一模一样的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公子多情：“合作的基础是相互间一定程度的坦诚相待，前辈再三试探，似乎并无诚意。”
　　王子君：“多情能忍到现在才发作已经非常的好涵养，明人不说暗话，我……”
　　公子多情和王子君在挂月亭中讨论的热火朝天，吴籁在外面放哨也忙得热火朝天。
　　嘭——
　　在解决了第十五波前来查看的探子，满头大汗的吴籁终于忍无可忍的仰天长啸：“多情，你饶了我吧。那一个月的打扫寝室我再也不抵赖了——”